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齊齊指向離林蘇最近的那個年輕人,許重!抱山院長指定許重為術班這邊的負責人。

“許重!”林蘇道。

“弟子在!”許重撲地跪下……

林蘇道:“你們今年也辛苦了,我給你們發點工資吧!”

啊?所有老師全都愣住。

許重眨巴眼睛:“恩師,我們每個月三兩銀子,都按期給了,從未拖欠。”

“那是正常的工資,現在我給的叫年終獎勵工資。”

還有年終獎勵工資?

所有老師面面相覷……

“術班總共88個老師,對吧?”

“回恩師,是!”許重答。

“我給每人補發五個月工資,總共多少錢?”

許重微微沉吟:“88乘以5再乘以3,總共……1320兩。”

林蘇手一抬,1320兩的銀票拍在他手心:“你代我發放吧!”

許重全身大震:“恩師,這……這……這太多了,弟子不敢領受……”

“是的!”外圍的老師也都說:“恩師,我們原本就是教江灘流民子弟,教的也是自己家裡的人,要恩師給工資原本就不該……”

“恩師每月三兩就已經太高,現在一補十幾兩,我們……”

林蘇心裡感嘆一聲,多麼純樸的老師啊,那個世界,老師爭待遇滿天飛,到這裡呢,個個這般厚道……

“拿著吧,你們值得!”七個字,林蘇轉身而去。

“恩師……”身後所有老師全都跪在雪地裡,淚水奔流。

李歸涵,不知何時回到了山頂,望著術班這邊的這一幕,她心頭似乎突然注入了什麼東西,有點迷茫……

科班那邊,是另一幅模樣,也放學了,但那邊的學子不象術班這邊的學子,沒有打鬧,每個孩子都乾乾淨淨的,一幅小大人模樣,看到林蘇過來,恭恭敬敬地行禮,禮數沒有半點差錯。

單從外表來看,術班那邊象是小學,這邊,象是研究生班。

這也許就是兩種教學模式的區別吧。

林蘇也不去想他,直接進入大儒區,大儒區一間小院裡,任太炎換上了學府教習服,神采奕奕,在房間裡轉著圈……

“怎麼樣?”

“好!太好了!”任太炎笑道:“這就是我分配的住所,後面還有個小池子,餘姬一定會喜歡!我現在就去接她過來,另外,抱山院長和丁大儒他們,還約我去海寧城,找些舉子、秀才之類的充實師資力量。”

“那就回吧?”

“回!”

兩人沖天而起,回到林家,任太炎接了餘姬,長空踏步回了海寧學府,林蘇站在院子中,微笑著相送。

“相公,進暖閣吧,晚飯一會兒就好……”綠衣過來了。

“不了,你們吃吧,別管我,我去書房整理些東西。”

林蘇進了書房……

他在桌邊坐下,陷入了思考……

他要整理的東西,是《三十六計》……

從上次離家至今,兩個半月。

時間雖然不長,但發生的事情還是蠻多的。

秦放翁的事情,西州官場的事情,金殿上博弈的事情,都是計啊……

這些計,需要整理出來,他的三十六計到目前為止,才只有十三計,才三分之一,離三十六計真正成書差距還遙遠得很。

這三十六計,不僅僅是兵法,還是他破入文路的關鍵。

當今之局勢,很微妙也很危險。

朝臣對他的恨不可調和。

陛下對他的恨,不可調和。

江湖宗門,風起雲湧,修行仙宗,蠢蠢欲動。

他目前平安,只因為一點,他每次行事滴水不漏,不給對方發難的藉口,雙方還維持著一個脆弱的平衡。

但是,沒有什麼平衡是絕對的。

在你沒有觸碰對方逆鱗的時候,可以平衡,觸碰了逆鱗,哪有什麼平衡?這是他上次用計平定天機觀時,得出的結論。

陛下往日跟天機觀你好我好大家好,依賴加信賴恨不得封它為國教。

但天機觀丟擲一枚青竹,寫上一句詩:紫金閣內皇殺皇,日月陵下烏金骨。

結果怎樣?

陛下當即出動御林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天機觀除得乾乾淨淨。

需要藉口嗎?

完全不需要!

萬一哪一天,陛下覺得他很危險,還會真的在乎什麼藉口?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什麼可以救他?

唯有一樣東西,那就是他的身手,他的戰力!

只要他身手夠強,陛下襬在桌面上的力量,不足以對他一擊而殺的時候,陛下才會真的不敢對他下手。

要做到這一點,幾乎不可能。

一國之君,對誰不能一擊而殺?

但於林蘇而言,卻是可能的,因為他離文路只有一步之遙。

只要他真正破入文路,才算是真正站到了大蒼文道的頂端,文路高人,擁有聖殿行走的資格,擁有隨時萬里穿空的能力,擁有揮手間改天換地的大神通,即便是一國之君,都很難拿下。

目前大蒼,除書院這些場所之外,正宗官場之中只有五個文路,其中三人已經致仕,成為名垂天下的一代閣老,基本不問世事,如同活神仙,兩個在朝。

其一是文淵閣大學士章居正,其二是翰林院大學士陳更,陳更閉關悟界已有三年之久,基本上不可能操持什麼政務,但陛下依然保留他的職位,各種一品奉䘵從未斷過。章居正客觀地說,陛下並不喜歡,但又如何?動不了他分毫,請他金殿議事,還真的會用“請”字。

所以,林蘇要想擺脫當前生存困局,最好的辦法,就是突破文路!

突破文路,先決條件是破入文心極境,而要破入文心極境,也有個先決條件就是寫完《三十六計》!

這是坑啊!

但這是林蘇自己挖的坑!

《反間計》,疑中之疑,比向之內,不自失也……

這一反間計,林蘇寫下了足足八百字,以天機觀事件作為印證,天機觀,是陛下親手滅掉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林蘇引發陛下與天機觀之間的猜忌。

這件事情其實非常犯忌,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但聖殿卻不一樣,在聖殿的眼中,世間政權根本不在他們心頭,國與國之間的博弈,人與人之間的較量,關他們屁事?可以說,大蒼國的生死存亡,在聖殿的心目中,連一首七彩詩的分量都沒有。

所以,林蘇也就根本無所顧慮。

反間計一成,寫於金紙之上,金光一閃,燒錄於他的文山……

金光一閃,書房外的三女臉色全都變了……

此刻夜已深,相公不玩她們,反而去書房,讓三女有點坐不住了,於是悄悄來到書房外,隔著窗戶看著相公在那裡思考。

她們開始還很興奮。

相公想寫詩呢,他以前信手寫的手就是七彩詩,這會兒認真思考,寫出的來詩詞兒該是何等分量?

會是七彩還是青詩?綠衣甚至跟崔鶯打了賭。

如果是青詩,今夜崔鶯一個人應對相公的狂風暴雨,相公要多少回,得陪他多少回,如果是七彩詩呢,綠衣陪著,條件一樣!另外有一條,明天得照常起床,不準說腰痠……

陳姐在旁邊都啼笑皆非了。

打個賭都賭得這麼花邊,相公要是知道,還不樂開花?

突然,金光一閃,三女全都呆住……

“怎麼會是金光?”

金光,代表著金光詩,在世俗間,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兒?但在林蘇身上,卻是太失水準了!

他可從來都沒寫過金光詩。

他的詩,從來沒有掉落到五彩以下。

而今夜,他苦思良久,最終卻是金光一道……

“相公……相公日夜操勞,可能……可能沒有寫詩的心境。”崔鶯有點不忍心看。

“他還在思考,可能也自己覺得不滿意……”綠衣道。

這思考的時間還挺長,終於,林蘇再次落筆,又是一道金光……

三女面面相覷,心頭都浮現起一絲落漠……

有個詞兒她們不想說出來,這詞兒叫才氣耗盡。

天下間的文壇俊傑,都會有這麼一天,不管當年多麼神奇,終歸也有江郎才盡的那天,寫什麼都不如意,漸漸的,再也無復俊傑之名。

相公,前期的詩詞如同天授,終於也耗盡了他的才氣了嗎?

“相公還在思考……陳姐,你說我們要不要去勸勸他?眼前狀態不好,就不要強求……”

陳姐猶豫片刻:“這時候去勸……可能更不好……大家在這裡盯著,可能緊張的氣氛他還是感受到了,更不利於他發揮,都回吧……”

三女從窗邊離開,回到了各自的房間,門留了,但一夜時間,沒有人進來……

次日,雪依然在下,書房外面,已經堆滿了積雪,而林蘇,依然在書房中苦思,依然偶爾落筆,也依然是金光一道……

三女心中全是烏雲籠罩……

一個題筆就是七彩光的文道天才,淪落到在書房裡關上整整一天一夜,始終只能是一道金光的境界,這個落差,他如何承受?

朝中局勢終究還是壓垮了他。

世事的一地雞毛終究還是影響到了他。

他的筆下,再也不能出現至美至妙的詩意……

夜色再度下沉,林蘇終於停下了筆,整整一天一夜,又是七計成型!兵法偉業《三十六計》已經二十計成型,他文山之上的那支未央筆,長出了六十根毛,開始真正象一隻筆。

好艱難啊,三十六計,每一計,都代表著對某件大事的完整覆盤,而且還得從中找出計策的關聯,還得能讓聖意認可,能夠勾動天地大道。

勾動天地大道,讓聖意認可,該是何等艱難的一件事情?可以說,任何一計,都值得世人窮一生之力去演繹,但林蘇,卻是在一天一夜間演繹了七種。

這成就,無人可以度量。

林蘇意氣風發,一聲大呼:“小寶貝,給我上茶!”

暖閣裡崔鶯一跳而起:“相公想喝茶……”

將爐子上燒得正開的水提起,拿了只已經放了最好茶葉的茶壺就跑了,這茶壺,她老早就準備著,茶葉,老早就放著,就等著相公進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喝上一杯他最喜歡的好茶……

她去送茶,陳姐和綠衣都沒有跟她搶。

兩人目光對視,都有幾分怪怪的眼神……

綠衣說:“她可能真沒跟我們兩個搶先的意思,她就是單純地去送茶……”

陳姐橫她一眼:“什麼搶先?”

“陳姐你都懂了還裝啊?相公書房裡有張床……”

陳姐臉蛋紅了,相公這一出去整整兩個月,也就是說,姐妹三個,都有兩個月沒跟他親親,說不心癢是假的,連她這麼把得住的老江湖,都有點把不住了,何況是綠衣和崔鶯?但綠衣說得對,崔鶯真不是跟她們搶這個的型別,崔鶯姿勢很低的,一直都將自己當小的,從來不會跟她們爭寵……

正如綠衣所說,崔鶯進書房的時候沒有半點花邊的想法,就是給相公送茶的。

不僅僅是送茶,在相公喝茶的時候,她還快速去廚房,拿了一隻托盤,裡面的飯菜都是熱的,而且還有燒熱的酒……

林蘇吃了飯菜,喝了酒,在崔鶯準備收拾碗快的時候,林蘇手一伸,抱住了她的細腰……

崔鶯的臉蛋一下子紅透了:“相公,不……”

“不,為什麼不?”林蘇的上下其手。

崔鶯全身一寸寸地軟:“不行相公……我……我搶著來送茶,要是這樣,那……那不變成搶著……侍寢嗎?這不好……”

端茶送水她搶著做,應該。

但相公久別回家,搶著侍寢,卻不應該。

這是作為小小妾該有的覺悟……

這個覺悟,崔鶯一直都有……

但林蘇將她抱上了,又哪有放開的?

暖閣裡,陳姐和綠衣臉紅心跳地坐著,雖然聽不到什麼聲音,但空氣中似乎能聞到一種某種羞人的氣息……

綠衣眼珠輕輕轉一轉:“相公文道陷入瓶頸,也許開心的事兒一辦,他重新煥發了呢?”

陳姐橫她一眼:“那你也去啊,讓他煥發得更暢快些……”

起身跑了,鑽進了她的房間。

次日清晨,大雪終於停了,綠衣剛剛起床,就看到林蘇神采奕奕地從書房裡出來,而崔鶯,臉紅紅地託著托盤跟在他後面,一看到綠衣的眼神,崔鶯簡直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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