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強,人和名字一樣,人群裡頭一抓一大把,扔進去就找不到。

從小我就不是一個讓家人感到驕傲的孩子,逢年過節一大群親戚湊在一起的時候,大人總是免不了要明裡暗裡的比較一番,要麼是彼此老公的職位、工資,要麼自然就是自家的兒女了。

很遺憾,在這方面我一直覺得很愧對父母,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品嚐過勝利的喜悅,通常我在表兄妹的競賽中,總是用來襯托別人有多麼優秀的那一個。

“你表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參加過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了,你呢?你的數學成績連及格線都剛過而已!”

“表妹比你小几歲,英文已經預習到你這個年級了,你丟不丟臉?”

“你堂姐參加省裡的演講比賽,得了冠軍,長得又漂亮,大學沒畢業就直接被電視臺挑去了!你說說你!長相不上臺面,學習又不怎麼突出,你將來能幹點兒什麼?!”

瞧,這就是我平時聽到最多的話。

不過,我也並不是那麼一無是處的,起碼我有一副好嗓子。

這也許也是我唯一感到自信的地方了吧。

記得高中的時候,那會兒網際網路還沒有像現在那麼普及,當時的孩子們還熱衷於交筆友,在雜誌上抄下陌生同齡人的通訊地址,寫信過去,如果對方覺得和你有話題,自然會回信給你。

我那時候在班級裡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最沉默的學生,成績不出眾,相貌不出眾,沒有高大的身材,沒有辦法透過籃球、街舞這些高中男生慣常的伎倆去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在班級裡,我是同性們開玩笑的物件,而女生,她們通常自動忽略我的存在。

後來我在一本中學生雜誌上看到了一個女孩子的徵筆友廣告,腦袋一熱,摸出稿紙寫了一封信寄了過去,幾天過去了,當我以為自己又一次毫無懸念的被人忽略的時候,我收到了回信。

那個女孩子的名字,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她姓蘇,有一個很溫婉的名字,她的字跡也同樣雋秀美麗。

我們兩個開始通訊,寫信給她,等她的回信,這兩件事成了我平淡生活中最快樂的事情,蘇的信裡寫的都是平時生活的一些瑣碎小事,可是這些瑣事卻也因她那細膩可愛的描述而變得有趣起來,我的生活太平淡無味,所以我只好把班上那些受歡迎男生的豐功偉績當成自己的,我不想讓這個得來不易的朋友,也是唯一的異性朋友瞧不起我。

就這樣,我們從高二開始通訊,一直到高三。

中間她給了我她的電話號碼,我們開始偶爾的通電話,那一段時間ic電話卡不知打空了多少張,蘇經常說我的聲音很好聽,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男生嗓音。

臨近高考的時候,蘇在信裡說,她想要報考c市的大學,想來我們這裡看看,順便和我見上一面。

我興奮的一個晚上沒有睡好覺。

多年之後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開竅吧,還是毛頭小子的我,為一個女孩動了心卻不自知,真傻。

但是,第二天我還是打電話給她,告訴她,我不能見她,因為我太平凡,會讓她失望。

蘇在電話那頭髮出銀鈴一般的笑聲。

她說,傻瓜,每個人的審美觀都不一樣,更別說人格魅力比外表英俊與否更加重要了。

於是我們約定了見面的時間,我的內心裡充滿了甜蜜和忐忑。

終於,約定的日子到了,本來該回家的週末,我放棄了原本的安排,頭一天特地去學校附近出了名高價的理髮店剪了頭髮,當天更是一大早就爬起來洗漱。

我來到約定的地點,一家kfc餐廳,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了下來,眼睛一直看向門那邊,每次有人走進來,我的心都跟著猛跳一次。

我把當初刊登這蘇徵友廣告的那一期雜誌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這是我們約好的暗號,她會根據這個找到我。

等待期間,有幾次打門外走進來年輕女孩兒,不過很快人家就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她們都不是我要等的人。

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快半個小時,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個子的女生,她四處張望了半天,最後視線落在了我面前的那本雜誌上頭。

是她!她一定是蘇!雖然她只是匆匆瞥了雜誌一眼,並沒有直接走過來,我心裡卻篤定,她一定是蘇,我要等的人。

果然,她又仔細的在並不算大的餐廳裡尋找了一會兒,才確定我是她要找的那個人,終於挪動腳步朝我走了過來。

誠實的說,蘇長的不漂亮。

她個子很高,但是卻瘦的好像一根蘆柴棒,臉色很黃。

即便如此,我看著她向我走來,還是心如擂鼓,她說的沒錯,人格魅力高於皮相,雖然她不美,但是想到信裡頭那些細膩婉約的小女子情懷,我覺得蘇黃黃的小臉也變得可愛起來。

“你是陳強?”

她走到桌邊,並沒有直接坐下,眉頭微微皺著,眼睛不停的打量著我。

我想我的臉一定紅了,不然不會燒灼的那麼厲害,張開嘴,卻說不出話,只好點點頭。

之後的事情,完全沒有可圈可點之處,蘇似乎和我一樣,都是不善表達的人,我的家庭條件很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所以他們給我的生活費也同樣不富裕,可是我是男人嘛,第一次和女孩子出來吃東西,怎麼可以表現的太吝嗇。

我花了一週多的伙食費,買了很多東西擺在蘇的面前。

“要是不夠別客氣,我再去買!”

我故作大方的對她說。

她的眉頭皺著,瞟一眼面前的一堆食物,懶洋洋的抽一根薯條,沾著我擠好的番茄醬:“我又不是豬,這些怎麼會不夠.”

是啊,女孩子的食量都是小小的,我真傻!我搔搔頭,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一頓飯吃的很沉默,蘇一直看著窗外不說話,我也不吭聲。

人總是很奇怪的,當我們在信紙兩端,在聽筒兩端,總是很容易找到親切感,找到可以暢談的話題,可是真的面對面時,卻又會有一種怪異的陌生感。

我不擔心,蘇不是說她想考到c市來麼,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在現實中熟悉起來。

吃完飯,我本打算陪她在c市四處走走逛逛,到公園去玩,或者看場電影,我不擔心這個月的生活費沒有著落,只要能哄得她開心,下半個月我可以幫男寢的人洗衣服換錢。

我的這些計劃都沒有機會實施,因為蘇說她來的時候暈車了,很不舒服,想要早點回去,沒有辦法,我只好把她送到長途車站,自告奮勇的替她買了車票,一直站在站臺上看著客車絕塵而去。

我以為,接下來我又要開始繼續過從前的生活,可是我錯了。

原來轉折一旦出現,生活就再也回不到原點。

那天的見面結束後,我一如既往的寫信給蘇,並且開始盼望她什麼時候再來c市找我,或者我去她那個城市去看她也好啊。

我的信一封一封的寫,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直到半個月過去了,我沒有收到一封回信,我才開始覺得慌了,心裡不停的猜測各種可能,她生病了?郵差出了差錯,弄丟了半個月以來我們學校所有的信件?偏偏為了上一次的見面,我花掉了本就不多的生活費,已經沒有閒錢去買ic電話卡了。

三週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蘇還是杳無音信。

我忍不住買了電話卡,嘗試著給她打電話,每一次都是她的室友接聽,而我打過去的時間也總是很不湊巧,蘇總是恰好不在寢室。

到最後,一個說話很橫的女生在電話裡對我大聲吼,別再打來了,她不住在這裡了!我真的有些慌亂了,難道蘇真的生病了麼?不然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突然不住在寢室了呢?於是我做了這輩子第一次不守規矩的事情,我逃學了。

坐在去往蘇居住的城市的客車上,我心裡揣測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到達目的地,按照通訊地址,我終於找到了蘇的學校。

當她說說笑笑的和同學一起走出來的時候,我終於放心了,她很好,看上去氣色甚至比上次和我見面的時候更好了。

她看見了我,愣住了,我笑著迎上去,她身邊的同學好奇的打量著我,問她我是誰。

“一個遠房親戚.”

蘇說。

她把我拉到一邊,擰著眉,口氣裡透著不滿。

“你怎麼來了?”

“收不到你的回信,打電話也聯絡不上你,我有些擔心.”

我被她質問的渾身不自在。

“來之前為什麼不提前詢問我的意見?你這樣突然冒出來,你讓別人怎麼看?”

蘇很生氣。

我感到手足無措:“我聯絡不上你,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好,你不來,我會更好!”

我呆住了。

“以後還寫信麼?”

“不寫了,快高考了,我不想耽誤學習!”

“也好,反正等你秋天考到c市去,咱們見面就方便了.”

“我不考c市了,改變了主意,我要靠l市!”

蘇冷著臉,不看我。

一瞬間,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那天之後,我們就沒有再透過信,我的生活重歸寂靜,我的異性朋友數量重新歸零。

直到多年之後,有一次在街上無意中遇到她,我才知道,她其實還是考了c市的學校,也留在了這裡。

當時,我的身邊走著林麗麗,蘇驚訝的眼光在我和麗麗之間來來回回。

我猜到她的想法,但是沒有告訴她麗麗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們交換了手機號。

後來,她告訴我,當初她和我通訊、通電話的時候,被我的聲音吸引,加上我信裡那些別人的豐功偉績,驕傲的蘇便對身邊的同學炫耀自己交到了一個多麼優秀迷人的筆友,正因為如此,在身邊人的慫恿下,她提出了見面。

很不幸的是,我打破了她的幻想,並且我突然出現在她校門口,讓她很害怕,怕自己的牛皮被戳破,從此遭人嘲笑。

其實,她不告訴我這些,我也早已經領悟。

在女人眼中,皮相永遠比人格魅力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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