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順的這一連串舉動,讓顧小凡有些目瞪口呆,哭笑不得,順便也注意到,這個老頭兒的身體狀況還真的是很不錯,儘管方才在病房裡一度裝得好像很孱弱,需要照顧和攙扶,但剛剛那一瞬間他就忘記了自己之前試圖塑造的形象,阻攔起亂扔菸頭的小青年,動作絕對迅速敏捷,絲毫不見任何行動不便的跡象。

鍾翰和顧小凡等張和順跟人家糾纏夠了回來,又和他聊了聊當時與尤志業發生衝突時候的細節,張和順對此直言不諱,說出來的內容倒是和之前他們透過其他人瞭解到的情況沒有明顯出入,甚至還被他自己加工演繹了一下,著重刻畫了一下他自己的仗義坦蕩,以及尤志業的瑟縮窩囊。

聊夠了,他們兩個當然還得送張和順回病房,上樓的一路上,他又訓斥了一個坐在樓梯上打電話的小姑娘,說人家沒有公德,擋了樓梯,阻礙了他人的道路,惹得小姑娘一個勁兒衝他翻白眼,顧小凡在後面也覺得十分尷尬。

倒不是說張和順管的這些事情完全不對,他的立場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壞就壞在他的態度和一張嘴巴的措辭上頭,總是能夠輕輕鬆鬆的小事化大,順便把對方給激怒,變得非但聽不進去勸,反而還會怒火中燒,恨不得和他打一架。

偏偏張和順的種種表現又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給人看的,更像是無法把持得衝動性格,這讓顧小凡忍不住替張和順感到慶幸,他能平平安安,有驚無險的過到六十多歲,實在是不能不視為一種幸運。

本來特意叫張和順出去談,就是不希望同屋的其他病友聽到什麼之後捕風捉影的妄自猜測,容易給張和順造成不必要的壞影響,誰知道把他送回病房安頓好之後,鍾翰和顧小凡和他道別,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張和順忽然在裡面大聲的叫住了他們,說:“尤志業死了那件事你們回去可一定得好好調查著點兒啊!人命官司不關我的事兒,我可不替別人背黑鍋啊!”

出了住院部,顧小凡終於忍不住,對鍾翰說:“我的天啊,長這麼大我不是沒見過愣頭愣腦的人,可是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還這麼愣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感覺就像是個沒長大的老小孩兒似的,真不知道沈鈺到底覺得他哪裡好,在尤志業出事之後,還不忘在咱們面前袒護著他!”

“這個就很難說得清楚了,或多或少有當初的初戀情愫難以割捨的成分在裡面,另一方面,之前尤志業因為尤莉的反對,不肯和沈鈺結婚,卻又想偷偷摸摸的繼續和沈鈺保持著暗中往來,換成別人恐怕不會同意,但是沈鈺卻很欣然的接受了這一點,我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沈鈺在經濟或者其他方面並不是很寬鬆,一個人生活有些難以應付,未必有多拮据,至少也是有點緊巴巴的,所以需要有個人跟自己一起分擔開銷之類,尤志業很顯然具有這樣的能力,並且這樣的出發點也能解釋為什麼尤志業死後,沈鈺對張和順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最初為了維護尤志業所以痛斥張和順,變成了努力幫他撇清,生怕他受到牽扯.”

鍾翰給出了自己客觀的分析,“這是我的理解,不一定對.”

“我覺得聽著還是挺有道理的。

不過想一想也覺得挺奇妙的,就張和順這麼樣的一個人,沈鈺提起當年和他的事情的時候還會流露出那樣的神情。

是不是初戀真的那麼讓人難以忘懷啊?”

“這個你還需要問我?”

鍾翰挑眉瞥了一眼顧小凡。

顧小凡被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瞥搞得瞬間紅了臉:“你看我幹什麼呀,我還沒有初戀過呢,我覺得兩個人只有正兒八經的在一起過才能算是初戀,沒有在一起過,只是有些想法的充其量只算是情愫,都沒有戀過,當然不能算啦!”

“如果按照你這麼去理解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了.”

鍾翰聳肩。

“啊?聽這意思,你也還沒正式的談過戀愛呢?”

顧小凡聽出了弦外之音,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騙鬼呢吧?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你會沒談過戀愛?”

“沒談過戀愛也讀過兵法吧?”

鍾翰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不過如果仔細留意的話,不難發現其實他被顧小凡這麼直白的一問,整個人都有些不大自在了,“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不都是一通百通的麼,能有多難.”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咱們倆的情況顯然差距很大,你是天才一通百通,我是笨蛋一竅不通,”顧小凡長嘆了一口氣,“你是條件太好,輕易沒人入眼,我是距離保質期越來越近,越來越沒有挑挑撿撿的餘地。

一樣是人,境遇差這麼多!”

“高軒不是你的努力目標麼?”

鍾翰聽顧小凡的話裡面的意思好像不對,顯然已經不是之前滿腦子都繞著高軒轉的那種狀態了,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

“別提他了吧,”顧小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我最近想了想,覺得你說的對,男人和女人可能真的是太不一樣了,女人喜歡找跡象,喜歡暗示,就以為男人也會有一樣的舉動,但是對於男人來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而且喜歡找我幫忙,和喜歡我這個人,肯定不是一回事,我雖然腦袋不大好使,但有些事情也還是明白的,我也挺喜歡我家的電冰箱,因為好用,但是我肯定不可能嫁給電冰箱。

我估計我在他那兒和印表機、掃描器的功能差不多.”

聽她這麼說,一向很懂得隨機應變的鐘翰也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對顧小凡說些什麼,只好對她笑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也別把自己說的那麼差.”

“好難得啊,我這也算是間接的得到表揚了吧?”

顧小凡重新打起精神來,不再去探討方才那個低氣壓的話題,故意和鍾翰開了個玩笑。

鍾翰也順勢把話題拉回到了工作上面,對顧小凡說:“我覺得張和順這個人基本上可以不被放在重點關注的名單裡面了,他的個性與作案手法不相符.”

“你是說,他的性格有點兒問一答十,肚子裡藏不住事兒?”

顧小凡問。

鍾翰點頭:“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從他最初進入咱們視線的那件事開始算起來,他在麻將館公然鬧事,一點都沒有考慮過遮掩他對尤志業的反感,然後是被送來住院的起因,咱們就都知道了,再加上方才他的舉動,我覺得張和順屬於性格莽撞從動的型別,就像你說的,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問一答十,說話完全不懂得運用語言的藝術。

這樣的一個人,你讓他無聲無息的秘密殺人,悄悄的埋屍,打掃乾淨殺人現場,還得把屍體的頭顱帶走丟棄,你覺得他能完成的那麼好麼?”

“確實是夠難的,而且以他和尤志業之前在麻將館鬧那麼大,關係的緊張程度,讓他登堂入室對尤志業下手也確實不太容易。

不過……”顧小凡覺得大體看來確實是像鍾翰說的那樣,但是又有點不敢掉以輕心,“萬一他是裝的呢?”

“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我至少說他不放在咱們的重點關注物件裡面,並沒有說從現在開始就完全不關注他.”

鍾翰略微有點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戴煦剛來,面生的很,這種好差事,就交給他好了,正好讓他熟悉熟悉a市的環境.”

從醫院大廳裡出來,唐弘業和戴煦都在門口等著呢,他們倆一天的工作也結束了,恰好鍾翰和顧小凡也來醫院這邊,於是便決定了乾脆等著他們兩個出來之後,四個人一起吃了飯再各自回家。

在吃什麼的這個問題上,鍾翰吃了癟,因為在商量去哪裡吃飯的時候,戴煦搶佔先機,第一時間表示附近有家快餐店,忙了一天大家肚子都餓了,乾脆就去那裡解決吧。

這一提議第一時間得到了唐弘業的支援,因為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根本不想再浪費時間在挑選飯店和等著上菜這兩件事上。

鍾翰當然是不想去吃垃圾食品的,二比一的情況下,最重要的就是顧小凡的那一票,而顧小凡選擇了同意戴煦和唐弘業的提議,於是少數服從多數,鍾翰也只好就範。

其實顧小凡倒不是多想吃快餐,她只是覺得鍾翰敗給戴煦的時候那種吃癟的樣子實在是很有趣,所以才故意壞心眼兒的投入了“敵營”。

一頓飯吃得很愉快,鍾翰和戴煦的關係顧小凡心裡有數,而戴煦的親和力絕對是毋庸置疑的,短短時間內就已經和唐弘業熟悉到了嘻嘻哈哈、稱兄道弟的程度,唐弘業原本也是那種話多能侃的性格,用餐氣氛自然是十分熱鬧的。

顧小凡一邊吃飯,一邊被他們幾個調侃的話題逗笑到臉頰發酸,最近纏繞在心頭的小煩惱都被沖淡了。

她並不知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馬上就有另外一件頭疼事在前面等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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