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三個肥胖的男人巨熊的屍體沒有收起來,我也不讓人收起來。

其實,這種人也未必有真的家人和朋友,特別是在這種時候,反而變成了膽小鬼,沒有一個敢出頭的。

白日裡,我讓人把錢糧都清點妥當,運送到了糧倉之中後,直接鎖門回家吃飯。

巨熊的屍體就這樣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當然,我還是很討厭他的血流了一地的樣子,就讓人在外圍用土圍上了,省的流出來沾染了我白花花的大米。

第一日的交糧結束,很血腥。

西門縣的夜晚有著詭異的靜謐,各家各戶都把門窗緊緊關閉上了。

耿縣丞規規矩矩地站在我住的官驛外間屋,我一邊吃著飯,一邊問他:“本官做得不對麼?”

“不不不,對極了!”

耿縣丞那也真是被嚇到了,至今渾身都在發抖。

“那你說明日,他們會交齊麼?”

我喝了口湯,肖十七親手做的飯菜,其實我也吃不下,巨熊那個樣子也真是很噁心,我絕對是強撐著,不能丟了欽差的面子。

“交得上來吧.”

耿縣丞的聲音裡還是有些含糊,我就知道,這後面估計更加不好對付了。

此時此刻,我也算是徹底明白了肖不修那種以惡制惡的行事行為。

在看到那張血染的狀紙時,我都彷彿能夠感受到那名女子的絕望。

她在狀紙上的最後用自己的血寫到:“這世間有王法管何用?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

我以我血濺石柱,再無清白在人間.”

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怎樣的決絕?我不敢多想,我怕我夜裡又無法入眠。

在南廠做事,做了這麼多事情,看到了這麼多的悲歡離合,卻依然還在看這樣的人間慘事,我也剋制不住內心的嗜血,或許也會成為修羅之鬼吧。

第二日交糧,的確人又多了不少,大家默不作聲,交完錢糧之後,連找回的五升米和獎勵的一斗米都不要了,甚至有人還多交了一些,說是駐軍很辛苦,大人很辛苦,為百姓除害,值得交更多的米糧。

那苦主的家人們特別哭著給我跪了下來,感謝我當街斬殺了惡人,並且承諾以後每年都會交雙倍錢糧,將死去的苦主夫妻兩人的錢糧都交上來。

我也很感動,但依然拒絕了。

人都不在了,交糧食有什麼用呢?反正第二日交糧很順利,已經完成了年度任務,並且糧食的質量也不錯。

六個小包子忙得腳不沾地,各種飛快地清點,計算,並且讓人趕緊都拉走。

後來,也有不少青壯年百姓過來幫忙,六個小包子指揮得也是有模有樣,我很是欣慰。

我就坐在涼棚裡,身邊是武僧四兄弟,那氣場也是沒誰了。

陳一陳二都不由得往邊上退了退,之前還小聲對我說:“您這個四個武僧武功高強,淨敕的武功更高.”

“你們打過了?”

我也是很好奇他們當時在宮裡的日子。

“那倒是沒有。

我們不是被皇上收到宮裡去待了幾日麼?我們兄弟就在門口站著,看到過皇上讓武僧四兄弟和淨敕對打,這四個人都不是淨敕的對手,估計也就是肖大人和影子能打得過他.”

“都是能人。

以後打架讓他們上,你們兩就留在我身邊,咱們吃肉肉喝茶看熱鬧.”

我們小聲說話,憑藉那幾個人的耳力絕對能夠聽得到,他們一臉的平靜,彷彿是完全聽不到一樣。

所以,我就又特別壓低了聲音說:“一會肖十七送飯過來的時候,你們多吃點,別給他們留,讓他們吃百姓剛剛給的果子就成了.”

結果,飯來的時候,除了我那份被淨敕直接端過來的,其餘的飯菜都被這五個人拿走了,陳一陳二完全沒吃到。

六個小包子跟著耿縣丞他們吃的飯,所以也沒看到這邊的狀況。

最後,陳一陳二吃了百姓拿過來的酸蘋果,齜牙咧嘴了半天后跟我說:“大人,咱們以後能夠憑藉意念說話麼?”

“這功夫我沒練過呀?”

我笑靨如花,把自己的那一份飯菜推給了他們。

肖十七給我做了四菜一湯,太豐盛了,我幾乎一口都沒吃。

因為邊上還有巨熊的屍體,我可是吃不下的。

我情願吃個酸蘋果,開開胃。

交糧的日子結束後,我讓大家把資料整合統計了一下,果然耿縣丞說得很對,全縣的鄉紳、舉人、貢生、文武秀才不下七八百人;捐錢納糧買來功名的監生,多至一千三百四十人;各個官員的家眷親友以及相關人等,另有土豪惡棍,幾千人並未上繳錢糧。

儘管殺了巨熊之後,這群人依然沒有動靜。

想了想,就讓耿縣丞以及師爺們開始寫狀紙,要不然就按照姓氏筆畫的順序來寫,或者就是住家遠近來寫,反正是方便我們抓人就成。

當然,狀紙上只有一條:沒有按時交納錢糧。

然後讓衙役們帶著狀紙去抓人,反正西門縣的衙役不願意去,我就讓武僧四兄弟去,並且我已經讓西門縣駐軍首領過來先把糧食拉走,但是將士給我留了一百人,等待我的吩咐。

駐軍的將領姓池,多少與馬茂春有些親戚關係,因此很是聽我的話。

估計馬茂春也提點過他,他也得了我弄出來的軍糧,因此特別痛快地在我的官驛駐地就這麼席地住了下來,還說自帶乾糧和板凳,“當兵的,怎麼都行!”

這種人,爽快,我喜歡。

所以,就算是縣衙沒有人動,我也是有人可以用的。

耿縣丞帶著師爺們也很是勤勞,先出了三張狀紙,分別是城裡的三個鄉紳,也算是大戶人家。

我瞅了瞅,的確寫得乾脆利落:張東昌,未繳足本年度錢糧,特來縣衙問話。

“憋了一宿,就這三個人?”

我笑著看著耿縣丞。

他的大黑眼圈也挺明顯的,“是是是,這三個人都是大戶,能夠交不少的。

下官想了想,還是按照遠近來抓吧,這幾個人都是住在縣衙附近的,萬一有事情,我們就一擁而上,直接衝進去.”

“……這不用吧.”

我發現,自從巨熊的屍體擺放在那裡之後,耿縣丞也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暴躁和厲害了,並且都開始站在縣衙裡吼叫了,那聲音也是挺大的。

“你們客氣點,反正拿出我們南廠的架勢就好.”

我摸了摸武僧四兄弟的長劍,不錯,挺結實。

這四個人瞅著我,毫無表情。

“把人帶回來呢,我就讓肖十七給你們做好吃的冬瓜蓮藕湯,大補的。

我兜裡還有點枸杞,放在裡面也可以熬一熬,肖十七說這個東西特別好.”

武僧四兄弟同時點了點頭,出門抓人去了。

耿縣丞緊張地問我:“就這樣了?不再帶點人麼?”

“他們不樂意,那我就不管了.”

我喝了口茶,特別想吃瓜子。

淨敕好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居然從懷裡掏出了一小包瓜子,還有十幾顆糖炒栗子,熱乎的。

我特別感動,一句話沒說,就直接吃了起來。

陳一陳二默默地往後退了退,神情挺黯然的。

吃完了瓜子,糖炒栗子,喝光了兩壺茶水,又拿著縣誌瞅了瞅,武僧四兄弟就把三個鄉紳都帶回來了。

並且,這些鄉紳是自己走過來的,身上沒有傷,也不髒,神情還有那麼一點小傲嬌,但是又被武僧四兄弟不怒不喜的趕鴨子狀,逼迫進了縣衙大廳之中。

“張東昌、賀梧閶、徐偉山.”

我清了清嗓子,點了點名。

這幾個人象徵性地衝我拱了拱手,算作見禮。

這三個人也算是老人家了,頭髮花白,胖成一坨,一臉褶子。

我也沒有特別講究,直接問:“知道讓你們來做什麼麼?”

“不是有狀紙麼?”

徐偉山回答道,這人是個大地主,秀才出身,識文斷字,自稱要不是家裡有大買賣要打理,自己必然能中個狀元的。

“大月國有令,有狀必應。

你們能來,就說明對於大月國的法度很是瞭解,本官很是欣慰.”

說著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鋝鋝鬍子,戲文裡不都是這個樣子麼。

但是,我忍住了,因為我沒有鬍子。

我只好揣著手手,開開心心地站了起來。

“所以,狀紙是我寫的,寫的是你們沒有交本年度的錢糧,你們可認?”

“我們沒有錢糧.”

張東昌一臉的傲嬌,這人的背景是個舉人,後來沒有做官,繼續回家做富豪了。

“哦?那你們家裡都吃什麼?”

我繼續問道。

“僅能裹腹,未有餘糧.”

賀梧閶還挺文縐縐的,據說這個人是花錢捐了個貢生,實際上也是狗屁不通的斯文敗類。

“哦,那還挺胖的.”

我瞅了瞅他的肚子,這麼大的絲綢大褂,還真的不便宜呢。

“這是欽差肖大人,不得無禮.”

耿縣丞還在旁邊跟著教育了一下這三人,估計之前也是不敢的,因此就這一句話,立刻得到了這三個人的不屑和甩袖子。

“喲,我這個欽差還入不得各位的眼了?”

我輕笑道。

“欽差乃國家棟梁,你卻只是個小丫頭片子,還當眾殺人。

我們要聯名告到皇上那裡去,治你得罪.”

賀梧閶看來是個有錢人,並且還通了上面的大員。

“喲,厲害厲害。

那我就問一句吧.”

我也懶得和他們多費口舌了,直接問道:“本年度錢糧未交,你們可是認了的吧?”

“大月國法例,無餘糧,無需交.”

張東昌居然跟我掰起了法例。

我又開心地笑了,“行了,那三位就算是認了還沒有交錢糧。

本欽差給的期限是昨日。

那麼,現在你們就是沒交。

按照大月國法例,把人抓了吧,扔大牢裡。

對了,別給飯吃,本縣衙也沒餘糧.”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敢抓我?”

這三人還真是挺有氣勢的,開始破口大罵了。

“哎呀,我是說過了呀,我是肖小七呀.”

我聳了聳肩膀,武僧四兄弟直接就抽出了長劍,寒光閃閃,也是挺嚇人的。

不過,這三個人明顯還是有心理準備的,立刻就又嚎叫起來,“欽差殺人啦!欽差殺人啦!”

“喲,剛才我還不是東西呢,現在怎麼又變成欽差了?”

心情實在是很好,我問耿縣丞,“大牢裡最破的那三間給他們,一人一間,咱們也算是優待他們了,對不對?稻草就別給了,這麼胖,可以的,不怕硬.”

武僧四兄弟真是絕了,一句話沒說,眼神殺和寒光長劍就夠了,這三個人連個屁都沒敢再多放,直接麻利地被趕著進了大牢。

耳根清淨了之後,我又問耿縣丞,“人我是抓了,您派人去給他們三家傳個話吧,只要是把錢糧交齊,立刻放人。

當然,今天交的是本年度的量,明日就要加十鬥,後日加二十鬥。

也不多,就是每天加十鬥。

如果五日之後,還是沒有交過來,那麼也別交了,就直接帶一副棺材板子過來就好了。

我的原話,直接說.”

耿縣丞渾身抖了抖,下去吩咐了。

我立刻就讓陳一陳二去喊肖十七,看看冬瓜蓮藕枸杞湯做好了沒有,趕緊趁熱往這裡端,我也得喝一碗。

武僧四兄弟也是挺能吃的,一鍋湯連冬瓜帶藕片全都吃光了,他們也就是客氣客氣,讓我嚐了嚐,然後說:“春熱,小七大人身子虛,不宜多喝。

更何況剛才吃過了糖炒栗子,恐積食,可嘗試在院子裡走動走動.”

嘿,結果是他們四個吃飽喝足,滿臉的幸福。

陳一陳二愁眉苦臉地跟著我,又小聲說:“我們打不過他們,吃也吃不過他們,真是鬱悶死了.”

“嗯,長得也不如人家魁梧好看.”

我瞥了一眼那四個人,其實帶上了官帽遮蓋住了光頭,看起來還挺好看的。

“小七呀,你不能被他們的顏值打動呀,咱們南廠有的是好看的……”陳二立刻喊了起來。

“幹嘛?你們兩也好看呀,他們也好看呀,我也很好看呀.”

我這種沒營養沒學問的話,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

心裡一直在嘀咕,這四兄弟當然不是親兄弟,據說都是孤兒,襁褓之中就去了紅光寺出家,跟著悟心大師學武功,那算是真傳弟子。

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護衛。

真是愈發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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