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佛說嫉妒是最大的惡有些事情是不能深挖的,比如花魁樓是什麼人開的,為什麼可以修建得如此奢華?為什麼高官富豪都去裡面消費?為什麼肖小七就不能進去?當然了,肖小七的確也是進去搗亂的。

可是,只要是看看規格也很明顯的知道,這種地方非富即貴,一般人也消費不起。

那麼,林叔一個普通的護院居然能夠進去,並且拎了一壺羊脂玉酒壺的高階酒,站在肖不修所在的包廂之外偷聽,難道不值得懷疑麼?再有就是花大娘在跟我要踩碎瓦片的賠償金時,有意無意地看了林叔一眼,就證明這種事情之前也有人賠過錢。

那麼,問題來了,林叔為什麼會上房?必然是那日追捕袁三去了。

卷宗中有個時間軸很有趣,當時只有燕捕頭帶著人去花魁樓抓袁三,陳大元的護院們得到了訊息,也紛紛趕了過來。

在混亂之中,燕捕頭被袁三打了一掌,受了傷。

袁三輕功了得,直接破窗而出逃跑了。

記錄上說,其他的護院們輕功都不成,只能在街巷裡追趕。

燕捕頭因為受了傷,所以沒有追出去,被其他衙役們扶回了縣衙。

過了大半天,林叔帶著一部分護院們過來說,他們沒有追到人,讓袁三給跑掉了。

並且,林叔身上有很多血和泥土,說是曾經交過手,打鬥了一下。

但是武功不敵對方,自己也受了傷。

燕捕頭髮現自己的能力已經不能抓住到袁三了,就連夜去找肖不修想辦法。

林叔的表演到此為止都是完美的,很認真的護院領隊角色,盡心盡力去追捕袁三。

在卷宗裡並沒有寫林叔也跟著跳上了房頂,追蹤而去。

並且,林叔在後來與南廠侍衛切磋武功的時候,也並沒有表現出自己會輕功這件事情。

但是,如何解釋花大娘要他賠償了瓦片的事情?很明顯,他是上了房頂的。

花大娘是把他當做熟悉的貴客看待,在說話的下意識中才去看了他一眼。

另外一點就是,他哪裡來的錢,可以買這麼貴的酒?解不開謎團的時候,就嘗試拆另外一邊。

我去了陳大元家,見到了陳大元的遺孀,一切也都很正常,悽悽慘慘切切,很符合事情發展的走向。

不過,他小兒子忽然跳出來說要懸賞千兩黃金來抓兇手。

一個小小年紀的少年,或許因為是富豪之子,對於金錢的概念不甚瞭解。

但張口就是千兩黃金,還被他母親制止住了,那個表情明顯就很耐人尋味了。

我當時就有個感覺,這孩子手裡有千兩黃金,並且很可能比這個數額還要多。

這也是人的基本反應。

比如我手裡現在有一萬兩,我甚至敢拿出八千兩買個大宅子,讓肖不修住進去。

咦,我為什麼要讓肖不修住,而不是我住。

順著這兩條線索往下順,就會發現,一個護院對於小少爺的愛惜程度,和對陳家忠心耿耿的程度的確太過了,不過是三年護院之情,如果沒有什麼苟且的事情,都令人難以信服這是出於江湖義氣。

再有就是蒼山派那句詩:蒼山無窮極,當下不負生。

我只是剛剛在袁其林這裡看到麼?碎屍的身上也有隱隱的字跡,只是我對於文字的敏感度很高,容易看出一些雖然已經潰爛腐敗的面板表面上的筆畫。

當然,我在神武縣城外的官驛裡吃烤肉的時候,一個姓張的男人幫我切烤肉切土豆片,在他幹活的時候,我隱隱看到他後脖頸處有字跡:無窮極。

當時覺得這是人家的隱私,不應該問的。

但現在串起來的時候就發現,無窮極和碎屍的刀功,都是完美的線索。

這個張姓男人,就是他們的大師兄袁山。

事件已經破了一半,那麼,動機是什麼?袁其林沒有交代之前,我隱隱的猜測便是嫉妒。

程青衣的成名之作《紅妝醉酒》的故事中,描述了一個女子喝多了,坐在花園裡垂淚。

大段的唱詞表現了女子對愛人的思念,等待,期望以及怨恨。

看客們感受到其中的百轉愁腸,我對此的解讀卻是嫉妒。

不是女人的嫉妒,是男人的嫉妒。

這個女子口中的男人在明明知道她有丈夫的前提下,還和她百般曖昧,各種琴瑟和諧,以至於有了孩子……這女人又不敢告訴丈夫孩子的來歷,只有在喝醉之後,自己對自己哭訴一番,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丈夫不知情,可這個情人知道,並且很是嫉妒,希望這個女人早早做出決定,是和離,還是與他雙宿雙飛?情人站在牆外,丈夫坐在屋裡,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哇哇大哭……這女人真是太難受了,特別糾結的一個故事。

佛說:嫉妒是最大的惡。

一切都是因為嫉妒才會生出各種的是非。

“小滿,我們可以來推測一下,故事中的三個人,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之後,都會怎麼做?”

靜心師父給我講完《紅妝醉酒》的故事之後,開始給我講解人性的常理。

“怎麼是三個人,明明是四個人.”

我隨便掰了一塊白蘿蔔,咔咔咔地吃了起來。

“第四個人是誰?”

靜心師父很驚訝。

“那個孩子啊,小孩子也是人啊.”

我的白蘿蔔有點燒心,又喝了口水順了順。

“這倒是我疏忽了.”

靜心師父點點頭,“那我們來說說,如果你是這四個人,會怎麼選擇?”

“我?我誰都不要,遠走高飛吃肉肉去了.”

蘿蔔不好吃,不如肉肉好吃,我很小就知道這個道理。

“李小滿!認真一點!”

靜心師父又怒了。

“師父,別這樣,會變醜的.”

我小心翼翼地往門口挪了挪。

“說!”

“那先說這個女的,她自己沒想法的,因為她要是有想法,就不會坐在這裡喝酒訴苦了。

所以,她應該後半輩子也都在糾結之中度過了。

那再說她丈夫,估計現在是不知道,所以還覺得生活挺美好的。

但是,如果一旦知道了,就一定會休妻。

不過,也不一定,或許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妻子的,也許會原諒她,對她更好。

然後說這個情人,一般來說,走了就算了。

但是萬一狠一點,就直接殺了她的丈夫,帶著這女人和孩子走了……至於這個孩子嘛,若是日後知道了這個事情的原委,也要看當時的情況,比如是跟在這個丈夫的身邊,還是情人的身邊。

但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應該也是個很難的事情,最好的辦法也是抽身離開.”

我隨便說了說,應付一下。

“難道這個情人不會走麼?至少他可能會覺得這個女人並不是真愛他,也不值得留戀的.”

靜心師父問道。

“為什麼要走?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呀。

至少,都有孩子了,他捨不得呀.”

我把半塊蘿蔔放了下來,想著一會給傻姑吃就好了。

“師父呀,您不是說過麼,男人是下半身動物,也是佔有慾極強的人,他既然已經知道這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自然是要爭取的。

其實啊,那個丈夫也是一樣的,只是不知道而已。

一旦知道,結局就會有變化的.”

“什麼變化?”

“互相殺呀,爭奪這個女人。

這就像是兩隻大老虎,都看上了一隻小白兔,只好互相撕咬而已嘛.”

靜心師父看了看我,最終點了點頭:“有一定的道理,這的確是個充滿了變數的局,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會知道答案的.”

“答案,最後的答案,是誰都不會舒服的.”

靜心師父每次都要出這種揣測人心的題來問我,搞得我頭髮都要禿了。

不過,現在這個局面,倒是和靜心師父當年出的這道題很相似,那麼,按照這個套路來說,丈夫不知情,情人聯合這個女人殺了丈夫,並且打算奪取丈夫的家產。

我只是按照這個套路來解題,詐出了答案,也是險險破案。

當然,最終讓我下定決心半夜突襲陳大元家的,還是程大將軍在最危險的時刻撲向了自己的兒子,那可是拳拳父愛之心,放到袁其林身上,也是一樣的。

那句話:虎毒不食子。

反正是想讓他說實話,就是揍一頓他兒子,揍得越狠,說得越多。

現在,這個小兒子也大致也已經被揍得皮青臉腫了。

不過,肖小五下手是有技巧的,都是皮外傷,看起來很嚇人,但養一養就能夠好的。

我說完了自己的思路,也引導著袁其林說完了整個過程。

還是肖不修反應最快,直接派了一隊人馬去驛站抓那個張姓男人,也就是袁山。

“你既然發現了問題,還敢和他一起吃烤肉?”

肖不修瞪著我。

“也還好吧,當時我帶著咱們南廠這麼多人,他也不敢怎麼樣的.”

我撇了撇嘴,“對了,您和燕捕頭之前破的碎屍案,也重新再審一審吧。

說不準啊,元兇是這個袁山,而不是他父親哦.”

“為什麼?”

我應該算是質疑了肖不修的能力,他的瑞鳳眼瞪成了杏核眼。

“我只是算了算他們的年紀,十幾年前,袁山應該是男人的春秋鼎盛時期,應該是慾望比較強盛的。

他父親那個時候應該也不太有能力了吧……”我嘿嘿笑了一下,肖不修臉都黑了。

“行了,這個事情我會再查的,你不必多說.”

肖不修就差喊出讓我閉嘴了。

程大將軍倒是一直看著我,若有所思。

我瞅了瞅他,問道:“程大將軍還有什麼疑問麼?”

“犬子那出戏我也是偷偷聽過的.”

這話一出,程青衣立刻先激動了起來,不過被燕捕頭一把揪住了,程大將軍也沒看他兒子,還是繼續說道:“按照你的說法,這丈夫若是知情了,真的會和離麼?對於這個女子來說,也是傷害吧?”

“對於這個丈夫來說,不也是傷害麼?”

我反問他,“他知道之後,也會生氣,會傷心,甚至會嫉妒。

也有可能,是他出手殺了情人呢.”

“所以?”

程大將軍居然還在探討這個事情。

“所以,佛說嫉妒是最大的惡。

一切都因為嫉妒產生了不滿,怨恨,殺戮.”

“如何破解?”

“無所謂,不爭取,遠離紛爭.”

我看著他,也很認真,“這世間沒有誰離不開誰,最終我們也都會離開彼此的。

就像今日我與程大將軍相遇,相互閒聊,他日我們則各奔天涯,永不相見。

那麼,我們依然活得很好,或許還會很開心,這不是一件好事情麼?嫉妒,是最無用的.”

這話說完,在場的人居然都沒有說話,一片安靜。

搞得我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只好回頭看了看肖不修。

肖不修看著我,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你會嫉妒麼?”

“嫉妒什麼?”

我問他。

“嫉妒我和燕捕頭關係好?”

肖不修居然真的說了出來。

我看了看燕捕頭,同時也看到了程青衣,才說道:“我不應該嫉妒吧,程青衣嫉妒才是真的。

人家都不唱戲了,氣壞了.”

“肖小七!”

程青衣吼了我,肖不修立刻一記眼神殺就飛了過去,程青衣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我則笑得燦爛起來,仰著頭對肖不修說:“肖大人呀,我真的不嫉妒,我還挺高興的,您能夠有燕捕頭這樣的朋友,並不是他們傳說中疏離孤冷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依然還是有人可以一起吃吃飯喝喝酒的,不是很好麼?我也會很放心的.”

“肖小七!”

肖不修的臉色又變了,厲聲問我:“什麼意思?走什麼?”

“那我也不能一日三餐都陪著您吃吧?我也總要自己出去喝個花酒,吃個烤肉什麼的。

你看看,不就沒有人陪你吃飯了.”

我依然保持著笑容,也很真誠。

“喝花酒就算了,以後一日三餐都跟在我身邊.”

肖不修的臉色好了那麼一點點,然後才朗聲說道:“燕捕頭,這些人都帶回縣衙吧。

讓餘縣丞連夜審理,不得有誤.”

其實,不用他和燕捕頭說,那個餘縣丞也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這次行動是突然襲擊,沒有通知他,他官服都沒有穿好,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結果只聽到了這麼一句。

特別尷尬地站在那裡,一直在說著“下官錯了.”

肖不修也沒搭理他,扯著我往出走。

他這個官威真大,傲嬌的本質有暴露出來了。

我被扯著往前走的時候,忽然對他說:“肖大人,我不嫉妒。

但是,我吃醋呀!”

肖不修停下了腳步,終於肯認真且特別認真的看著我,說道:“咱們去吃包子吧,我也吃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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