聽到前面的稱呼時,林曦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泛紅的臉頰。
可緊隨其後,他後面的三個字,讓她心口一滯。
秦嶼突然和她道歉。
乍一聽似乎沒有緣由,但林曦心裡清楚他在為什麼而道歉。
十七歲的那場雪,她終於在二十五歲這年看到了。
林曦側過頭,偷瞄了一眼窗外。
隔著玻璃,像是蒙了一層濾鏡,雪花撲簌簌的往下墜,浩浩蕩蕩,可落地又悄無聲息,生怕驚擾到這世間無物。
她喜歡看雪嗎?
也一般。
前些年京市臨市的冬天,雪挺大的,一年兩三場雪還是有的。再不濟,寒假的時候哥哥也會抽空帶她去東北滑雪,媽媽也會抽時間帶她出國看雪。
她喜歡的才不是雪。
一直都不是。
那年的秋天,臨市氣溫驟降,冷的像是要一步跳過秋天,步入冬天。
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慢悠悠的向外走。
校門口,秦嶼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湊近時還能聞到一絲未散的煙味兒。她吸了吸鼻子,在他湊過來的時候,往旁邊移了半步。
秦嶼停下來,垂眸看著她,似乎覺得好笑,“躲什麼?”
唇瓣蠕動了幾下,她小聲吐出一個字:“臭。”
知道他對氣味兒比較敏感,他有一陣子沒抽菸了。低頭嗅了嗅,他自己沒聞到什麼,呼吸間都是這個冬天冷沉凜冽的味道。很快他反應過來,說:“剛才有人站我旁邊抽菸沾上的。”
她仰頭狐疑的打量著他,似乎不太相信。
“真的。”秦嶼拍了拍大衣口袋,“空的,沒抽。”
見狀,她上前摸了摸他的口袋,逗得秦嶼笑了下,“我在你這兒可信度這麼低嗎?”
“好了,走吧。”他就是隨口調侃了一句,沒其他意思。話落動作很自然的從她肩上把書包接過來提在手裡。
他今天下午就來了,在外公家坐了坐,晚上也在這裡吃飯,所以過來接她的時候沒有開車。
兩人沿著馬路跟著人群往前走。
這個時間一中放學,門口的店迎來客流量高峰期。
因為是冬天,幾乎每家店門口都開始賣小吃,板栗紅薯或是玉米,路過的學生沒有空手而歸的。
秦嶼見她盯著其他人手裡的東西發呆,於是問:“要吃嗎?”
林曦搖搖頭。
她不吃這些東西,舅舅不讓她在外面亂吃東西。
可秦嶼還是買了,遞給她。她遲疑著沒敢接。
“偷偷地,我不告訴他。”
那天很冷,但兩人在小區廣場的滑梯口坐了二十分鐘,只為等她吃完一根玉米。
“冷不冷?”
她搖頭,默默又咬了一口玉米。
秦嶼攬著她的肩膀,讓她往他那邊靠攏。
“肩膀怎麼這麼僵?”他抬手在她肩上捏了捏,似乎沒發現她僵著身子的主要原因都是因為他。
“馬上放假了,想去哪裡玩?”
她輕輕搖頭,表示哪裡都不想去。
這次假期結束後,距離高考只剩下半年了。她沒有時間玩,假期只有一週,這還是算上春節。
“你這個成績有什麼擔心的?”
她那會兒是學校重點關注物件,學校打算讓她搏一搏全國高考狀元,所以拒絕了保送。
不然她那會兒已經是清北保送生了。
只不過就算如此,也不會改變她後來出國的計劃,學業是一部分原因,她出國主要目的是去治療。
“就沒有想去玩兒的地方?或者什麼想做的事?”秦嶼覺得她好不容易放假應該適當的放鬆一下,不能一直學習。
“看、看雪?”
頓了頓,她小心翼翼抬頭看向身側的人,補充道:“一起。”
秦嶼微怔,過了幾秒,他勾唇應了聲:“好。”
“如果京市今年下雪,我來接你回去。要是臨市下雪,我過來陪你看。”
“好。”
兩人約定好,初雪那天,一定要見面。
雪下的大或是小,漂不漂亮,能不能堆起雪人,這些對於那個時候的她來說,全都不重要。
她只是想找個機會,和他多相處一下。
她也知道他很忙很忙,可她還是很貪心……
——
緩緩吐出一口氣,林曦偏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沒事的。”
十七歲的她敏感脆弱,好似一碰就碎。
秦嶼那會兒對她很好很好,有時候她得寸進尺,只要他稍微板起臉來,她都覺得委屈。以至於她那會兒都快忘記他原先是什麼樣子了。
那段時間像是偷來的,雖然結局並不如意,可每每想起來,她還是很喜歡那段時間的每一天。
她側過身,輕輕抱住他,“三哥,沒事的。”
現在,身份調換,那個脆弱的人似乎變成了秦嶼。
聽到她的聲音,秦嶼眉心輕蹙,這個細微的反應被林曦抓了個正著。她輕輕笑著,改了稱呼:“謝謝你,秦嶼。”
“嗯。”他似乎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只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識要給她回應。
林曦抿唇笑了笑,起身跪坐著,把他抱得緊緊的。
——
秦嶼在車上就睡著了,林曦實在搬不動他,打電話把舅舅叫了出來。
舅舅一直沒睡,留意著樓下的動靜。
“你把他扔在車裡算了。”舅舅看著不情不願的樣子,可還是揮手示意林曦躲遠點兒,自己彎腰進去把人扶出來。
秦嶼一碰就醒,盯著他看了幾秒,沒動。
見他傻愣愣的坐著,舅舅朝他肩上打了一巴掌,“趕緊的,自己下來。”
“你別打他啊。”
後面林曦有些心疼。
聽到林曦的聲音,秦嶼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似的,藉著舅舅的手,自己往下走。
他一下來,林曦趕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他還醉著,林曦拉緊他身上的外套,“快進去,免得感冒。”
舅舅和林曦一左一右架住秦嶼,一路把他送到樓上客房。
“在我家還有專屬房間。”舅舅幫他脫鞋一邊吐槽,“你秦嶼混的是真不錯啊,輪到我這個當舅舅的伺候你。”
林曦把秦嶼的外套搭在椅子上,聽到這句不免說道:“等你以後老了,還不是要我們兩個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