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堅信,別說他和赤木親之,就連最為了解吳四寶的李士群都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

但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低頭認錯,還能做什麼?手下能想明白的道理,赤木親之自然也能想明白,他犯的錯誤,比手下還多。

赤木親之忍著一口惡氣,掰開吳四寶的嘴看了看,又撿起吳四寶吐出來的那顆斷牙,仔細的瞅了一遍。

牙確實是真牙,拔下來之後,中間鑽了洞,藏了毒藥後,又裝上去,再用膠水和旁邊的兩顆牙粘在一起。

要想發現,除非把吳四寶滿嘴的牙全部拔下來,不然就算是拿鉗子敲,也絕對發現不了……赤木親之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把斷牙放到了桌子上,冷冷的盯著手下:“誰都不要動,我去給閣下彙報……”手下哪敢不答應,腰彎成了九十度:“多謝閣下!”

他能聽的出來,赤木親之沒想讓他背鍋…………“閣下,吳四寶自殺了!”

赤木親之低著頭說道。

巖井英一、原田熊吉還有袁殊,全都驚呆了。

三個人瞪著六隻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赤木親之。

他們一是震驚吳四寶這樣的人竟然會自殺,二是驚疑,有人竟然能在赤木親之的面前,玩出這樣的把戲?赤木親之是什麼人?所有的日諜系統公認的反諜專家,不然也不會讓巖井英一動用外務系統的關係,把他調到上海來。

也就是他到中國不久,更沒有上過戰場,不然他的級別不會比原田熊吉低。

但赤木親之現在說,被抓回來已經超過六個小時的吳四寶自殺了,讓他們覺得比聽到重慶政府投降了的訊息還要驚訝。

“怎麼回事?”

這四個字,是巖井英一咬著牙,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我原計劃,讓他精神崩潰,儘快交待出所有的真相,但沒想到,聽到了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對話之後,他竟然會選擇自殺……”“蠢貨……”巖井英一重重的一巴掌蓋到了赤木親之的臉上。

看著巖井英一滿臉猙獰,原田熊吉的眼皮禁不住的跳了一下。

他跟著巖井英一的時日也不短了,從來沒見過巖井英一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因為一直在外務系統,從事外交性質工作的原因,巖井英一給人的感覺都是溫文爾雅,不急不徐,至多也就是給人一種陰柔的感覺。

別說打人,連他發火的樣子,原田熊吉都沒怎麼見過,但今天竟然罕見的打人了?可想而知他憤怒到了什麼程度?袁珠比他還不如,瞪著一對大眼睛,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看著赤木親之。

吳四寶怎麼可能會自殺,“自己人”是怎麼算到這一步的,簡直比聽到委員長自殺的訊息,還要來的讓他震驚。

袁殊哪裡能想到,方不為的計劃中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點,他只要求能把“棘刺”的名頭坐實給吳四寶,讓袁殊安全過關就完美了,還哪裡敢奢望把李士群和丁默邨給扯進來?袁殊之前還在琢磨,吳四寶背上“棘刺”這口黑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因為他全身長滿嘴也說不清了。

但想牽扯到李士群和丁默邨就不大可能了。

因為假的就是假的,沒有人比袁殊更清楚,“棘刺”是誰,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哪怕換成是他,真要暴露了,也不可能把李士群和丁默邨扯進來,更何況本來就是被栽贓的吳四寶。

唯一有點希望的辦法,只能是亂咬,但假的就是假的,一查就會露餡,咬的越多,日本人就越懷疑,認為他是在報復,更或是為了免受折磨,只求速死。

但吳四寶什麼都沒交待,反而是一死了之,就讓這件事情的性質發生了質的變化。

站在客觀的角度,怎麼看怎麼像是吳四寶在保什麼人,甚至讓他連自己女兒的性命也不顧了?到底是什麼人重要到了這種程度……一想到這裡,袁殊禁不住的打了個冷戰?“怎麼了,不舒服?”

巖井英一冷冷的問道。

這個時候的他,就像是一頭擇人噬的野獸,渾身都散發著瘋狂的氣息。

袁殊適時的表露出了一絲敬畏的神色,實話實說道:“對吳四寶來說,什麼人這麼重要?”

只是這一句,就把其他三個人全都帶歪了。

就連原本猜測,吳四寶是絕望到底才自殺的赤木親之,也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

難道是因為吳四寶聽到李士群和丁默邨的對話之後,猜到日本人並沒有過分懷疑到這兩個人,更或是其中的哪一個,所以才自殺?因為只有他死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這個人才能更加的安全?袁殊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想法。

就算這幾個日本人懷疑不到李士群和丁默邨的頭上,也至少要懷疑一下那個刺客吧?這是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炸到你頭上來的炸彈……巖井英一越想越憤怒,抬起腳,重重的踹到了赤木親之的肚子上:“我只是讓你兩天之內處理完這件事情,並不是讓你逼死吳四寶……”從始至終,他們幾個都知道,巖井英一確實是抱著這樣的打算的。

只要沒查到像吳四寶這麼多的鐵證,他就準備放李士群和丁默邨一碼,想著暫時應付完這一關,以後慢慢查也不遲。

甚至看到赤木親之有急功近利的苗頭時,巖井英一還提點了兩次,讓赤木親之不要操之過急。

哪知道,赤木親之最終還是沒穩住,把人給逼死了……還查個屁啊,誰都知道,這起事件只能到此為止了。

赤木親之躲都不敢躲一下,被踹倒之後,又飛快的爬了起來,重重的一低頭:“請閣下責罰……”“跟我一起去,看看咱們的赤木閣下,是怎麼把一個貪生怕死的人逼到自殺的?”

巖井英一咬牙切齒的說道。

看到從赤木親之的眼中一閃而沒的那絲怨恨之色,袁殊心裡一跳:自己只是想加重日本人對李士群和丁默邨懷疑的一句話,竟然還能在巖井英一和赤木親之心裡種下一顆刺?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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