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兩人沒有聊很久，只是十幾分鍾而已，基本都是他一個人在說。
但電話並沒有立刻結束通話。
他問：“現在困嗎？”
“一點兒。”
和他聊天怎麼可能會困，她只會更精神。
這一點，她自己也沒想到。
他似乎也沒想到。
“我還以為和你聊了這麼多，你已經很困了。”
在她不知所措時，他又說：“我找一個廣播，我們一起聽？”
“好。”
深夜廣播，有不少都很催眠。
“你乖乖躺好，困了就直接睡。”
“好。”
她照做。
“助聽器摘了，免得一會兒睡覺不舒服。我把這邊聲音調大一些。”
“好。”這次，她應了，但沒有照做，怕錯過他的聲音。
廣播開始，他問：“聽得清楚嗎？”
她下意識要回復，可想來自己沒摘助聽器，又硬生生的止住聲音。
果然，沒有聽到她的聲音，電話那邊廣播聲音被調大了好多，她只能被迫調小自己這邊的通話音量。
分不清到底是廣播的作用還是秦嶼的陪伴，她聽到後面睡衣來襲，眼皮子開始上下打架。
昏昏欲睡時，廣播電臺不知道哪位聽眾打進電話，點了一首歌。
是張懸的《寶貝》，主持人在調侃這是一首很適合哄睡的節目。
音樂聲出來的時候，她沒有在意，意識還在放空。
耳邊更清晰的，是他的呼吸。
明明藏在廣播聲的雜音後，可她還是找到了，聽得一清二楚。
音樂播到一半時，她已經合上眼，正想告訴他自己困了，突然，他的聲音混著廣播的音樂傳出來……
第一句時，她就已經睜開眼，還以為是在做夢。
直到第二句響起，低沉溫柔的男聲，比原唱的節奏要慢半拍，清晰到就像是他貼在自己耳邊低聲吟唱。
第三句時，他突然笑了一聲，“林曦。”
“啊？”她當時整個人都在震驚當中，直接出聲回了他。
“果然，沒有聽話。”
他指的是她沒有摘下助聽器。
“怎麼不摘？”
他不是生氣的質問，語氣寵溺又帶著無奈。
“摘了就聽不到你唱了。”她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完整，隨即又問他是怎麼聽出來的。
“前面感覺到你呼吸很輕快要睡著了，後面突然亂掉了。”
“！”
緊接著，他笑：“好了，現在更亂了。”
“……”
“本來想哄你睡的，沒想到唱了是這個效果。”
“不、不是的！”她急著說有效果。
“真的？”
“嗯！”
“那好，我給你唱完這首，就去摘了睡覺，好嗎？”
“……好。”
廣播裡的音樂聲早就停了，他說等他一下，他要去搜音樂。
“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很好眠。
我的寶貝，孤單時有人把你想念——
我的寶貝，要你知道你最美。”
她沒敢出聲打斷，聽著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幾句歌詞。明明就是很簡單的歌詞，卻讓她她悄無聲息的紅了耳朵。
除了她，沒有人知道。
以至於在後來無數個無人的深夜裡，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一夜。
只有她一人的瘋狂心動。
——
“林曦？”
秦嶼輕聲叫了兩遍她的名字，無人應答。
他把檯燈調亮，傾身看向床中央的身影。
林曦微微側著身子，雙眸緊閉，已經睡熟了。秦嶼無聲地撥出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揚了揚唇。
“祖宗。”
他語氣無奈，可看向林曦時，眼裡的寵溺都要溢位來似的。
讓她平躺好，又幫她蓋好被子，秦嶼調暗檯燈坐回原位，繼續守著點滴。
怕她不舒服，他剛才把速度調慢了些，現在還有小半瓶沒吊完，估計還要一會兒。
望著她熟睡的眉眼，秦嶼也有些恍惚。
之前這麼歲月靜好的畫面，好像還是七年前。
換做現在，要不是她生病，他哪有在她這裡過夜的資格。
恐怕剛才在他哄睡的那會兒，她就已經趕人了。
之前她好像很喜歡自己給她唱得那首歌，但是現在，要是清醒著聽到，她真的會和自己生氣。
對於林曦來說，先前那段往事，已經變成了禁忌，被一道鎖死死困住。沒有人可以進去，也不能有人試圖去開啟這道門。
特別是這段往事的參與者之一的他。
思及這裡，秦嶼轉動著手裡的沉香手串，拇指重重捻過佛珠。可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放眼望去，風平浪靜。
——
林曦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
她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男人。
不是夢啊。
他真的在這兒。
緩了兩秒，林曦清醒了一些，悄悄打量著對面的人。
秦嶼好像一直沒動過似的，腦海中閃過的畫面裡，他夜裡也是這個姿勢坐在椅子上的。
因為長輩都是軍人出身，大院裡這些男孩子，從小就被管得很嚴。特別是秦爺爺，對待秦嶼那叫一個狠。所以秦嶼從小是在軍事化管理下長大的。
身形板正，坐和站時背脊永遠是挺直的。這樣睡覺，也是最難受的。
林曦很難想象他這個姿勢保持了一整晚。
她想出聲，掙扎之後，還是決定再睡一會兒。
雖然已經快中午了，但他應該很晚才睡著。
掀開被子，她起身想去衛生間。
腳剛沾地踩住拖鞋，發出一絲摩擦的聲響。聲音並不大，她沒有在意。
可對面的人聽到後，睫毛顫了顫。見狀，林曦暗道不好。
下一秒，秦嶼直接睜開眼睛。抬頭望向她時，眼底還有些渾濁朦朧，“醒這麼早。”
他聲音有些啞。
林曦點頭，反應過來又搖頭，“不早了，已經十點了。”
說完，她乾脆低頭穿好拖鞋，“昨晚麻煩三哥了，三哥是不是一晚沒睡？”
“睡了，只是剛才又眯了會兒。走吧，廚房裡還溫著粥。”
他站起來時身形突然晃了晃。
“秦嶼！”林曦嚇了一跳，驚慌失措間想要去扶他。
誰知手指不小心勾到他腕上的手串，被她不經心的一拽，“啪嗒”一聲，繩子斷裂，珠子噼裡啪啦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