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名為‘元磁天刀’,還請諸位品鑑!”

熾白奪目的銳烈刀光一閃即逝,隨後才是紀淵清朗的話音落地。

深邃的虛空好似被劈裂,滾燙的熱風席捲天蛇峰。

一時之間,晦暗天地都亮堂起來!

“這……”

董玄根本不敢置信,怔怔立在原地,注視手指沾染的殷紅血跡。

適才,那道灼熱的氣息只是拂過麵皮,竟然就破開自身的體魄?

這是什麼可怕的殺力?

要知道,開闢氣海,凝練之後。

肉體軀殼蛻變驚人,絕非三重天可比。

原因無他。

四重天的武者想要快速增進功力,必須吸納五行之屬的諸般外物。

像龍蛇山的精鐵礦石,西南盛產的丹玉紅砂這種,都只能算是下品。

更上層的外物資糧,還有天地靈根、珍寶奇材、異獸真血。

所以,但凡修為深厚的四境武者。

他們的血肉之軀,早就非同凡俗。

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漸漸被五行之氣潛移默化,生出各種神異。

比方說,金行真罡修持大成,不僅殺伐凌厲,還能硬化筋骨,強壯體魄。

木行真罡,則是講究綿綿若存,源源不斷,孕育自身的生機精氣。

水行真罡,至陰至柔,通常以卸力化勁為主,且能駐顏不老,長葆青春。

各有神異效用!

“我修煉《金煌斬煞氣》,數年如一日,煉化精鐵元銅。

體魄之堅固,完全不輸佛門的橫練金身!

如今,卻被……”

董玄心下無比震駭。

那道殺力可怖的元磁天刀,不僅無聲無息,侵入身前三尺之地,最後還把自己傷到了?

逸散的氣機割裂麵皮,斬斷髮絲,散發炙熱意味。

直讓這位騰龍峰的鎮守將軍,感到背後發涼。

倘若靠得再近一些,豈不是項上人頭都要不保!?

“這是……什麼武功?微弱如遊絲的元磁場域,如何殺傷武道四重天?”

韓英心頭亦是重重一跳,警兆大作,連忙催動真罡護體。

“有意思,透過體內電勁疾轉,切割劃分元磁場域,再不斷地收縮擠壓,震盪氣血化為奔走的刀光……”

白行塵最為從容,修長兩指捏住那團躍動不休的狹長電芒。

面上神色頗為認真,好似體會紀淵猝然而發的元磁天刀。

晉升五境宗師之後,時時刻刻與虛空交感,天人合一。

對於各類氣機變化的敏銳把握,已然達到難以想象的微妙層次。

這一記刀芒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真個如光迅疾,讓宗師失手。

倘若真是如此,這位燕王殿下就要心悅誠服,驚歎一句武祖復生了。

“只是,紀九郎,你這操縱駕馭的準頭有待進步啊,險些把董將軍的腦袋給割下來.”

白行塵眼中掠過欣賞之色,輕聲打趣道。

他屈指一彈,凝於一點的元磁刀光噼啪炸開,激射而出。

周遭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像是燒紅的鋼針扎入眸中。

好似撒入石灰一樣,有種灼燒的痛苦。

嗤嗤嗤!

元磁刀光倏然奔走,遊移如飛。

帶出刺目無比的熾白長痕,擊中不遠處的參天大樹。

喀啦一聲!

三四人合抱的粗壯樹木,彷如虯龍垂死,瞬間從中斷折,猛然倒塌。

爾後騰起道道火舌,延綿成勢,熊熊燃燒!

這要換成人身,縱然精鋼澆鑄的筋骨血肉也擋不了幾下!

“之前末將還大放厥詞,覺得紀千戶的元磁場域中看不中用……”

韓英搖頭,苦笑道:

“如今看來,倒是末將自個兒坐井觀天,見識不足,小覷紀千戶武道之上的超拔才情了!”

董玄麵皮一抖,氣血運轉,割裂的傷痕癒合如初。

這位騰龍峰的鎮守將軍好似沒事人一樣,不吝誇讚道:

“我就說,紀千戶是年少有為,日後未嘗不能開創武道,拔高一峰,超邁前賢!”

依照常理來說,堂堂真罡四境的一流武者,叫一個換血三重天的小輩傷到髮膚。

絕不可能如此大度,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否則的話,此事傳揚出去,董玄便就成了一塊踏腳石。

就如同朝堂之上,被公然譏諷為狗的兵部侍郎徐熲。

每當他人提及紀淵做過的驚天事蹟,難免就會淪為談資出現。

“倒是懂得趨利避害.”

瞥了一眼笑吟吟的董玄,白行塵心想道。

他本來還準備敲打幾句,免得紀九郎那小子平白樹敵。

沒成想這位騰龍峰的鎮守將軍,頗為知情識趣。

這要換作自己軍中的那幫粗魯莽漢,必然不願善罷甘休。

“東宮看重,燕王賞識,又有欽天監的關係,

又這麼年輕,武道勇猛精進,武功才情驚豔……老子吃飽了撐的,才會與之為敵!”

董玄輕嘆一聲,無非丟點面子,沒什麼大礙。

倘若為了一時之氣,得罪未來在朝堂和武道,註定大放光芒的紀九郎。

那才是不值得。

再者。

這個北鎮撫司的年輕千戶,據說被傳為太歲下凡。

那些想要把泥腿子踩下去的顯赫人物,最後不是家破人亡,便是丟官下獄。

遠有涼國公,連喪三子,聲勢大減。

近有趙垂,練功被雷劈,勾結江湖餘孽露出破綻,叫燕王殿下當場打殺。

“真他孃的邪門!”

董玄心裡冒出寒氣,越想越不對勁。

還是趕緊把這尊大佛送走,再不濟也別待在騰龍峰。

萬一觸了黴頭,禍及自己就糟糕了。

……

……

“這一記元磁天刀,火候還是有所欠缺,不夠純熟.”

銅殿之內,大紅蟒衣的紀淵閉目感受。

接引入體的電芒精光,已經被揮霍一空。

皇天道圖微微動盪,映照自身。

【武功】:【周天道場(小成)、電芒淬體功(小成)、雷火煉身法(小成)、不動山王經(小成),

三陰戮妖刀(大成),無名輕功(大成),

龍吟鐵布衫(圓滿),虎嘯金鐘罩(圓滿),百步拳(圓滿),劈空掌(圓滿)】

“生息雷罡,元磁電勁……可惜,境界所限,無法把下一層也推演出來.”

紀淵掃過皇天道圖,瞭解數門武功的進境,眼中閃過遺憾之色。

他目前只是藉助《電芒淬體功》,呼應凝聚元磁場域。

再透過體內的電勁推動,從而發出無堅不摧的可怖刀光。

設想之中,此為入門的第一層。

後續,還有更高的境界。

“體內筋骨血肉摩擦自生的電勁,推動肉身拳腳,運轉氣血功法。

倘若踏入四重天,就能推演第二層,雷罡場域。

將真罡凝練化為元磁之力,五萬匹算為一段,十萬匹算為二段。

等我達到二十五萬匹,就足以晉升宗師.”

紀淵這個劃分,乃是參照講武堂。

他們一直都把武者氣力,用烈馬計算。

可以試想一下,僅僅憑藉自身的內息、真罡。

就能凌空攝拿五萬匹烈馬,該是何等恐怖的氣力?

拳腳揮動之間,簡直所向披靡!

即便深陷數千人的戰陣,也能安然無恙!

若是調動二十五萬匹的元磁電勁,轟然迸發之下。

所能造成的破壞,幾乎是山崩地摧,天驚地動!

“周天道場,元磁武學,這就是我打下的根基……無論以後修煉什麼神功,也不容改變和動搖!”

紀淵眸光微凝,思忖道:

“剛才那一記元磁天刀,好像誤傷到他人了?”

他收攝雜念,大步邁出銅殿,正好瞥見那棵攔腰截斷的參天大樹。

那襲大紅蟒衣迎風翻飛,出現在眾人眼中。

配合此前擋者披靡,殺傷真罡四境的元磁天刀。

莫名有股子飛揚跋扈雄天下的傲然風采!

晦暗的虛空,黏糊如漿流的無形目光。

就此落在紀淵身上,好像摻雜著欣賞、期待與認可。

這些複雜的心緒,清晰映照於皇天道圖,勾勒出血紅的字跡。

【忠誠的行者,你完成一次精彩的表演】

【得到血神的垂青,將收穫祂的恩賜與祝福】

【一枚煉血大丹】

【一次奪旗的選定】

紀淵眸光閃爍,晦暗虛空的黏糊漿流,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那道垂青的目光,亦是漸漸消散。

“這小子……已經出師了.”

白行塵眼皮抬動,想要贏得血神的恩賜和祝福,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兒。

取悅域外四尊,哪有這麼容易。

那種盲目的殺戮,無意義的殘暴,以及虛張聲勢的自大狂妄。

對於執掌暴力與戰火的血神而言,根本不值得降下目光。

“紀九郎的成功,更多在於元磁武道的根基雛形。

以電勁為根基,推動氣血內息,勾動元磁場域……確實是發前人所未想的驚豔才情.”

白行塵心思流轉,有些可惜。

若非他的真罡已成,根基已立。

也許還會跟紀淵一起探討,將之完善出來。

畢竟天底下的上乘真罡都逃脫不了五行之屬。

可元磁之力不在其中,而是跳出藩籬。

因此,董玄所說的開創一道,拔高一峰,並非胡亂吹捧。

前提是紀淵能夠穩步前行,踏破四重天,晉升五重天。

“元磁武道,似乎還有些剋制姜贏武的那個白虎天星。

他們都是東宮門下的天驕種子,彼此都是鋒芒畢露,互不相讓的桀驁性情。

真個撞在一起,到時候,又要上演一出精彩的好戲.”

白行塵嘴角含笑,很是滿意地轉身離去。

……

……

天京城,東宮。

白含章伏案批閱奏章,暖閣之外風雪正急,不停地拍打門窗。

他抬手揉了揉發脹的眉心,緩解疲乏之意,心想道:

“今年的冬天又冷了幾分,比往常更加難過……大名府尚且如此,遼東、朔風關又該如何艱難?

適才的朝會上,兵部開口管戶部要五十萬兩白銀。

說是遼東邊關需要置辦棉服、棉甲,分發火石、火油,以及戰馬的糧草、軍械等物。

撥去幾十萬銀子,倒不算大事、

可這些究竟能有多少,落到那些當兵吃餉計程車卒手中?

四位軍侯各拿一成,八位驍將共分三成,便就去了大半。

加上還有其餘的盤剝,層層下來,肥的是誰?苦的又是誰?”

白含章拿起一份遼東遞來的奏章,以及一份北鎮撫司的密諜線報。

兩相對照之下,前者是邊關大小戰事接連不停,許多將種勳貴斬首數十;

後者是數十座軍寨盤踞,私自勾結響馬大寇,殺良冒功!

“糜爛至此,不得不除.”

白含章眼神冰冷,輕輕放下那封死了十七個北鎮撫司諜子,方才換來的密報。

“山高皇帝遠,做慣了地頭蛇,久而久之,就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裡了。

只恨本宮比不得聖人,沒辦法行使雷霆之威,殺到血流成河。

掣肘太多,束手束腳,只能為大局損小利。

天下事,多半壞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句話,實乃真知灼見.”

這位太子殿下硃筆一停,思緒就不受控制,放飛片刻。

只是心神鬆懈稍許,便有一陣強烈的睏意襲來。

白含章的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無法抬起。

鎏金銅爐點燃的安神香,燒得再猛再足,也驅散不了身心充斥的濃重疲憊。

“殿下,您已經幾日未曾合過眼了,縱然是凝練真罡的武道體魄,也不該熬得這麼狠啊!”

立在外屋的陳規,瞧見白含章仍要強打精神,連忙跪地道。

“你去取龍鯨香來,點上一支.”

白含章搖了搖頭,不以為意道:

“年關將至,六部繁忙,四十九府之地,紛紛上呈奏章,本宮豈能看都不看?

一時的勤勉朝政,最多讓本宮知道這座皇城之外,百姓過得是什麼日子。

唯有數十年如一日的用心治國,才能把自己的目光,放到天京之外,大名府之外.”

陳規跪在地上,將身子伏低。

整個人顫了一顫,卻紋絲未動。

“怎麼?本宮使喚得動六部尚書,使喚不了你?”

白含章臉色一沉,輕聲呵斥。

“殿下,龍鯨香乃是刺激氣血,練功之用。

無異於虎狼猛藥,雖然能夠振作精神,卻是極為損傷身子……”

陳規連連磕頭,甘願冒著僭越的風險,勸說道。

“本宮何嘗不知道?可連百年份的安神香,都已經沒什麼效果。

若不用龍鯨香,本宮如何撐得住?

至於落下的一點病根,等到太醫局煉出天元大丹,自然就能彌補痊癒。

你操心太多,下去吧.”

白含章面無表情,手指重重地叩擊桌案。

陳規感受到威壓浩蕩,滾滾垂流,頓時心頭一凜,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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