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當年的黑風口發生過什麼?吃過午飯後,我直接去了村長準備好的房間。

這是村長家,院落很大,房間也多,剛好五間房整理出來給我們住,我選了他女兒的那個房間,我可不想住村長夫妻的那間。

但女兒這間房的確有點小,只有一張床,一個櫃子,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肖不修問我:“幹嘛不選他兒子的房間?還大一些.”

“不要,那個屋子太臭了.”

我已經讓肖小三和肖小五過去了,“所以,咱兩要睡這一間,你可以麼?”

我的笑容有點欠揍。

我的確是故意的,這麼緊湊的房間,肖不修要和我擠在一張床上麼?就算我樂意,他也未必同意吧。

果然,他甩門出去了。

我抿著嘴笑著,然後靠窗坐了下來,讓村長他們幾個把所有的卷宗都搬到我現在的屋子裡,我要仔細看看這些卷宗,再判斷一下是非曲直。

光憑這些人的敘述,每個人都會有偏頗,會有私心,那麼,將這些所有的內容都串在一起的時候,彼此印證,才能夠看出事情的是非曲直。

村長手裡的卷宗和胡海榮手裡的內容相似,胡海榮手裡多了一份仵作的驗屍報告,上面寫著關於喬三尸身的狀況,比如脖頸被很整齊地切斷,身上無其他外傷。

他的雙手雙腳有老繭,應是勞作者特有的。

體壯,身高,腸胃中有未消化的酒肉之物。

現在,需要破解的是喬三的死。

究竟是惡鬼殺人,還是海棠和高大壯扮成惡鬼殺人?既然胡海榮判定是海棠殺人,但若是輪起來,海棠弟弟和另外一個朋友李柱子應該也是有嫌疑的,為何沒有抓?“實在是不嚴謹.”

我忍不住說道,將卷宗丟到了一旁。

窗外肖小五正走過來,問我:“怎麼了?”

“這卷宗看著生氣.”

我看了一眼他,“大人去哪裡了?”

“帶著小三出去了,說是去看看黑風口的狀況.”

肖小五進了屋,幫我把這些卷宗整理了一下。

“應該帶我去看看呀.”

“萬一有惡鬼呢?你去了豈不是有危險?”

“哎,我才不怕呢。

再說了,這世上哪裡有什麼鬼,不過都是人在作祟.”

反正我是不相信這些鬼鬼神神的論斷的。

“反正你也去不了,他們走了一會了,等下回來再問問情況吧。

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就讓人去辦。

村長就在外面,等你差譴.”

“胡海榮呢?”

我想起這個倒黴的大孫子。

“肖大人揍了他一頓,他們全都很老實了。

這種人,必須給下馬威,否則後面不好調遣。

再說了,南廠從來不按牌理出牌,所以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經常這樣做.”

“你們!”

我嘆了口氣,“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南廠的惡名了。

現在,我應該也會擔此惡名了.”

想我把大孫子給打了,還不讓回去縣衙,就在另外一個院子裡躺著,讓這裡的村醫隨便給上了些藥。

“現在這群人可老實了,可以放心這幾日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肖小五低聲說。

“為什麼有危險?”

我有點不解。

肖小五看了看外面,才走到我身邊,用更低的聲音來說:“我們帶的人比較少,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這裡並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至少曾經是反賊曹顯住過很多年的地方。

所以,以防萬一,如果還有他的餘孽之類的,我們未必能夠全身而退.”

怎麼到處都是反賊曹顯的故事?我雖然從小就聽說過這個人,也知道各種關於他的傳說,但是,這人有這麼可怕麼?怎麼人人談起他來,都表情很差呢?“算了,我繼續看這些卷宗吧。

等肖大人回來再說.”

“成,我給你準備些茶水去。

你有事情就喊我,我就在這裡.”

肖小五退了出去,留我在屋裡繼續看資料。

因為說肖不修去檢視了黑風口的地形,我就翻起了這裡的地方誌。

黑風口之前沒有這麼多的林木,都是曹顯兵敗之後,皇上下令種下的。

其實,曹顯這人也是相當有意思的,是他在二十幾年前來這裡玩,然後投資挖礦,並且召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集中在這裡做東西,比如皇帝陵寢裡需要的物件——銅燈,銅碗,甚至銅棺。

本來也是很安靜的小村莊,大家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不知道為什麼,曹顯就忽然反了,給出的理由是政見不合,受到了皇上的打壓。

並且根本不顧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直接就造反自立成王。

這裡的手藝人都受過曹顯的恩惠,所以就跟著曹顯開始了征戰。

不過,曹顯雖然也是位居將軍,但是也沒有太多正規的將士,雖然一開始勢頭很猛,但時間久了,也就有點頹勢了。

不過,這一場拉鋸戰也打了一年多,然後也就是在這裡,在上游的銅礦那裡駐紮,暫時休整。

本來,大家都以為這裡距離京城已經很近了,說不準就要一鼓作氣打入京城,奪取皇位了。

但是,忽然有一日,皇上隻身來到曹顯的營地,與他長談了一番,曹顯就消失了。

為什麼用消失這一詞?這裡的地方誌裡記載過這一日的情形。

兩軍對峙在黑風口,大月國皇帝未帶一兵一卒,自己直接走去了曹顯的營地,兩人交談了半日之久。

之後,皇上先退兵回了京城。

曹顯在營地裡待了兩日,然後安排所有人就地解散,併發放了大一筆銀兩。

他告訴大家:“回家安居樂業,願天下不再有戰爭.”

這之後,他就消失了。

這的確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在戰事中處於優勢地位,很有可能就直接贏得了大月國的天下,可就在一夕之間退兵了,並且原地解散。

十年後,有人在大漠裡發現了他的墓碑,說是他已經死了,但是他曾經挖掘出的無數奇珍異寶都去了哪裡?卷宗上寫著他並未挖掘這裡的陵墓,而是其他的陵墓,比這個還要大。

因此,帶著寶藏跑路,去過榮華富貴的生活了。

那麼,他只享受了十年的美好時光麼?為什麼死了?發生了什麼?這些文字看起來言之鑿鑿,有模有樣地記載了不少關於曹顯的事情,但是似乎沒有一個能夠說得通的。

最重要的是為何退兵?寶藏是什麼?甚至是為何起兵,都說的語焉不詳。

看得越發的憋悶,我再一次合上了所有卷宗,趴在桌子上,閉著眼睛眯一會。

朦朧之間,聽見有人說:“小滿還小,不能跟你走。

你走的你的,我走我的,從此不再相見.”

“我不能把小滿給你,這是我的孩子.”

有個女人尖叫道。

但是,這個男人繼續說:“你有資格麼?她剛剛出生,你就丟棄了她。

如果不是我撿了回來,她還有命麼?別在這裡假惺惺的了,你想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了。

我只要帶著小滿走,我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你放心,我也不想見到你.”

“曹顯!”

這女人尖利的嗓音一下子讓我驚醒了,嚇得心臟突突突地跳。

我背靠著椅子,大口地喘氣,又是一場夢而已。

但這裡面的對話越發地清晰,是曹顯在和一個女人說話。

我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地時候,打算站起來去院子裡走走。

但是,我又愣住了。

之前,我將錢立峰做的小木馬私藏了起來,當做一個小把件帶在身邊。

在看卷宗的時候,我順手就把它當做書籤夾在了其中,我很清楚地記得我習慣將馬頭朝向外,馬尾夾在卷宗冊子的裡面。

但是,現在,這匹小木馬的馬頭衝裡,尾巴露在外面。

“小五哥!”

我一聲尖叫,肖小五立刻就從他的屋裡跳了出來,“怎麼了?”

“有人來過麼?”

我急急地衝出門,問他。

“沒有,一直很安靜.”

肖小五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

“一直特別安靜,我能聽到你翻書的聲音,才短短停了半柱香的時間,我剛才還偷偷過來看了一下,發現你睡著了,我才又回去了.”

“真的沒有人?”

我的心跳依然特別快,這肯定是有人翻過了我的小木馬,我不可能弄錯的。

“怎麼了?”

肖小五警覺起來,“你站好,別動,我叫人去看看.”

他一聲呼哨,立刻從屋頂出現了四名南廠侍衛,然後又消失了。

光天化日之下,出現一個人還是應該能夠感知到的。

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呢。

如果不是小木馬調轉了方向,我一定不會發現有人來過。

不對,他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想到此,我又立刻衝回了屋裡,翻看那本夾過小木馬的卷宗。

這本卷宗沒有任何和本案相關或者和曹顯相關的內容。

就是記載了這裡的氣候以及飲食習慣,比如小米粥的黃米非常軟糯,這裡很多產婦將此作為補品來喝,也會給襁褓裡的孩子吃些米糊糊,也能夠起到母乳的效果。

這裡的人不喜歡穿鞋,總喜歡光著腳,一個是因為窮,而是因為這裡有河流,鞋子又是比較貴的物品,弄壞了多不好。

所以,大家習慣光著腳,有需要的時候才會穿鞋……記錄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事情,沒有什麼特別的。

南廠的四個侍衛很快就回來了,站在院子外面和肖小五說:“並無異常,無人來過,沒有痕跡.”

肖小五進屋看了看我,說道:“是不是做了噩夢?”

“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太安靜了,所以剛才心慌了一下.”

我真的覺得很累了,“我睡一下吧,有點難受.”

“好,我就坐在這裡,別擔心.”

肖小五看我的臉色不太好,就坐了下來,讓侍衛們也站在門外。

我直接躺了下來,衣袖裡捏住了那隻小木馬,心裡依然惶惶的。

慢慢又睡了過去,沒有夢。

等我再次轉醒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肖不修坐在我剛才那個位置上也在翻看卷宗,很安靜,完美的側臉在燭火下有些朦朧,我看的有些痴迷。

“醒了?”

肖不修沒有看我,還在看卷宗,“小五說你下午做了噩夢,說感覺有人來過了?”

“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坐起了身,“大人幾時回來的?”

“半柱香之前.”

肖不修合上了卷宗,回頭看著我,“可還記得夢裡是什麼?”

“完全記不清了,就是覺得有人在說話,但說的是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就是好像聽到了一聲尖叫,所以才醒過來的。

然後叫他們去看有沒有人過來,他們說什麼人都沒有.”

我漸漸清醒了過來,“也許真是夢吧.”

“嗯,就是噩夢而已,無須掛懷.”

肖不修身上似乎有泥土,我湊過去仔細看了看,他直接懟住我,不讓我靠近。

“怎麼了?好像很髒的樣子,掉坑裡了?”

我在燭火中也看不太清楚,只好眯著眼睛企圖再靠近一些。

“嗯,很髒。

我要去洗一下。

既然你醒了,就等我一下,我洗完回來,咱們要說說這個黑風口,古怪的很.”

肖不修站起了身,特別瀟灑地走出去了。

結果我看到房間地上全是泥腳印,應該都是他的。

果然是掉坑裡了,應該還是大泥坑。

幸好肖不修的臉還是挺乾淨的,我心稍稍寬慰一些。

他洗的很快,肖小五把晚餐端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擦著頭髮換了一身乾淨的寬鬆衣服走了過來。

玉面紅唇,頭髮還滴著水滴,我覺得這飯菜已經不香了,還是他最香甜可口。

肖不修看著我這幅花痴的樣子,哭笑不得,問我:“肖小七,你我認識多久了?”

“一年多了吧?”

我大致算了一下。

“那你都看過我一年多了,怎麼還跟沒見過一樣?”

肖不修很自然地坐了下來,肖小五立刻準備好了筷子遞了過來。

“好看呀,每一天都特別好看.”

我的花痴病是治不好了。

“肖小五為什麼從來不說這個?”

肖不修擦乾了頭髮,拿起了筷子,扒拉了一下我的筷子,“你少吃點,都胖成什麼樣了?”

我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是胖了那麼一點點,但是還好吧.”

“你摸摸你腰上的肉,都長了一圈.”

肖不修很是嫌棄我。

“咦,你怎麼知道我腰上長肉了?你居然摸了我?”

我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咳咳咳咳……”肖不修居然被一塊雞肉嗆到了,咳得滿臉通紅,肖小五立刻上前又倒水,又捶背,特別狗腿的樣子。

我則退後了一些,看著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危險了,連我長肉的事情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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