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投入大牢中的嗩吶王脾氣已經壞到了極點,但還是耐著性子將他和書生冬至之間的事情說一了一遍,四個轎伕也說了一下他們類似的經歷。

我看著冬至,“哥,現在該你了.”

冬至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真的是有個朋友急病死了,我匆匆趕過來的.”

“那你也沒必要大半夜跑到山上哭喪去呀,這多嚇人呀.”

我問的也是嗩吶王他們。

“不嚇人,這也是我和這位朋友之前約定好的.”

冬至嘆了口氣,“這個事情說起來你們可能也不太相信,我和他是在一間道觀裡認識的,那天我們都去觀摩一幅據說是鬼谷子留下來的字畫,然後就聊了起來,然後又去喝酒,一起遊山玩水,成了莫逆之交.”

“你還真容易交朋友……”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只好隨便說了句話。

誰知冬至就忽然激動起來,“怎麼是容易呢?我從來沒有朋友,根本都沒有人懂我。

我說上句詩句,他立刻就能對出下句,我說要去吃春天的野菜,他立刻能夠告訴我如何烹飪最好吃。

就連我們穿的衣服款式和品位都一樣,最神奇的是,我們在胳膊的位置都有一小塊疤痕……這難道不是天意麼?他若不是我的血緣之親,必然就是前世之緣,這份親近感令人感覺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是孤單的。

他也同樣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我們才一直到處遊山玩水.”

看著他這麼激動,我也沒敢再說話,還往嗩吶王身邊挪了挪。

冬至可能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了,平緩了一下心情,才又繼續說道:“其實,我與他的確相處時間並不長,但是卻覺得彼此能夠相通心意,在芸芸眾生之間有這等緣分也算是難得,因此我們也彼此珍惜這份友誼。

有一次在閒聊的時候,他對我說若有一日他先於我離開人世,我來拜祭他時可避開人群,專門在午夜時分,單獨請人哭喪,他便會知道是我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

我們都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怕這位仁兄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吧。

“我也問過這個問題,他只是說,白日裡太過喧鬧,在午夜時分,他可以聽到悲愴之音,也會知道我心底的悲傷。

他怕我哭,在外人面前哭,所以特別給我安排在午夜哭喪,將悲傷釋放出來.”

冬至的確一直沒有哭,表情卻極為黯淡,像是在壓抑著情緒。

我又往回坐了坐,拍了拍他的衣袖,“小哥哥,別難過了,反正你也請人哭過了,你朋友肯定知道了.”

“是啊,這下子連官兵都來了,大家全知道了.”

嗩吶王嚴大哥的表情也不太好,靠在了大牢的牆壁上。

“沒事啦沒事啦,這不就說清楚了麼.”

我打了個哈欠,“等著吧,明早過審的時候說一下就好了.”

“好什麼呀?我們現在頂的可是為反賊哭喪的罪名,是要連坐殺頭的.”

轎伕甲說道。

“啥?什麼反賊?對哦,縣丞一直在說的反賊又是什麼情況?”

我問他。

反賊賀崇禮其實也很牽強,他曾是大反賊曹顯出了五服的親戚,但是因為連坐的關係,也沒什麼好出路。

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帶著自己的小夥伴進了金菊山做土匪,但也基本上沒有搶劫過窮人,也就是過路的富商給一些買路錢而已。

前不久,皇上給豐都縣撥了一筆萬兩黃金作為賑災之用。

這裡一直乾旱無雨,幾次向朝廷要錢,終於發了下來。

但是,就在大家等著這筆錢緩解燃眉之急的時候,金子被搶走了!這事情的影響實在是太惡劣了!豐都縣縣丞何大人也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於是就下死命令追繳這筆金子。

後來,他們透過種種蛛絲馬跡來分析,確認就是這大反賊的親戚小反賊賀崇禮乾的,目的無外乎就是自己要揮霍,或者是集結人馬,為大反賊報仇。

這就上綱上線了,皇上聽了之後也開始皺眉頭,讓何縣丞立刻將人抓捕歸案,必要時可以採取嚴厲措施,就地殺無赦。

嚴格意義上來說,賀崇禮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並且也沒有幹過姦淫擄掠之事,就連佔山為王也僅僅在蓋了幾間茅草屋,和小夥伴們一起隨便搶劫一下路過的富商而已。

很多豐都縣的百姓對於他們的存在也是睜一眼閉一眼,沒有太在意。

沒想到這一次截了這麼大的數目,何縣丞還親自出馬去抓人,大家也是嚇了一跳。

當然,官兵們都是配備精良,訓練有素,至少有戰鬥力。

賀崇禮帶著的十幾個人完全不是對手,很快不是束手就擒,而是就地處決。

據說死的很難看,身上全是血窟窿,然後一把火全都燒乾淨了。

人都死了,金子該找出來了吧。

答案是,並沒有。

官兵們把賀崇禮待過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居然一分錢都沒找到。

還發現了不少欠條和當鋪的字據,說明他們過的非常窮苦。

“這一定是為了隱藏他們劫掠金子賑災款的事實!”

一旦有了預設,就會有人相信這就是事實。

反正何縣丞是深信不疑,並且下令繼續追查賀崇禮的餘孽,務必要找到賑災金子才成。

於是,就又出現了剛才的一幕。

他們得到了訊息,說是有人今夜要去墳場拜祭。

反正不管拜祭誰,這大晚上的如此偷偷摸摸見不得人,就一定有問題。

所以,何縣丞帶著大隊人馬在得到訊息之後就立刻衝上了山,剛剛好把這群人逮個正著,當然也包括我。

現在的狀況就是書生說他就是來拜祭朋友的,何縣丞說書生他們是拜祭反賊賀崇禮的。

所以在清晨升堂過審的時候,兩邊互相都不認賬,我站在一邊看著,也不知道說點啥好。

不過,柴文進封地的管家一早就進了衙門,跟何縣丞說我是柴文進的妹妹,不可能是反賊同夥。

何縣丞看我的眼神才好了一點。

但是為了“不能放過一個”的原則,他還是決定再把我關幾天,等審清楚其他人之後再說。

“你也知道,雖然柴家妹妹沒有什麼大過錯,但是這麼晚了在墳場出現,始終也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情,對不對?本官也秉公辦事,也好向皇上有個交代。

這樣吧,我也不會虧待她,大牢裡也有天字號牢房,條件不錯,我把她搬過去住,若是柴大官人回來的時候,也請幫我美言幾句.”

一手拿著管家的銀子,一手舉著皇上的摺子,這何縣丞真是當官的好材料。

天字號牢房的條件真的比客棧都好一些,除了有熱茶熱飯之外,連蓋的被子都是絲綢的。

我低聲問進來給我送換洗衣服的柴文進封地的管家老柴,“肖十三走了麼?”

“走了走了,昨天夜裡跟我說完就走了。

小主子,你們這是要嚇死我啊.”

雖然我之前也沒見過這位管家老柴,但曾經聽柴文進說這位當年也算是個叱吒風雨的人物,跟著柴文進的爺爺和父親打過不少仗,一直都很厲害。

後來自覺年紀大了,幫不上忙了,就打算回鄉養老。

柴文進的父親覺得這人都已經像家人一般熟絡,何必讓他回家呢。

直接去封地繼續搭理柴家的事務,也能夠體面養老,這都是非常不錯的事情。

老柴也同意了,將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條。

之前聽說柴文進中了探花,還去經常看了他,搞得柴文進異常激動,哭了一大場。

畢竟他家也沒什麼親人了,就剩下這位服侍過三代柴家人的老部下,也算是特別親近的。

柴文進有天晚上跟我喝酒的時候,哭著說:“血緣這東西其實挺奇怪的,很多時候未必親人就是好人,但沒有血緣的親人更勝過親人。

以後一定要介紹老柴給你認識,讓你也見識一下我們柴家的過往和輝煌.”

“介紹給我幹嘛?我又不要做你的家人.”

我當時還挺不樂意,居然要介紹一個老頭給我。

柴文進笑道,“現在啊,我是你一輩子的僕人,那我家族的僕人當然要介紹給你認識了,這樣的話,你就知道我有多好,也有多認真的在服侍你.”

“去去去,還服侍,你連給我拿個文字摺子都推三阻四,還說是我的僕人,我是你的僕人還差不多。

這一天到晚的,還給你端飯倒水磨墨呢.”

“是是是,你最好啦.”

柴文進也學會了油嘴滑舌,不過他還是對這位老柴讚許有嘉。

好了,這不就見到了,用上了。

“柴文進有說過關於我的事情麼?”

我很好奇老柴為何這麼快就懂我的意思。

“少爺沒有說過那麼多,但是也說過您是少爺的主人,也是我們柴家的恩人,所以我會按照您的吩咐做事情。

別看我有些年紀了,但是做事絕對不會馬虎的.”

老柴信誓旦旦。

“行吧,我覺得花燈街上胭脂鋪子邊上那個賣發糕的味道不錯,幫我買幾塊來吧.”

我笑嘻嘻地吩咐到,老柴一臉的愕然。

“去吧去吧,我可不想吃牢飯,我要吃發糕嘛.”

“好吧,大小姐的吩咐,老柴一定辦到.”

他的表情雖然不太好看,但是還是出去給我買了發糕人,然後又送了進來。

這發糕還特別熱乎,吃起來特別香。

我拉著他一起吃,他一開始還推脫了一下,但是我直接下了命令,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得和我一起吃。

其實,吃東西都不是重要的,主要是我想聽聽關於豐都縣的事情,不知道老柴能夠知道多少,知道的程度有多少。

柴文進家是武將,老柴也是行伍出身,未必能夠有太多的觀察力和判斷力。

但是執行力絕對是槓槓的,比如我想吃的醬牛肉,餛飩,小籠包,炸帶魚,臊子面,一趟趟都賣好送了進來。

到後來,老柴出入大牢已經沒有人檢查了,完全屬於自己人範疇,進進出出沒有任何阻礙。

當然了,銀票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我讓老柴去我住的客棧拿了一把銀票過來,換成了碎銀子,上上下下一番打點。

一開始他還不樂意,說是柴家在豐都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還需要上下打點呢。

再說了,若是打點,也是柴家掏錢,豈有讓我掏錢的道理。

我耳語他說,這是南廠的事情,你只能聽我的,要不然我會揍柴文進。

他果然立刻非常聽話,再也不說話了。

成功地和老柴打通了牢房的進出通路之後,我開始在大牢裡閒聊。

我那個天字號牢房第一間其實連個鎖都沒有,完全就是虛設的,所以,我就轉著圈地在大牢裡東看看西看看。

當然了,那些重刑犯,死刑犯我是不會去看的,也就是在與我們這個案子相關的人之間稍微閒聊一下,瞭解一下他們當初都是怎麼被書生冬至喊過來哭喪的。

說法都差不多,都是為了冬至死去的朋友。

大家也都拿了不菲的報酬,所以才來參與這場大熱鬧的。

冬至看著我在牢裡各種溜達,很是羨慕地問:“你那醬牛肉還有沒有,給我一塊.”

“拿錢買!”

我是絲毫不客氣的,“你還可以買醬雞醬鴨,我都有.”

“你這是要從我這裡做買賣呀.”

冬至皺著眉頭看著我。

“嗯,你比我有錢。

你都是三倍的價格開給人家,我都沒有錢,也就是吃點喝點而已.”

“那麼晚上山,當然要出高價了,我也很肉疼的.”

冬至看著我手裡的雞腿,有點眼饞。

“你對朋友那麼好,對你妹妹也應該好一點吧。

這樣,我就按照雙倍的價格賣給你,還是熱乎的,你立刻就能吃到,不需要半夜.”

“小滿,不要這樣對哥哥嘛.”

“嘿嘿,冬至哥哥,我已經對你夠好的了,你都對我下套了,我才雙倍要你吃雞腿,你就不樂意了呀?”

我看著冬至,眨了眨眼睛,“要騙人呢,你應該找個笨一點的,找我來做事情,要不然就是手段再高明一些,要不然就換個更聰明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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