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氣異常沉悶,西山之上,烏雲密佈,雲層之中,隱隱有雷電交加。

城中客棧,林蘇破空而起,穿破雲層,立於雲層之上。

從這裡前往春江畔的劍門舊址,足足五千裡之遙,即便是他全力趕路,也需要整整兩天兩夜。

他沒有立即起步,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怎麼?來為我送行呢?還是想陪我江湖萬里行?”

身後的雲層之中,突然浮現了一條美麗的倩影,坐在一具古色古香的瑤琴之上,赫然是章亦雨。

章亦雨道:“暗夜曾經找過我,如果哪天你找死,讓我幫你收個屍。”

林蘇好奇怪:“她真找過你?”

“真的!”

“她說……在她不在的時候,讓你頂替她的位置?”

“哎哎,怎麼聽話的?她說的是……讓我幫你收屍!”

林蘇腳尖一點,落在她的瑤琴之上:“那太好了,我在你這船上躺屍,你收著吧!”

躺下了……

章亦雨傻了:我這不是船,是我的領域……起來!

就不起來,你答應收了我的……

章亦雨急了,從這裡趕到春江,五千裡耶,你讓我撐著領域跑五千裡?很耗功力的知道不?

知道啊,但你是什麼人,你是大道之花,你是仙子,你一個仙法就是十萬八千里,趕路吧,你行的!

如果有後悔藥,章亦雨一定會吃幾粒,但如今遲了,他賴上她了!

章亦雨只有撐著領域趕路,一路飛向春江,一飛二十個時辰,路過海寧府,她很想將他丟下去……

林蘇一隻眼睛睜開了,從下面打量她:“哎,從這個角度看,你很美耶……”

章亦雨臨時打消了將他丟下去的想法。

因為他躺著也算是有些好處的,起碼他看到了自己的美,算了,再讓他多坐一會順風車,橫他一眼不理他。

林蘇感嘆道:“大道之花,世人感嘆的都只是大道,唯獨只有我,關注點是花!如此美妙的花兒,真的好想賦詩一首……”

章亦雨心跳加速了。

七彩狂魔,啊,不,青詩狂魔想寫詩了,寫給她的!

你總算想起來給我寫詩了,太不容易了,寫吧,趕緊寫,你個混蛋給一堆女人寫詩,就是沒給她寫過,她早就有意見了,今天混蛋開眼,終於可以補上這個空白……

章亦雨集中全部的修為,努力飛得更平穩些……

但等了半天,沒動靜。

再等半天,還沒動靜。

章亦雨細細一感應,我靠!睡著了!

呼地一聲,林蘇從萬丈高空被丟了下去,下面乃是萬里長江……

林蘇勐地驚醒,四處一看,操!怎麼回事?

平步青雲一出,虛空定位,一個美女橫眉怒目站在他面前……

“怎麼了?為什麼抽風?”

“為什麼?”章亦雨恨不得將七絃琴的琴絃全都抽出來,化成鞭子把他打成豬頭:“我等著你給我寫詩,你卻在睡覺?”

林蘇茫然:“我沒說給你寫詩啊,哦……我說了很想賦詩一首,只是想想而已,又沒說來真的,我還想你做我小媳婦呢,能當真嗎……”

章亦雨要哭了,她以領域之力載著他跑了幾千裡,等同於揹著他趕路啊,幾千裡下來,法力消耗了一大半,你卻調戲我?

但林蘇話鋒一轉:“不管怎麼說,你跟別人還是不一樣的!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天仙,當時我連秀才都不是的時候,你就陪了我幾晚上,這叫啥?貧賤之交!聖人說得好,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章亦雨怔怔地看著他,什麼叫陪幾晚上?那是練武!

什麼叫糟糠之妻?

好吧,這只是個比喻,但用在這裡你真覺得沒毛病?

不過嘛,這話中的意思她還是懂了,她的火氣好象也消了。

下面一句話更具想象空間,林蘇道:“來,借你的船載一程,我真給你寫首……”

章亦雨的心跳再度加速……

來吧,為了一首詩,我章亦雨將滿身修為全榨成油……

斷電的馬達又通電了,章亦雨載著他從北飛到南,直逼青江……

林蘇在她面前躺著,就差將她大腿拿來當枕頭了……

突然,他的眼神發生了改變,是一種很離奇的改變……

章亦雨眼睛亮了:“想好了?”

林蘇微微一笑:“前面那座山峰景物宜人,咱們歇一歇!”

好詩即將誕生,章亦雨身形一落,落在那座山峰之上,林蘇也終於站直了,遙望遠方的浮雲,很象是寫詩的姿態,但過了好久,林蘇依然沒有寫……

章亦雨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林蘇的眼睛移了過來:“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

這是一縷直接鑽入她耳中的聲音。

章亦雨心頭一跳,道花之力瀰漫四周……

“沒發現什麼啊,你發現什麼了?”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我壞事做多了,疑心生暗鬼,也許是……有一個超級高手在追蹤!”

剛才林蘇躺在她懷裡……哦,不,躺在她領域裡目光四處投射的時候,偶爾看到天邊一朵雲彩無憑無借被撕裂,讓他產生了危機感。

章亦雨眼神微微一變,她眉心一亮,一具古老的七絃琴出現在眉心,章亦雨一根手指輕輕一挑,一根琴絃無聲無息地飛出,化為虛無……

“走吧!”

兩人踏空而去,章亦雨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汪碧水,碧水如鏡,映照著剛才他們所站立的那座山崖。

這就是法器留形,章亦雨心河琴絃留在了那座懸崖頂,可以隨時傳遞任何資訊。

十里開外,章亦雨掌中的碧水突然一幻,一條人影從空中一步踏落山崖,正好落在他們剛剛站立的那個地方。

“是他!”林蘇和章亦雨同時驚呼……

章亦雨目光牢牢鎖定林蘇:“你怎麼會認識段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見過他!他是太子身邊的一名侍衛!”

章亦雨心頭大跳:“你得罪了太子?”

“冤枉啊,我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多有病才會想去得罪太子……昨天真是被鬼日了……”

林蘇將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章亦雨臉色風雲變幻,你牢牢坐定敬賢亭,當著方丈的面說太子很俗,痛罵太子身邊的秋子秀,方丈如你所願拒絕太子進敬賢亭……這是當面打太子的臉啊,太子何許人物?此刻跟三皇子鬥得如火如荼的,正是在乎自己名聲都有點變T的時候,被你這麼羞辱,他不拿你腦袋當球踢才怪,你個王八蛋真是夠了,你還真嫌你的敵人不多是吧……

“這個段宗,據你看,是個什麼層級?”林蘇眯著眼睛。

章亦雨嚇了一跳:“你還想跟他打一場?”

“什麼叫我跟他打?不是還有你嗎?”林蘇瞪她一眼:“我是文人,寫詩寫文章可以,彈琴唱曲還湊合,打架是你們修行人的事……”

章亦雨直接按住自己的眉心:“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你的不要臉我真的明白了,但你可能失望了,縱然我真的中你的計,被你拉下水,照樣打不過他,他是窺空極致!比你家暗夜寶貝還強悍好幾倍……”

林蘇睜大了眼睛,眼神中終於有了緊張:“那怎麼辦?”

“你跟他打吧!”章亦雨道:“等你們打完了,我來幫你收屍……誰讓我答應過暗夜呢?”

哧地一聲,章亦雨跑了。

林蘇有點懷疑人生……

他一路飛馳,一路探測,沒探測到章亦雨的行蹤,當然,他更加不可能探測到段宗的行蹤,看起來一切很正常,但他卻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一股來自地獄的深寒,悄然籠罩他的全身。

近了,更近了!

呼地一聲,林蘇越過前面一座高山,落在下方的河谷。

美麗的小溪從這裡流入春江,河谷之中,到處都是鵝卵石,美麗、寧靜,很適合成為埋骨之所……

他落在春江溪正中間的一塊石頭上。

剛剛站定,腳下的溪水似乎輕輕一震,一道陰影出現在他的前方,林蘇根本不知道這條人影是從何處而來的,似乎眨一眨眼,面前之人憑空而現。

林蘇慢慢抬頭,對面是一個黑衣老人,正是太子殿下身邊的段宗。

“狀元郎,可認識老夫?”

“認識認識!”林蘇很熱情,臉上堆起了笑容:“昨日才剛剛在太子殿下身邊見過,老先生怎麼來這裡了,莫非是專程來請本官去赴東宮之宴?”

熱情沒有感染到老先生,段宗滿臉譏諷之色:“閣下還想赴東宮之宴?”

“不想啊,但太子殿下專程來請,卻之不恭,受之有愧,頗有糾結……還是從了吧,請老先生帶路……”

“你不必糾結!”段宗道:“太子殿下沒打算請閣下,殿下更希望將你的腦袋帶回東宮!”

林蘇臉色大變:“這是為何?”

“狀元郎不知道為何?”

林蘇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實是不知!小生與太子殿下也只是昨日才見上一面,哦……對了!太子殿下大概是因為進不了敬賢亭,對小生懷恨在心,真是冤枉啊,小生進敬賢亭是方丈大師恭恭敬敬請進去的,又不是小生自己想進!方丈大師不準太子殿下進敬賢亭,那也是大師的判斷,跟我無關!太子殿下因此而遷怒於我,這心胸也是沒誰了……現在看來,方丈大師真是慧眼啊,敬賢亭,有些人的確是不配進的。”

段宗胸口急劇起伏,心頭的殺氣陡然凝聚……

這小子還真是不能讓他開口啊,他這番話如果在外界一說,太子殿下身上的汙點,永遠都休想洗清!

因為進不了敬賢亭,而對進入敬賢亭的人心生怨恨,這等狹隘的心胸,如何為君?

此子,今日必殺!

“死!”

一個字發出,段宗手起,直指林蘇……

窺空極致之人出手殺人,無需任何兵器,他的手是刀,衣袖是刀,整個人是刀,連空氣都化為刀……

就在此時,突然一聲琴響……

段宗身下的溪水之中,一道劍光直指段宗的下陰,速度快若流光,轉眼即至……

“碧水千尋!”段宗狂笑道:“早等著你了!”

他的左手勐地一翻,狂濤怒卷,下方的劍光和下方的河道似乎同一時間飛起……

他早已知道章亦雨跟他在一起,他也很熟悉碧水宗的碧水千尋劍法,章亦雨是五境道花,雖然號稱大道之花,比其他道花高手厲害得多,但他是窺空境,道果來了他都無懼,又何懼一個小小道花?

這一擊,隱藏在河谷之中的章亦雨將身死道消。

但是,就在他聚集半身功力一擊向下之際,天空勐地一亮,一道金光從上方而來,那才是章亦雨。

章亦雨跟林蘇分開,沒有真的逃跑,她做了兩手準備來對付這個強敵,一是在河道中以法器碧水劍進行攻擊,引開段宗的功力,二是她真身從天空出現,挾全身法力孤注一擲,以如此決絕的姿態,要將這個功力高她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強敵硬生生擊斃。

她的戰略沒有任何問題。

但她還是低估了段宗。

段宗雖然微微一驚,但他右手一翻,宛若開刀噼地。

章亦雨領域前方,突然出現一把黑色大刀。

哧!

領域硬生生破開。

章亦雨臉色大變,領域一破,非死即傷!

就在此時,林蘇出現在她面前,手一抬,一個巨大的“封”字綿綿密密,覆蓋了他們面前的半邊天空,同樣是大儒之封,天下間有誰能將一個“封”字寫得如此厚實綿密?唯有本色文山為基,以絕品文心絕妙演繹,方能成就如此堅不可摧的文道防護。

但黑山宛若開山之天劍,一劍斬下,林蘇的“封”字還是被斬得支離破碎,黑色巨刀雖然受挫,但依然未消,當頭直斬兩人。

章亦雨一聲大喝,額頭陡然出現七絃琴虛影,已經破碎的領域重新成型,勐然收縮,將她跟林蘇同時護在其中。

轟地一聲大震,黑色大刀與她的終極防護狠狠地撞在一起,刀影消,領域卻也破,章亦雨和林蘇同時高高飛起,飛出百丈開外。

事實證明,哪怕章亦雨是道門大道之花,哪怕林蘇是文道絕代天才,擁有絕品文心和本色文山,依然不足以跨越一個大境界對抗窺空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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