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潘安燒成了黑炭一想到潘安還在裡面,我忽然有點慌張。

雖說我今日才和他本尊說過話,但之前也是遠遠見過,並且聽說過他的大名。

本來就覺得今日很是夢幻和神奇,現在又遇到了這樣的神情,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情不簡單,一定出大事了。

“你讓我想想,裡面有潘安,戲班老闆,兩個剛剛端水進去的小夥計,還有一個武生也在裡面。

還有兩個拉琴的師傅,對,還有一個敲小鼓的。

我就記得這麼多了.”

我抓住肖不修的袖子急急地說道:“我靠近看看,聞聞味道,看看是怎麼著的火.”

“太危險了!”

肖不修反手過來抓住了我的袖子,“火勢起的很奇怪,又很大,隨時有可能坍塌。

再等一下,小一點再過去.”

“不行,我現在是第一現場,也許能夠知道的更多。

我就再往前走走,你別過來.”

我用力甩了甩肖不修的手,發現根本甩不開,只好懇求他:“肖大人,這有可能是不少人的人命啊,就在我的眼前,我不可能見死不救的,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至少我有判斷力,也許真的可以救出幾個呢.”

肖不修的手停滯了一下,我趁機往火場裡跑。

但他的速度更快,立刻又抓住了我,沉聲道:“在我旁邊,不要離開.”

然後反而是拉著我往裡面靠近,速度不快。

在聚福園門口的人早都已經撤到了安全的地方,附近有商戶用水桶潑水。

但這個有點“杯水車薪”的意思。

聚福園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戲樓,裡外兩重院,戲樓三層,很是氣魄的。

如今就在眼皮底下著了起來,還是如此大火,實在讓人感到詭異。

火勢太大了,肖不修過去都感覺到灼燒的炙熱,所以他說什麼也不讓我再靠近。

又趕過來不少人參與救火,不過還是挺難的。

木質結構的戲樓,還有為了聲音傳導到更遠的地方專門製作的木箱子,這一切本來是為了聽戲效果,現在卻成了致命道具。

就在我焦急地要命時,火海里有人相互扶持著往出走。

都已經成為了大火球,但是還能夠看得出是三四個人抬著一個人往出走。

立刻就有人拿著水桶衝了過去,往他們身上潑水。

我捂著嘴,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也特別著急地看著這幾個人。

他們已經倒在了地上,大口喘著氣。

身上的衣服也燒得七七八八的,面板紅紅黑黑的,怕也是受了傷的。

“快救潘安!”

他們其中有一個人喊了一嗓子,指著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這人臉上還有厚重的油彩,雖然渾身上下都是水,但已經燒成了黑炭色,不知道還是不是活著。

附近慶餘堂藥鋪的錢老闆趕緊上前來觀看,他平時看也是潘安的戲迷,所以一聽說是潘安救出來了,就趕緊過來看看。

他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頸的脈搏,搖了搖頭說道:“氣息微弱,怕不太好救啊.”

“別啊,要救啊.”

有人喊著,還有幾個女孩子的哭聲。

看來她們也接受不了,剛才還是貌美如花的潘安貌,現在居然變成了這幅鬼樣子。

我有點不敢靠近,因為剛才還是貌美如花的潘安和我說著話,現在是這幅模樣。

他就躺在那裡,身上還穿著剛才秀才的戲服,臉上的油彩已經花了,但很厚重。

肖不修對我說:“你要去看麼?”

我搖搖頭,他說:“你等我,我去看看.”

然後就大步走了過去,俯下身子,探了探潘安的鼻息,又企圖找到他的手腕上的脈搏。

但是已經是血肉燒燬,完全不敢下手去摸。

他只好站起身,問道:“為何說這是潘安,可有證據?”

有一個傷勢不重的人說:“這是潘老闆的戲服,剛剛下來沒多久。

就在臺邊上發現他的,應該也是要往出走。

看,他身上還有他的專屬玉佩,錯不了的.”

周圍的女孩子一聽能夠確認身份,哇的一聲全都哭了出來,場面一度失控。

我也忍不住掉了眼淚,心裡想著這要是潘安,倒不如死了算了。

照這樣的燒法,就算活過來也是容貌全毀,還如何繼續唱戲呢?“那也得試著救一下吧.”

錢老闆也是醫者仁心,說什麼也不能眼見著有人死在他的眼前。

立刻讓小夥計找了個門板,幾個人協力把潘安抬到門板上,送去邊上自己的慶餘堂裡進行急救。

還有幾個受傷的人也跟了過去,有會醫術的小夥計給做了簡單的包紮。

我還處於蒙圈的狀態,總感覺這一切的變化太快了,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肖不修站在我的身邊,此時此刻,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滅火的過程中,京畿府也得到了訊息,陳大人衣衫不整地匆忙趕過來組織滅火。

聚福園著了大火,這怕又是一件大事情。

多少戲迷票友都在這裡聽戲喝茶,京城最好的休閒場所之一。

現在搞出事情了,陳大人的臉不止是黑透了,還很苦。

他看到肖不修和我站在不遠處,趕緊跑了過來給肖不修見禮,這一天見個七八回,也是醉了,還不如搬到一起去辦公呢。

“肖大人……您看這個……怎麼和皇上說呢?他今兒個還問起潘安即將上演的新戲排練得如何了?難道真的應驗了那句話,誰排演這出戏,都會遇到大火?”

陳大人苦瓜臉又變長了。

“先救火吧,潘安這幅樣子,怕以後都唱不了了.”

肖不修也有一絲絲嘆息的意味。

“什麼新戲?《火燒裴元慶》?這有什麼問題麼?”

我沒聽說這個事情。

陳大人對於京城的大小事務都瞭若指掌,更是對皇上喜歡的聚福園戲樓的情況瞭解的很清楚。

再說了,這地方也是達官貴人喜歡聚會的地方,大家在這裡嘻嘻哈哈,推杯換盞一番,也顯示了大月國人民群眾的社會兄弟情深嘛。

《火燒裴元慶》是一出武戲,講述的是某一年邊關戰事。

楚漢兩國征戰,裴元慶是楚國將領,極為厲害。

漢國派出去了無數良將,都折戟沉沙,有去無還。

後來,漢國有個軍師研究了一圈之後,認為裴元慶之所以屢戰屢勝,與其佔據的地形有很大關係,卡住了要塞入口,等於布袋子的口,只有一條路進入,實在是太難了。

但是,如果用火攻的辦法,或許奏效。

特別是在風向轉變之後,風向楚國颳去,火勢也同樣會燒掉他們。

連環火攻,第一計,火燒連營;第二計,火箭攻勢;第三計,重點火攻。

反正就一直用火燒火燎的方式攻打裴元慶,令他猝不及防,又防不勝防。

楚國地處乾旱之地,根本沒有辦法及時調來水源滅火。

整齣戲基本上都是火攻,臺上各種火焰表演,臺下才會覺得精彩絕倫。

為了演好這出戏,每一戲班的人員都要精心準備大半年,各種排練磨合,才能夠達到最好的舞臺效果。

因此,也可以說,在這樣的不斷磨合中,意外一定會發生的。

所以也就有了只要一排演《火燒裴元慶》,就立刻各種燒死人的說法。

可潘安不信邪,也更希望能夠在自己的演藝生涯中,有這樣精彩出眾的一筆。

所以,他和戲班子老闆,聚福園掌櫃子商量了很久,終於決定安排這出戏。

當大家知道即將看到這個演出,也都很興奮。

畢竟這是一出大戲,還是盛況空前,美貌的潘安來演出,當然要捧場。

所以,預定票,黃牛票,反正大家都在磨刀霍霍,準備好了銀兩,要看要看要看。

不過,據說剛剛開始圍讀劇本的時候,就著過一次火。

起因是負責來打掃的小夥計不小心打翻了油燈,油燈點燃了戲本子,所以就算是第一次著火。

潘安很是小心,後來都儘量在院子裡,或者是白日裡讀劇本排練。

雖然說不信邪,但是戲班子老闆等人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什麼狀況。

可第二次又著了一回。

這一次是雜物間著火,就是戲服燒了幾件,沒有人員受傷,損失也不大。

所以,也不算什麼。

可是這一次就不一樣了,直接燒了聚福園,潘安又成了這個樣子。

這不得不讓人立刻就聯想起了關於這出戏的魔咒。

我說怎麼剛才就有人說起了這個,原來裡面還有這麼多道道兒。

大致瞭解了情況後,肖不修問我:“潘安之前和你提過麼?”

“啥?”

我看著肖不修。

“著火的事情?”

肖不修只好補充道,一臉的嫌棄我特別笨的樣子。

“這個到沒有.”

我想了想。

“那你們說了那麼久的話,都聊什麼了?”

他又追問。

“好像也沒什麼,就是關於戲劇,關於人生,我不太記得了.”

我是真心不太記得了,尤其是被這麼一嚇之後,的確忘記了很多事情。

“大人,火滅了.”

有衙役跑過來對陳大人彙報,“目前沒有燒到其他人,不過聚福園被燒了大半個,剩下的也是危樓,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把聚福園的人清點一下,趕緊都搬出來。

附近的客棧先安置一下,明日一早天亮後,再來看看狀況.”

陳大人吩咐下去,有人立刻就去安排。

然後他看了一眼肖不修,說道:“肖大人,您有什麼指示?”

肖不修看了看已經變得烏漆墨黑的聚福園,以及一群圍觀的人,還有一些痛哭流涕的迷妹,搖了搖頭,“就這樣吧,再看看是不是還有人在裡面,能救就先救一下.”

“嗯.”

陳大人看起來也很難過,畢竟這地方也曾經是他經常來的地方,估計也留下過不少美好和不美好的回憶。

“潘安也是要救的,但能不能救活,也是看他的命了.”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估計即便是活了,這個樣子,也怕很難再登臺了。

不過,留著一條命,也能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挺冷漠的。

反正潘安對於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名人,不過是個戲子而已。

我可就不一樣了,雖然我剛剛當了迷妹第一天,剛剛接觸到了真人,還閒聊了關於人生的看法,現在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的。

“我想去看看潘安……”我小聲問肖不修。

“去吧.”

肖不修倒是沒有反對,“我跟你一起去.”

陳大人也跟了過來,畢竟潘安應該是當事人,若是轉醒過來,說出他知道的,也是個好事情。

慶餘堂的錢掌櫃正在忙碌,把從火場裡救出來的人分成了三等,一種是輕微傷,就是被火灼傷,但不嚴重,還有點咳嗽的,讓他們立刻喝了清肺湯,然後塗了一些萬金油,到門口通風的地方晾著傷口;第二種是被燒到了大面積面板,有起了水泡,有見了血肉,這些人的治療辦法比較野蠻,直接割掉壞肉,然後塗上膏藥,再用乾淨的紗布緊緊纏繞住傷口,起到壓迫的作用,也減少血液流出和痛感。

第三種就是潘安了,燒得面目皆非,只剩下斯斯的喘氣聲。

“能救活麼?”

我問錢掌櫃,我的聲音也很緊張,甚至有些顫抖。

他一臉的為難,兩隻手都是膏藥,只好舉著和我們說話。

“現在這個樣子,真的不好說,就要看他自己是不是要活下去了。

反正我盡力吧.”

“能說話麼?”

肖不修又看了看黑乎乎的潘安,要是都成這個樣子裡,已經很痛苦了。

不過看起來潘安很平靜,不知道是不是疼死過去了,還是根本都感覺不到疼了。

“看起來嗓子也被燻了,不知道能不能發聲,我們還是要等一等的.”

錢老闆又看了看潘安,“重點是如果能活,也未必能夠再唱了……”唉,其實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結果,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個在舞臺上唱唸做打,神采飛揚的潘安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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