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們全走了,剩下了一堆相對來說不是那麼大的。

宋希連站了起來,推起了輪椅,輕聲問著方不為:“要回去麼?”

“好!”

方不為應了一聲。

依然如鐵鏟刮鍋的那種聲音,讓人聽的極不舒服。

剛轉了個角度,突然感覺身下的輪椅顫動了起來,宋希連下意識的低下頭。

方不為的身體不但在劇烈的顫抖,雙眼完全赤紅,感覺像是馬上就要流出血來。

這是怎麼了?宋希連順著方不為的視線,往前一看,看到徐源泉,桂永青等人正往這邊走來。

要糟!感到手上的顫動感越來越強,宋希連鬆開輪椅,用力的按在了方不為的肩膀上。

“不要衝動!”

他完全不懷疑方不為會不會做出血濺珞珈山的事情來。

不管是勇氣,還是能力!方不為連唐生志都想殺,也敢殺,你們算什麼東西?宋希連是不想方不為因為這群雜碎,壞了前程。

宋希連冷冷的掃了為首的徐源泉和桂永青一眼,轉著輪椅,準備推方不為離開。

“等等……”徐源泉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攔在了輪椅的前面,興奮的問道:“不為,你在紙上……”他本想問紙上寫了什麼,但當迎上方不為的眼睛時,剩下的半句話,直接被卡在了嗓子裡。

血,無窮無盡的血……宛如屍山血海,又似惡鬼地獄。

徐源泉猛的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像是自己馬上就會死的那種直覺。

桂永青沒有直接與方不為對視,感受沒有那麼深,但看到那雙血目時,也有一種瞬間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方不為的威勢,怎麼這麼重?宋希連的十指有如鐵鉤,緊緊的扣在方不為的肩膀上,用力的晃了兩下……方不為微微的低下了頭,垂下了眼簾。

徐源泉奇蹟般的感覺到,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那種直覺,消失了?再看方不為,除了不抬頭看人,與常人無異。

剛剛那種馬上就要死了的直覺從哪來的?見了鬼了……徐源泉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一愣神的功夫,宋希連已經推著方不為轉過了身。

“這麼傲麼?”

桂永青喃喃的說道。

他還以為方不為是不屑與他和徐源泉說話。

“他有傲的資本!”

俞濟時悠悠的說了一句。

雖然徐源泉是違命撤退,他是奉命撤退,但本質上,兩部都是拋棄南京二十餘萬難民,不戰而逃了。

他們這些人的所做所為,將方不為承託的如同天上的太陽般,不敢讓人直視。

俞濟時難免感慨萬千。

更何況,方不為之所以不搭理徐源泉,不是他傲不傲的問題。

俞濟時又看了看徐源泉。

想必這位還沒察覺到,自己是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吧。

別人在看方不為時,就只有他觀察到,宋希連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才把方不為按了下來。

方不為剛剛絕對是對徐源泉動了殺機。

和宋希連一樣,他一點都不懷疑方不為有沒有這樣的勇氣和能力。

根本不是傲不傲的問題,是人家半夜裡會不會去要你的命的問題。

俞濟時淡淡的看了看徐源泉和桂永青,又回頭對王耀武和馮聖法說道:“走吧!”

“一個兩個,怎麼盡神神叨叨的?”

桂永青看著俞濟時的背影說道。

“走了!”

桂永青又一巴掌拍在了徐源泉的肩上。

王敬九不在武漢,宋元良生死不知,剩下的,就數他們兩個責任最大。

所以這兩個早已沆瀣一氣了。

徐源泉猛的打了個激靈,像是被從睡夢中驚醒了一樣。

“這麼冷的天,你還出汗?”

桂永青看著自己的手掌,驚訝的問道。

“誰知道呢?”

徐源泉吸溜了一下鼻子,“感覺跟見了鬼了一樣……”……“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宋希連循循善誘道。

現在,可能就他最能理解方不為的心情。

在方不為眼裡,唐生志,宋元良,徐源泉,這三個,絕對是必殺之人。

說不定還得加上一個委員長,就是不知道排第一還是排第四。

唐生志無所謂,已成了雞肋一樣的人物。

以方不為能在熊興民的一個團,甚至是周讕的眼皮子底下炸船的能耐,真想要他的命,唐生志能防得住?但萬一殺了一個,方不為的血性徹底被激起來,收不住手怎麼辦?所以這個口子堅決不能開。

“唔!”

方不為無意識的應了一聲。

如果不是為了大局,今天的這個會,哪裡能開的起來?有一個算一個,腦袋早被他擺在供桌上,以祭奠二十餘萬英靈了……其實還是有老實人的。

當天夜裡,粵系的兩位軍長,葉肇和鄧龍光主動求見委員長,將唐生志於十二月十二日下午,在鐵道部地下室制定的撤退佈署拿了出來。

這是全軍唯二的一份手令。

另外一份,還在方不為的口袋裡。

提起這兩位,稍微有點良心的人,無不心生感慨。

其餘所有部隊逃的逃,潰的潰,把唐生志的命令當放屁,就這二人,率麾下大部,從正面突圍出來的。

這一巴掌,扇的徐源泉,桂永青等人的臉啪啪直響。

這二位沒有方不為的底氣,不敢把所有人得罪死,也更不想替唐生志說話,所以一致決定,不在會上拿出來,而是散會後私下去找委員長。

他們不是想救唐生志,而是不想徐源泉,桂永青這樣的王八蛋逃脫罪責……聽到這個訊息後,氣若游絲的唐生志,竟然奇蹟般的活了過來?本以為方不為會氣得吐血,宋希連還連夜去看了一趟。

但方不為表現的異常平和。

唐生志要是這個時候死了,反而徹底洗脫了他的罪名,太便宜了。

這樣的人,活的時候,該被千刀萬剮,就算死了,也該釘到歷史的恥辱柱上……接下來的數次會議,方不為藉口養病,再沒有參加過,他也再沒有打聽過一句。

而除了追究責任之外,委員長及諸位大佬,也在為如何給方不為酬功而頭疼。

總不能把方不為在南京的所做所為,當做沒發生一樣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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