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從樹洞裡掏出了紙條,就著菸頭的亮光,仔仔細細的讀了一遍。

方不為看到男子的臉色明顯的變了,好像非常憤怒的樣子。

怎麼,你以為國民政府是黃浚自個家開的,還能有求必應?從黃浚留下的紙條上的內容,方不為完全可以推斷出來,黃浚與日本人之間,是平等利用的關係。

不然黃浚不敢坐地起價,而且質問日本人,什麼時候會給錢,並拿手底下人心不穩來威脅日本人。

黃浚叛變,只是為了錢。

所以方不為才會用這樣的口氣回話。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東西明天就能拿到,但什麼時候給錢?男子再憤怒,也知道時間緊迫,也更不可能追上黃浚當面質問。

他飛快的拿出紙和筆,寫了一張紙條,留在了樹洞裡,然後原路返回。

等看不到男子的身影,方不為才站了起來,聽了聽附近的動靜,貓著腰跑到了老梅樹底下,掏出了紙條。

哈哈,真是不謀而合。

方不為差點笑出聲。

紙條上寫著:天亮之前,錢會送到府上。

就算日諜不這麼寫,方不為也會寫這麼一張放進去。

但好像還差點意思。

方不為這把張紙條裝進了口袋,重新寫了一張放了進去。

半個小時後,黃浚乘著月光,拿走了樹洞裡的東西。

一直跟著黃浚到了黃府,方不為才鬆了半口氣。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現在還不是完全放鬆的時候。

方不為叫過了馮家山和邊從軍,仔細的交待道:“從現在開始,密切觀察黃府內外的動靜,特別要注意,有無人員進出黃府,如果黃府外出現可疑人員,先不要動,盯住再說……”“明白!”

馮家山和邊從軍齊齊應道。

“這裡交給你們,我去電話局,隨時聯絡!”

方不為說完之後,又跳進了車裡。

不管黃浚有沒有相信紙條上的內容,都會有所動作,能用的最便捷的聯絡方式,就是打電話。

計劃有沒有成功,只要監聽黃府的電話就知道了。

……回到家裡,黃浚叫來黃晟,父子二人躲在書房裡,一個數一個數的翻譯著紙條上的密碼。

“凌晨一點,閣下會到貴府兌現承諾,可令人員齊聚,論功行賞……”閣下是誰?只可能是日本總領事館三號人物,參事須磨彌吉郎。

也就是黃浚的至交,早稻田大學時的同學。

七七事變之前,須磨是黃浚府上的常客,這一個多月以來卻沒怎麼來過。

一是因公事繁忙,二也是因為正處敏感時期,怕引人懷疑。

“須磨要來?”

再三確認了翻譯後的譯文沒有問題,黃浚將兩張紙條泡入了茶壺,又讓黃晟將《帝國崛起》放入了書架。

“父親,日本人答應兌現承諾了?”

黃晟驚喜的問道。

黃浚瞪了黃晟一眼,黃晟才反應過來,心虛的往門外看了一眼。

須磨不但要來,還要論功行賞,更讓自己將同夥全部召集到一起?黃浚總覺的有點不對。

七七事變後,還是須磨主動斷了聯絡,不讓打電話,不讓發電報,改成現在的這種接頭模式。

但突然之間,又怎麼這麼不謹慎了?“父親,你在擔心什麼?”

看成黃浚眉頭緊皺,黃晟不解的問道。

黃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黃晟毫不在乎的說道,“父親你也不想想,你這次提供的是什麼情報?”

黃晟往前一步,快要貼到了黃浚的耳邊,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天:“這可是那位呀……真要成了,說是天大的功勞都不為過……”“住口!”

黃浚一聲厲喝,“怎麼給你交待的?不管成與不成,這件事都要爛在肚子裡……”黃晟嚇的一縮脖子。

他也覺的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但想想日本人答應過的條件……那可是幾千兩的黃金啊!想到這裡,黃晟硬是咬著牙,說完了剩下的一半:“這麼大的功勞,他們怎麼可能視而不見?就算出於穩住你,讓你繼續為他們效力的目的,須磨也必須得來見你一面……”“繼續效力?呵呵……”黃浚冷笑一聲,“你是想讓黃家絕後不成?”

黃晟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低下了頭。

黃浚早就決定好了,只要等錢一到手,全家馬上隱名埋姓,遠走高飛。

等到哪一天日本人佔據主動,將蔣氏一系肅個七七八八,更或是塵埃落定之後,他再出來領功,或是出山效力也不遲。

現在,還是算了吧。

有命掙,不知道有沒有命花。

做下了這麼大的事情,真要成了,蔣氏一系還不得將南京城翻個底朝天?汪副總裁為了洗脫自身的嫌疑,肯定會知無不言。

到那個時候,自己就死到臨頭了。

“莫要再生貪念,只要錢一到手,馬上就走……”黃浚又提醒道黃晟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看黃晟答應,黃浚才拿起話筒,準備一個一個的打電話。

兒子雖然少謀,但剛才的一句話並沒有說錯。

自己將委員長、白部長、宋夫人的具體行程全都提供給了日本人,日本人無論如何也要表示一下謝意,須磨主動上門也不奇怪。

而且自己之前也向須磨表達過功成身退的意思,須磨為了以後自己手下的這批人能繼續為日本效力,也必須在自己走之前,與這些人見一面,籠絡一下人心。

日本人提出將這些人召集在一起論功行賞,其實是必然之義。

再說了,紙條上的內容是用密碼編譯的,除了須磨和他的親信,誰能仿造的出來。

所以黃浚只是擔心了一下日本人急著見自己的用意,卻根本沒想到自己已經暴露,密碼已被人破譯的真相。

黃浚一個接一個號碼的打著電話,黃晟在一旁還時不時的提醒著黃浚,莫要漏了哪一個。

當等到黃浚打出的第一個電話時,方不為鬆了一口氣。

黃浚沒有起疑。

這個電話是個私人號碼,主人的身份是軍訓部總務司的一名處長。

方不為終於知道軍訓部長白崇喜的行程是怎麼洩露出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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