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成努力,加上九竅石人的一成天資!足以比肩萬古長河,任意一位無上天驕了!”

紀淵眉宇之間充滿自信,適才那種頓悟的感覺。

比起【燃髓】命數消耗壽元,更為來得直觀。

就好像,他真的閉關潛修,苦心鑽研。

為之耗費數年、數十年的光陰歲月。

然後將其融會貫通,瞭然於心。

“【燃髓】是灌頂,終究隔了一層。

九竅石人是‘我’自己參悟,所以消化接受,全無滯礙!”

紀淵閉目思忖片刻,果斷將皇覺寺的不動山王經,化為龍蛇文字,烙印識海。

這一次,那種感悟變得慢了。

像是潺潺流水,緩緩流淌心間。

禪唱之聲,若隱若現。

似有高僧點撥,對於諸般佛經的透徹理解,點點滴滴浮現出來。

“不動山王經是皇覺寺六大神功之一,為世間武學之頂峰。

我平時打坐練功,認真參悟‘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這十四字,從中領會精義。

如今,藉助九竅石人,比起之前確實要快上許多!”

紀淵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說,把這門佛門神功每一層,都簡化為熟練度。

那麼,他本尊日夜不休苦修三十日,只能漲上一點。

而九竅石人只需潛心鑽研三日,就可以做到。

“天資之間的差距,竟然有如此明顯……不過我已經煉化血肉胚胎中的那點真靈。

這座九竅石人,就是我的身外化身!

既然,它與我不分彼此,換而言之,我已成為不折不扣的萬古天驕!”

紀淵緩緩收回心神,不再關注存於識海的九竅石人。

反正任由它每天打坐練功就是了,日積月累的努力之下,自己遲早把所有武功都推到大圓滿。

試想一下,倘若天底下有一位不眠不休,時刻都在參悟武學的無上奇才。

那該會有多麼恐怖!?

“不出甲子百年,我也許就能博覽眾家之長,貫通三教六統天下各脈的武功傳承.”

紀淵內心有些憧憬,思緒飄飛。

呼!

輕輕吐出一口氣。

恍如大風起兮。

這一道由五臟六腑擠壓收縮的精純內息,放在十步之內,就是一口切金斷玉的利器。

梟首斬殺,不在話下!

剝落的石皮,崩碎的石塊,受此無形吹拂。

陡然噼啪炸開,化為一蓬齏粉!

毀去痕跡後,紀淵收攏周身勃發的磅礴氣血。

彷彿烘爐封蓋,將熊熊烈火阻絕於內。

那輪蓋過天光的熾烈“大日”,就這樣消斂下去。

隨著異象不見,把守於別院門口的縣衙捕快、差役,也都鬆了一口氣。

氣血武道,每一重天的境界突破。

都會帶來明顯的提升,以及巨大的壓迫。

用臨濟大師的話說,一尊五境宗師,面對四境之下任何武者。

像什麼服氣、通脈、換血,根本不用動手。

只需看上一眼,自會讓人肝膽俱裂。

同樣的道理,紀淵這種積蓄深厚,難以用常理判斷的換血三境。

哪怕收斂氣息,也會對那些外煉、內煉層次的捕快、差役,帶去無形的威壓。

彷彿大嶽橫亙,大江奔走,有種不敢大口喘氣的心驚錯覺。

“不知不覺,第三次換血就成了。

下一步,就是接引天地精氣,淬鍊武骨了.”

紀淵招呼門口的差役,讓他命人打掃庭院。

又遞出百兩面額的寶鈔,作為弄毀假山花木的賠償。

那個差役戰戰兢兢,拒絕不過,只得接過。

臉色頗有古怪,小聲嘀咕道:

“六品的官老爺,練功打壞點東西,居然還會主動給錢……天京的大人,何時變得這麼平易近人了.”

紀淵剛回到屋內,就見到秦無垢如飛燕掠空。

化為一道金芒,倏地坐在椅子上。

“九日換血三次,紀百戶好生了得.”

秦無垢嘴角含笑,既高興又有些服氣。

紀淵橫空崛起之前,她曾被稱作北鎮撫司第一天驕種。

若非沾染龍子血脈,早就踏破四重天。

只等敖景退位,就會接過指揮使的位子。

可惜造化弄人,成了半人半龍之身。

要知道,世間龍種的修煉之法,與太古神魔有些相似。

都是追溯血脈,不斷返祖,由此變得強大。

秦無垢化為龍女,武道境界突破越快,體內血脈影響越大。

倘若就此晉升四重天,遲早沉淪慾念洪流,再難自拔。

所以,她寧願停留於三重天。

不惜耽擱數年之久,強忍突破的衝動。

也正是因此,才有了此前孟長河與其他千戶。

彼此各立山頭,爭奪指揮使大位的那樁糾葛。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沒什麼好說。

換血三境,放在朝廷不過是中堅之流。

真正算得上一方人物,還得開闢氣海,凝練真罡,晉升四境!”

紀淵神色坦然,經過一念入主九竅石人,從而體會先天宗師之威。

他不但眼界變得開闊,氣度也有所不同。

以前的自己,鷹視狼顧,桀驁凌人。

如今卻是重劍無鋒,刀背藏身,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你竟已看得這麼長遠?沒錯,四重天、五重天,才是武道有所成就。

前者稱得上高手的‘高’字,後者當得起絕頂的‘絕’字.”

秦無垢仔細摩挲腰間的玉佩,轉而道:

“咱們在墜龍窟待了好幾天,又於黃粱縣休整了兩日。

過去這麼久,東宮未必還瞞得住六部、內閣。

此時的朝堂之上,大概都知道有一座上三品洞天現世了.”

紀淵眯起眼睛,手肘微屈撐在桌上,輕聲問道:

“千戶的意思是,咱們這一趟返程不會太平?”

秦無垢娥眉蹙起,淡淡道:

“顯而易見。

太子監國二十年,威望遍於朝堂,的確如此。

但那是中下層,內閣、勳貴、國公,這些未必真心誠服。

別的不說,就六部之中,太子殿下才握其三,工部、禮部、吏部。

其餘,戶部掌財政之權,卻未真個投效東宮。

所以,太子殿下將通寶錢莊抬出,削弱黨羽勢力。

刑部尚書章慶靈,則是寧王心腹,還有姻親關係。

兵部更復雜,足有一半為涼國公舊部。

至今姜歸川姜尚書也沒能掌握大局,因此太子殿下又把譚文鷹扶上來。

但這位五軍大都督,乃燕王的異姓兄弟,八拜之交!

這些都是你與我說的,紀百戶。

故而,你心裡應該再明白不過。

朝堂黨爭,最是兇險,也最不講道理。

怎麼爭?無非你支援什麼,我反對什麼,你抬誰上去,我踩誰下來。

而你,名動天京的紀九郎,正是目前東宮最看重,太子最欣賞的少年奇才!”

紀淵眼瞼低垂,頷首笑道:

“千戶最後這句話,講得不錯,我很愛聽。

太子監國二十年,將景朝打造得如鐵桶一樣。

縱然私底下有些洶湧暗流,可明面上始終不曾有人膽敢違逆。

燕王、寧王、懷王,皆如此。

就連譚文鷹那樣的大宗師,也要收起氣焰,恭敬以對。

許是,千戶多想了。

刺殺北鎮撫司六品百戶,等同造反。

一旦事發,滿門抄斬!”

秦無垢搖頭道:

“我知道太子殿下做得好,東宮大位不可動搖。

我擔心的是,墜龍窟的訊息傳出,外人都以為洞天落在你的手裡。

加上之前得罪國公府,殺楊洪座下客卿。

搗毀鹽、漕兩幫,惡了戶部。

上門捉拿羅龍,又牽連上半個兵部。

如此種種,累加之下。

萬一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鐵了心要除掉你。

返程回京的路上,就是最好的機會。

至於滅門大罪?未免小瞧了那些勳貴門閥,專門養士的手段。

你信不信,只要楊洪一聲令下,威武衛、鷹揚衛、豹韜衛,不少人都願意為他效死!”

紀淵神色依舊淡定,好像沒有聽進去。

秦無垢其實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四神爪牙。

潛藏於天京腳下的孤弘子、餘東來、何愁飛等人。

都是被他識破身份,揪了出來。

如今天京還有十一座鼎爐,可以供滅聖盟和奇士驅使。

“我若是涼國公楊洪,或者四神爪牙,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徹底絕了後患。

沒有欽天監,沒有東宮,殺一個初入換血的武者,並不算難.”

紀淵心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面上卻噙著笑意,反問道:

“既然這麼危險,千戶覺得該如何做?”

秦無垢娥眉蹙得更緊,不假思索道:

“自然是等!留在此地,發信回京,請東宮調動衛軍,來黃粱縣接應!”

紀淵玩笑道:

“會不會有些過於興師動眾?容易落人話柄?

區區正六品的百戶,讓精銳衛軍護送?兵部尚書都未必有這個待遇。

況且,怎麼就能擔保,太子身邊不會有其他藩王安插的諜子。

殺了我,栽贓嫁禍給楊洪,或者兵部、戶部,讓東宮與之對立。

也不失為一條好計策.”

“……”

秦無垢鳳眸流轉,似是反應過來。

這小冤家分明早就想到,已有主意。

卻在這裡故意調戲,真是可氣!

“你若曉得這一趟出京危險,為什麼還要答應太子殿下?

以你的本事,日後遲早接掌北鎮撫司,何必一門心思去投東宮?”

秦無垢好像心生惱怒,輕哼一聲問道。

欽天監和黑龍臺,都是隻奉聖人之命。

即便太子監國,也無權直接下令。

“千戶怕是誤會了,我沒有投靠東宮,更不打算尋太子做靠山.”

紀淵笑了一下,直截了當道:

“我入墜龍窟,一為踏破換血關,煉化靈機成異象,

二為元天綱的半部煉字訣。

至於楊洪要伏殺,亦或者戶部、兵部要報復,

甚至其他幾位藩王黨羽,想要渾水摸魚,挑起東宮怒火。

放馬過來就是!難道你我攀登武道高峰,見到有狼蟲虎豹擋路,就不往前走了?或者遠遠避開?

提刀殺得它們再也無處躲藏,方是正理!”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煉化那座九竅石人。

雖然精神念頭不夠強大,暫時駕馭不了。

但真要遇到無法勝過的大高手,也可以作為保命之物,強行動用。

天底下的五境宗師就那麼多,無論是楊洪,亦或者四神爪牙,都不可能憑空變出一位。

“好個殺得狼蟲虎豹無處躲!這才是武道中人,該有的心氣!”

秦無垢眼中浮現激賞之色,迎難而上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做卻極難。

回顧這小冤家一路走來,所經歷的風風雨雨,確實是無比貼合。

“不瞞千戶,我也很”

紀淵望著識海內的九竅石人,皇天道圖的二十多條命數,以及體內的十道氣脈,凝聚的周天道場。

心頭升起一絲莫名的期待與冷冽,而後說道:

“這京城之中,究竟有多少座山頭,有多少位大人,想要將我殺之而後快!”

……

……

“那個遼東泥腿子,我恨不得親手殺之,以洩義父的心頭之恨!”

京州城外,軍帳之內,身披精金山文甲的趙無烈遺憾道。

“可惜,不能做成.”

這位好似猛虎兇惡的鷹揚衛大統領,立於大纛之下。

他身邊站著一位頭戴儒冠的中年文士,輕輕捏著頜下三縷鬍鬚,笑道:

“此事牽連太深,干係太大,大統領沒必要捲進這趟渾水。

太子表面寬仁,可真要動了雷霆怒火,多少顆腦袋都不夠砍!”

“周大先生說得對,殺人,尤其是殺有背景、有靠山的朝廷命官,最好是借刀!

關於孟長河勾結嚴盛,竊取調兵手令的罪證,可弄好了?”

趙無烈輕聲問道。

“已經準備妥當。

孟長河與紀九郎有深仇大恨,於是請託岳丈嚴盛,伺機伏殺。

並且還從帳中,盜走大統領的調兵手令……人證物證俱在!”

中年文士慢條斯理答道。

“那遼東泥腿子,若是死得不明不白,

東宮、黑龍臺、六扇門,會一直查下去。

拿孟長河和嚴盛去頂罪,可以消一消太子的怒氣。

哪怕之後這位殿下把帳算在鷹揚衛上,算在我的頭上,也沒什麼大不了。

朝堂之爭,無論怎麼鬥,最後遭殃的、受罪的,

永遠都是那口刀,而非握刀的手!”

趙無烈眺望西北方向許久,翻身上馬,冷笑道:

“義父不倒,國公府這杆大旗也不會倒。

我的大統領之位,穩如太山。

太子要整頓九邊,要肅清勳貴,註定是做不成的。

沒有我等武將撐著,景朝這片天都得塌掉一半!”

中年文士拱手笑道:

“大統領所言極是,九邊軍鎮尾大難掉,尤其以遼東為最。

無論太子是治罪也好,殺頭也罷,一旦穩不住局面,遼東局勢大亂。

承平一甲子的景朝,就要舉起烽煙。

最好的情況,是聖人出關,平定天下。

這樣一來,太子失去監國之權,地位岌岌可危。

最壞的情況,是聖人不出,兵部上書請燕王鎮遼東。

手握兩大衛軍,再加上五軍都督府,太子還能睡得安穩麼?”

趙無烈聲音淡淡,卻有殺伐之氣。

“所以,一個百戶的死活,根本無足輕重,若非那泥腿子得罪國公府的話。

未來十年的天下大勢,在於遼東。

遼東亂,九邊動,烽煙就起,燕王趁勢,二龍相爭……義父亦有起復的可能。

天下太平,對於我輩武將而言,不是好事。

也是時候該讓朝廷,再聽一聽大涼龍騎的馬蹄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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