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這一睡,從紅日高照直到夜色迷濛,又從夜色迷濛直到紅日高升。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在回春苗的獨特功效之下,他的精神力慢慢回流,元神也從懵懂中重新清晰,雖然精神力只是微乎其微,雖然元神還如同大病未愈,但是,他的精氣神已然恢復。

一恢復精神,林蘇第一聚焦點就是周天鏡。

周天鏡上,月影晃晃悠悠飛在江面之上,離他這條大船隻有三百里開外,沒有絲毫要靠近的意思,或者說,她只是跟隨,而根本不敢靠近。

林蘇心頭大松!

如果說這一輩子有過真正的驚心動魄,昨天的一戰無疑就是。

如果月影更決絕一些,對他再次發動攻擊,他毫無懸念得完。

然而,月影被滅魂一式嚇著了,被他故作姿態上演的一曲“空城計”嚇著了,不敢發出決絕一擊。

這個不敢,林蘇的機會就來了。

他的精神力再過七八天就會完全恢復。

一旦他的精神力恢復,滅魂一式就是滿血狀態……

再跟月影對上,會是何種情況?

絕對不是昨日的那種情況!

為何?

因為月影的元神之傷,絕對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她這隻落水狗,實力進一步下降。

到那個時候,這場從一開始就嚴重不對等的決戰,就會有一種全新的開啟方式……

林蘇精神狀態一正常,突然發現了另外一件奇事……

“嗨,老頭,我怎麼突然覺得你臉上的皺紋消了不少?”

說的是皺紋,其實指的是周天鏡的鏡面,這鏡面上原來裂紋遍佈,現在依然還是裂紋遍佈,但是,卻有些許裂紋癒合,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來,林蘇自然不是一般人……

周天鏡中那個老頭面皮也在舒展,有幾分小激動:“因為這滴血不是一般的血,這是紫月血脈!紫月血脈自帶月華之氣,一定程度上補充了我的本源……”

紫月血脈?

月華?

本源?

林蘇心頭突然微微一動,想到了一則關於紫月血脈的記載,來自某個三百年前吃大便的人……

鏡靈抬頭,眼中有光:“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將月影抓起來,養成實體,每個月割她一刀,用她的血來源源不斷地補充我的本源?”

林蘇瞪著他:“抓起來自然是美事,但誰來抓?你來?”

“我本源大虧,我可能打不過她……”老頭抓頭。

“對啊,你打不過她,我其實也打不過她,眼前她是最虛弱的時候,我們才有機會痛打一回落水狗,你還真以為她永遠這麼虛弱?還養起來割她的刀放她的血……我嚴重懷疑她只要一翻身,就會將我放血!”

老頭臉上的激動不見了……

也是啊,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林蘇目光慢慢移過來:“你知道紫月血脈,那麼有一則傳聞不知是否屬實。”

“你說!”

林蘇道:“紫月血脈,修行界中難見難尋的血脈,身懷此血脈者,天地親和力極為特異,修行路上一日千里,但是,此血脈也有一致命短板,那就是,她必須每月都補充月華,否則,血脈乾枯,身死而道消。”

“是!”鏡靈道。

林蘇眼中光芒閃動:“此傳聞屬實?”

“屬實!”

林蘇道:“那就有一個問題了,她身處青銅古棺之中,深埋桃山之下,又是從何處獲取月華?”

如果是旁人,面臨這個問題,恐怕會第一時間給出如此回答……

青銅古棺雖然是在地下,但是,它可以出來啊,這千年時間裡,血色棺材暢遊天地間,又不是沒有過,光是林蘇就見到了好幾回。

但是,林蘇知道這個回答解決不了月影的問題。

因為單純靠月光照射,根本不足以形成月華。

要形成月華,必須以獨特的功法,大面積地吸納月光,修為越高,動靜越大,以月影聖境修為,全力運功,足以讓萬里之內的月色完全消失。

而一旦形成這麼大的動靜,天道必定監測到!

天道一監測到,她就是自尋死路!

所以,她要維持紫月血脈不枯,一定有另一種途徑!

周天鏡中那個老頭笑了:“我感應到她這滴血中有些許雜質,乃是五種靈物的共同殘留,分別是地陰水、向陰花、靈陰石、北陰泥和南陰沙,此五陰合成,可形成類似於‘月華精’的效果,勉強可保紫月血脈不枯。”

林蘇全身大震……

上面所說的這五種靈物,分佈各處,一種都難尋,兩種靈物同存一地,機率極低極低,五種陰物同存一地的機率可以說是絕對不存在。

所以,五陰齊聚,不是自然概念,它是人為!

也就是說,月影跟某人有勾連!

某人為她蒐集五種靈物,延續她的紫月血脈不枯!

天下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別人為她做下這等艱難事,她又如何回報別人?

殺人!

林蘇心頭的鏈條似乎一下子連上了!

千年來,月影之殺名動天下,但沒有人知道月影是誰,沒有人知道她怎麼殺人的,現在這個秘密似乎破解了……

這是一場交易!

月影需要某人的幫助。

而某人利用月影殺人。

這個人是誰?

首先,他的能力足夠強悍,因為收集五陰靈物,非一般人能夠做到。

其次,他的耳目足夠多,因為月影之殺也需要目標定位,這目標定位,就需要巨大的資訊網、足夠高階的施行人員才能完成。

最後,這個人理論上足夠老,因為月影是千年之前的人,他們的交易應該在千年前就已經達成……

三個條件齊備的人,或者勢力……

會是誰?

林蘇後背又冒出絲絲冷汗……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畫聖說的話!

畫聖幹掉月影之後,從雲端下來,來到他的面前,告訴他:“魔道月影,禍害天下,尋得此魔,汝居首功……”

這句話在這種語境之下,非常正常。

滿滿的誇獎決無半分惡意。

但是,假如月影就在旁邊呢?

這話是不是就帶上了另外一番心思——

告訴月影,她真正的仇人是誰,讓月影將林蘇朝死裡幹?

林蘇不能懷疑聖人!

他絕對不能懷疑聖人,心中有一點點的懷疑都是死罪……

然而,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二連三……

月影在聖人手下逃生!

月影第一時間鎖定他為目標!

月影在畫聖成道的聖地底下存活千年!

畫聖聖家某人,拿月影的魔引,差點送了林蘇性命!

畫聖,符合收集五陰,為月影續命的所有條件——不管全天下完全符合條件的人有多麼少,他都是其中之一!

可能有人會說,畫聖身為一代聖人,自身能力比月影半分不弱,甚至還強得多,他想殺天下任何人都不難,有什麼理由養這麼一個殺手?

道理很簡單!

聖人行事,諸多不便,而一個隱藏於地底下的殺手行事,百無禁忌。

就跟聖殿養天命道宮同樣的道理。

你以為天命道宮有多強?

再強能比聖殿強?

天命宮存在的意義就在於,它們可以肆意行事,而聖殿行事諸多不便。

那麼,月影存在的意義是否也是這個?

這個猜測太恐怖,千年世事太複雜,林蘇不敢深入揣摩,他更加不敢有任何印證,所有的一切,或許只有一個突破口,那就是……

月影本人!

大江行船,碧水東流,隨著正午的陽光移動,林蘇身後的窗簾輕輕飄起,林蘇的手指輕輕在茶几上敲擊。

突然,敲擊停止……

房門敲響……

林蘇起身,走向房門,手輕輕一拉,房門拉開。

房門拉開的一瞬間,林蘇心頭微微一跳……

房門口,一個美女手託托盤,靜靜地站在門外,她美麗的雙眸與林蘇的眼睛對接,一縷複雜的情緒流過萬水千山。

“你認識你!”林蘇輕輕一笑:“胡月香!”

此女,赫然是當日的暗香殺手,在林蘇跟周魅遠赴北川的船上,胡月香在林蘇酒中下毒,配合另一名頂級殺手暗殺林蘇。

但是,林蘇識破了她的計謀,與周魅合力斬了那個頂級殺手,用文道洗心審訊了胡月香,在胡月香最後一記刺殺中,一腳踢在胡某人的屁股上,將這小美女踢下長江,從此杳無音訊,現在她出現了。

“屬下寧願先生不要記性這麼好!”胡月香臉上風雲變幻。

“屬下?”林蘇眉頭微微一皺:“你確定這個詞兒用對了嗎?”

“不太確定!但是,屬下覺得,是否確定也並不太重要!”

“進來!”林蘇轉身。

胡月香進了門,關上了房門……

手中托盤送上茶几,裡面是各種吃食。

林蘇托起飯碗,就著小菜,吃了一頓午餐,胡月香一直在旁邊站著……

林蘇放下飯碗,胡月香給他倒了一杯茶……

“坐!”林蘇指一指對面。

胡月香坐下。

“你如何在此間?”林蘇道。

胡月香道:“布衣閣遍邀江湖同道於十月初一赴洞庭之會,屬下隱身而入北境,欲第一階段就融入這個群體,免得出現得過於突兀。”

“布衣閣?”林蘇眉頭微皺。

“正是!”胡月香道:“屬下接朱雀堂指令,刺探布衣閣幕後之人。”

林蘇輕輕品了一口茶:“這是你第四次自稱屬下了!你認準了我是香妃?”

“無法認定,但是屬下清楚地知道,暗香,早就已經掌握在先生手中,而且暗香所有人,都從先生身上看到了希望。”

“何種希望?”

“青龍白虎征戰沙場是希望,晉地為官是希望,除惡揚善是希望,擺脫身上的束縛、陽光之下自由行走亦是希望!”

“你身上有何種束縛?”

“往日的暗香,我的束縛乃是我的父母兄弟,上層將他們掌控於掌中,如我敢反抗,殺他們祭壇。”胡月香道:“今日此束縛,已隨著香妃一道指令而全面解除,香妃令言:暗香之中,皆兄弟姐妹也,不允許以父母親人性命為縛,逼迫兄弟姐妹行事。”

“如此說來,你身上已無束縛!”林蘇道。

“不,我身上還有一道束縛,那就是曾經對先生之刺殺!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束縛……”

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曾經刺殺過林蘇!

她犯下過對這位精神圖騰的罪行!

這種罪,也是束縛。

林蘇笑了:“你忘了一件事情……”

“什麼?”

“我當時就說了,你是一個小叛徒!是你親口告訴我暗香的內幕,如果說我取暗香,該論功行賞的話,你立下了第一功!”林蘇道:“所以,你當日與我船上的一番糾葛,不是罪,不是束縛,而是功!”

胡月香臉色風雲變幻……

有紅有白有羞……

當日她為了實施暗殺,勾引過他!

後來功敗垂成,她落於他的掌中,不管願意不願意,反正是當了叛徒。

這個叛徒一當,她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現在重新提起,她難以自持……

“此番布衣閣聚集洞庭湖,沒有你想象中那麼簡單!”林蘇道:“事情相當不對勁!”

胡月香滿腔的糾結瞬間化為烏有:“先生為何如此說?”

“布衣閣該當已經知道,陛下也好,我也罷,都對他們產生了興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居然還敢搞這麼大動作,有違常理。”

胡月香眉頭緊緊鎖起:“布衣閣如果真有與朝堂對抗之心,那麼修行道,是他們唯一有希望整合的資源,從這個角度上看,似乎也合乎常理。”

“發一個通知,整合來自五湖四海的修行散人,就能與皇朝抗衡麼?”林蘇道。

胡月香緩緩搖頭:“這當然不夠,但是,終歸也是一個力量根基,他們可以徐徐圖之,天下霸業,都是由小而大,由弱而強。”

林蘇笑了:“你這是常規思維!”

“不該用常規思維麼?”胡月香道。

林蘇道:“面對常人,常規思維,面對非常人,不可用常規思維,你對布衣閣的瞭解還不夠深入,布衣閣後面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我有一個懷疑……”

胡月香心頭怦怦亂跳……

林蘇卻沒有說下去:“懷疑是需要印證的,沒有印證的懷疑眼前不必分析!你這樣,按你既定行程走下去,記住一點,只看不做!觀察所有的疑點,但不要採取任何行動!若有所得,直報我知!”

“直報?”胡月香心跳加速了。

“是!直報!”林蘇手一起,一塊傳訊符遞給她:“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包括你的上司,你的下屬,你只對我負責!”

……

大船順流而下,一日一夜間已是千里之遙。

九月十二,林蘇重返大蒼京城。

他在京城碼頭離船登陸,甲板之上,一群江湖人遙望京師。

其中有一人,俠女裝扮,她是胡月香,目前的身份是晉地一個沒落宗門弟子,象她這樣的宗門弟子,很多,可以說,洞庭之會,對於她這樣的沒落弟子最具吸引力,因為她們身後沒有靠山,急需某些機緣……

她立於甲板之上,看著這條瀟灑的背影踏上碼頭,她心中也如這萬里長江水,波濤湧動。

她還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香妃。

但是,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曾經的暗香是經何人之手改道的。

這個人,曾經聚集了她全部的痛恨,但是,隨著父母親人兄弟姐妹頭頂陰霾的消除,她自己曾經在他面前的窘迫、不堪、侮辱,早已化為秋風下的一縷煙塵,取而代之的是感恩!

如今,她終於將這份感恩擺到了他的面前。

她也真正摘下了頭頂的束縛。

她將以全新的面貌,開啟與他的另一段交往歷程。

這就是人世間的新生!

林蘇呢?

重臨京師,心頭也是宛若長江水,特別是這周天鏡給他彙報的情況……

月影化為蝴蝶,也到了京城!

這小娘皮,真是我C啊……

面對她,林蘇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挖坑是必須的,但這坑的性質他甚是糾結……

徹底殺了她嗎?

殺她並非絕對不能做到,能痛打落水狗的棍子,可不僅僅只有林蘇的滅魂一式,至少還有陛下的皇印,還有海寧老家的那根桃花枝,兩相組合,夠她喝上一大壺……

這殺,當然是有風險的!

千年前的一代聖人,誰沒點壓箱底的手段?

逼急了,她能爆出什麼樣的戰力,誰也說不準。

不殺她呢?就沒風險嗎?

屁!風險更大!

這小娘皮弄他的初心不改,只要給她機會她就翻身,只要她一翻身她就主導全盤……

但是……

這小娘皮有用啊!

如果用得好,她的作用也比任何人都大,因為她是一件千年隱秘的源頭,她的存在,有可能讓聖殿三重天地動山搖!

聖殿三重天,他遲早得攪一攪的,能攪動三重天的獨特攪屎棍,興許不是我林蘇,而是這個千年月影……

是先解決小娘皮翻身作主的隱患呢?還是謀大計為重?

還真是糾結啊……

林蘇踏進了城池……

這一踏入,城頭一名將領突然站了起來,旁邊一名士兵嚇了一大跳,將軍嘴唇怎麼顫抖了?

呼地一聲,將軍直接從城頭跳了下去,通地一聲單膝跪地:“末將參見文王殿下!”

他這一跪,半座城頭計程車兵全都跪了:“參見文王殿下!”

通!

林蘇四周的民眾也同時跪下……

林蘇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我靠!還讓不讓人愉快地玩耍了?……將軍,能求你一件事情嗎?”

那個將軍臉陡然一片通紅:“王爺有事,儘管下令,末將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城頭士兵也齊聲大呼。

“我求求你們,以後我身著便裝的時候,你們就裝作沒看見行不?”林蘇道:“我也是個年輕人,我也喜歡在京城到處逛一逛,輕鬆自在不是嗎?你們來這一手,是逼我不敢出府啊,這很不人道,相當不人道……”

眾人目瞪口呆……

將軍抬頭,呵呵呵呵,抓頭……

憨厚地笑……

“能成全我這點小小心願麼?”林蘇問。

“能!”將軍勐地站起,大手一揮:“所有人聽著,今後文王殿下便裝出行,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

“這就對了嘛!”林蘇目光移向四周:“鄉親們,你們也聽到了,以後別來這一手啊,你……說的就是你,大爺,你這頭髮鬍子都白了,比我爹都年長,你再不起來,我也只能給你磕一個了……”

鄉親們個個起身,驚疑不定。

那個將軍道:“殿下,陛下在兩月之前就已經下了聖旨,如果殿下回京,不管何時,都迎殿下進宮,殿下此時如果有空,入宮如何?”

“好!我這就進宮!”林蘇踏空而起,直入宮城……

陽光下,一隻蝴蝶翩翩而起,停在城牆之內的一株樹上,翅膀顫動……

月影有幾分迷湖,她一時之間沒搞明白,這個人到底有多少重身份……

聖殿中人,文界,文道原創戰青詞的原創人,顯然是文道。

但他可怕的一劍,分明是劍道。

他如今入了京城,眾人稱之文王殿下。

卻又變成了王爺!

世俗間的王爺,不應該是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廢物嗎?

什麼時候跟這樣一個少年郎掛上了?

蝴蝶一起,落在一個年輕文人的頭髮上,輕輕一顫翅,那個文人眼神迷茫,原地不動。

蝴蝶飛走,文人打了個寒戰,迷茫地四處看了一眼,重新離開。

月影意識之中,已經有了這個文人對於林蘇的全部認知……

大蒼狀元郎,文道宗師,青蓮第一宗師,撥亂反正,趕一國之君下臺,當今陛下的江山,基本上是他拱手送上的,所以,封他為一字並肩王文王……

跟著是第二人,此人是一個老商人,離開這個老商人,月影更迷湖了,我靠,還是商道奇才?林家富可敵國?無數的奇妙物事,喝的酒,搽的香,照的鏡子,甚至還有洗衣服的肥皂,吃飯的碗,冬天燒的煤……這些東西,跟文道有關係?跟修行道有關係?我修了幾千年怎麼不知道?我躺在棺材裡,也並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為什麼我記憶中的那個世界,跟目前這個世界好象是兩個世界?

跟著是第三人,是一個千金大小姐,一進入這小姐的意識,月影更懵了,這小姐正在看著一本叫《紅樓夢》的書,月影不由自主地看了幾頁,這一看不要緊,她沉迷了,那個小姐旁邊,多了一隻蝴蝶,蝴蝶翅膀很久很久都沒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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