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臘月一直到正旦之前,邵樹德一直在進行人事調整。

北衙樞密使折嗣倫剛剛去世,其職由副使任遇吉遞補,另調鐵林軍都遊奕使徐浩出任北衙樞密副使。

折宗本六年前去世,年七十,折嗣倫卻只活了五十多。

嗣倫薨後,荊州刺史、長子折從學襲爵清河郡王,食封五千九百戶,這是第三代了。

淮海道巡撫使張彥球薨,轉運使宋瑤接替其職,潞州刺史郭崇韜調任淮海道轉運使。

張彥球是原河東鎮都教練使。

三十餘年前,邵樹德前往河東參戰的時候,在晉陽與張彥球有過幾面之緣,向他請教過兵法,朱叔宗也是由張彥球推薦而來。

在淮海鎮新設這段時間,老將張彥球鎮守十餘年,極大穩定了當地局勢,併為攻滅幽州、契丹、渤海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張彥球薨逝之時,年約六十有八,算是高壽了。

關北道巡撫使黃滔以疾病纏身為由,請求致仕,邵樹德許之,以湖廣道轉運使陳棲為關北道巡撫使。

前天雄軍判官、新州刺史李愚出任湖廣道轉運使。

黃滔是封渭的好友,今年七十四歲,比歷史上多活了兩年。

看來壽數就是壽數,即便這十來年生活安定,養尊處優,到底還是撐不住了。

李愚也算是嫡系了,天雄軍文吏出身,一路爬上軍判官的位置,再調任地方,幹得有聲有色。

考慮到他的年紀,將來走上中書也不是沒有可能。

河東道巡撫使王摶亦請致仕,邵樹德調平州刺史陳素接替之。

王摶是前唐舊官,他的離去意味著一個群體的勢力又消散了幾分。

段凝沒得到巡撫的職務,應該很失望。

不過陳素年紀也大了,幹不了幾年,他還是可以繼續等待的。

鄜州刺史安金全出任雲南道都指揮使。

沂州刺史孫典出任雲南道轉運使。

禁軍大將張慎思年邁,退出現役,出任雲南道刑獄使。

段義宗出任雲南道學政。

安金全是河東將領,在攻打邢洺磁時投降,後任鄜州刺史,長時間考察下來,可以信任,本身也有能力,於是派到雲南組建州兵。

沂州刺史孫典投降得就更早了。

他原本是房州刺史,在折宗本攻打忠義軍時投降,後輾轉於各州,擅長勸課農桑。

這次調到雲南,管一管地方經濟。

張慎思是朱全忠降將,年紀大了,不適合在一線指揮作戰,故出任地方職務。

段義宗文辭出眾,在雲南影響力不小。

這個學政,還是燕王保舉的,邵樹德姑且相信他一回。

這一番人事調動,有被動的,有主動的,完成之後,西征之時國中不用做大的變動了,可鎮之以靜。

除非地方出現動亂,那將由太子領兵出征平定。

邵樹德又想了想各地的情形。

雲南方面,李唐賓剛剛攻破鐵橋城,殺節度使趙嵯政全家,俘斬兩萬餘人。

邵樹德看到時也覺得很震驚,一個小小的劍川鎮怎麼有這麼多兵馬的?李唐賓莫不是殺良冒功了?再一看他帶過去的部隊,成分複雜,頓時有數了。

燕王邵明義已至昆州,正組織兵馬平定通海都督府的叛亂,問題應該不大。

這兩處平定之後,想必雲南會消停一段時間了。

不過也難說啊——朝廷置曲州後,南中地區蠻獠就騷動不已,一個不好就會叛亂起來。

邵樹德昨天就看到發回來的軍報了,氣得在王氏身上多打了一炮——王氏乃鄭買嗣之妻、鄭仁旻之母,今年四十歲。

鄭仁旻有不少嬪妃,長得挺漂亮的,其中甚至還有崑崙奴。

他的幾個姐妹更是青春可人,姿容出眾,但邵樹德看了沒甚大興趣。

王氏是南詔權臣王嵯巔的曾孫女,說實話只是中上之姿,且四十歲了,雖自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但還是遠遠不如那些年輕女人漂亮。

但一想到他太后的身份,邵樹德就吉爾梆硬,終於還是讓她不乾淨了。

雲南方向,只能繼續見招拆招了。

東北方向,渤海的局勢明顯穩定了下來。

或許過去這麼些年,有能力叛亂的人都被殺得差不多了吧。

地方大族也死心了,開始認認真真考慮如何在大夏新朝之中經營,一步步提高家勢。

另外一點就是,遼東道學政種覲仙其實也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這人別的不說,品行是真的高尚,在當地收了不少世家出身的弟子,精心教授,從不歧視他們渤海人的身份。

張全義也是能吏一員,對地方上的情況瞭如指掌,不至於搞出壓榨過甚,導致大規模叛亂的事情。

所以說啊,用人是十分重要的一環,尤其是這些非傳統漢地,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得人焉!”

看完遼東道的一堆奏疏,邵樹德心情大好。

只要持之以恆,輔以正確的政策,一切都會走上正軌。

******

“雖然還差幾天過年,但賬早就封了,算了這麼些時日,你們算完了沒有?”

蓬萊殿內,邵樹德看著趙植、儲仲業二人,問道。

在座的還有數人,皆是國中有名的大商賈,如趙氏商行的領頭人趙在慶、河西、關北一帶最著名的豪商康勤、諸葛家的諸葛仲保、拓跋氏的拓跋矩——大部分都是第二代人了。

“陛下,今年渤海商社獲利約七萬緡,比去年多了一萬八千.”

趙植喜滋滋地說道。

趙在慶等人在一旁聽了,暗中羨慕。

不愧是皇帝的錢袋子,就是能撈錢,年年穩定盈利這麼多,且每年還有一定幅度的上漲,實在讓人垂涎。

當然,他們這是思維定勢了。

這明明是一家股份制企業,怎麼能是皇帝的錢袋子呢?

“為何多了這麼多?”

邵樹德心中隱隱有數,但還是問道。

“一者,渤海局勢日益穩定,與咱們合作的靺鞨、大族越來越多,故有所增長.”

趙植說道:“二者,去年又有人捕獲了一條鯨。

此鯨所得尚未發賣完,一部分利潤要計入明年了。

臣為陛下賀,陛下御極十三年,便已天降一鯨、捕獲兩條鯨,此亙古未有之事也.”

又可以做不少奶罩了!邵樹德心中喜悅。

“現在捕鯨的人多起來了嗎?”

他問道。

“多!”

趙植用一種驚歎的語氣說道:“那些人可真是大膽。

在海上遇到鯨後,便放下小船,亡命之徒划著船靠近鯨,用強弓勁弩射之,用長矛刺之.”

這不是巴斯克人捕鯨的方式嗎?邵樹德也很感慨。

歐洲人最開始捕鯨時,也是這般膽大無比,划著船靠近正在嬉遊的鯨,直接用長矛刺,其間之驚險,非身臨其境難以想象。

不過,勁弩不是違禁品麼?怎麼連捕鯨的人都有?莫非是從魏博買的二手貨?

“鯨可遇而不可求.”

邵樹德說道:“七萬緡的利錢有點意外,明年能達到六萬五千緡,朕便算你們過關.”

“遵旨.”

趙植說道。

“那些靺鞨、女真首領,有沒有劫掠你們的貨物?”

邵樹德又問道。

“沒有.”

趙植答道:“他們與內務府打交道,獲利良多,沒有必要劫掠貨物。

正常做買賣,細水長流的道理,他們也懂.”

“靺鞨、女真民間有沒有什麼怨言?”

“暫時還沒有。

他們手裡的貨物,以前也賣不上價,現在有了內務府,日子改善了不少。

縱然有人染上了酗酒的惡習,但整體對咱們還是感激居多的.”

“那就好,這個買賣看樣子還能繼續做下去.”

邵樹德欣慰地點了點頭,道:“今年你們多招募一些人,儘可能從皇莊子弟中選,朕還會撥一部分經學、工學、農學、算學的學生給你們,帶一帶他們,讓他們知道怎麼運作一家商社.”

“陛下是指……”趙植有所猜測。

“沒錯,朕欲籌建安南商社.”

邵樹德說道:“現在需要儲備人才,這就要靠你們了.”

“是.”

這顯然會增加渤海商社的成本,但趙植沒法拒絕。

“諸位.”

邵樹德與趙植商量後,又看向趙在慶等人,問道:“當初朕讓你們每家各湊一千峰駱駝、五百輛馬車,準備得怎麼樣了?”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由趙在慶統一回道:“陛下,我等皆已備齊。

且分別於涼州、甘州、肅州、瓜州、沙州置倉,囤積糧米.”

“倉庫有多大?”

“大小不一,最小的能存三萬八千餘斛糧,最大的近五萬.”

“有心了.”

邵樹德讚道。

民間搞這麼大的倉庫,確實相當不容易,同時也可看出這幾家確實實力雄厚,一般州一級的官府還真比不過。

“朕就和你們明說了,明年必西征.”

邵樹德說道:“倉庫未儲備糧食的,抓緊採買運過去。

朕知道你們為了省錢,倉庫不一定全是滿的,抓緊時間吧.”

“是.”

四人一齊應道。

邵樹德又默默盤算了一下。

一萬人的部隊,一個月要消耗九千斛糧食,如果算上役畜,那就要一萬多了。

這幾個商家提供的糧草看似不是很多,但作為官府轉運之外的補充,已經相當不錯了。

河西諸州,自從三年前姑臧縣買了七萬只羊寄養在牧場之後,各地紛紛效仿,買了不少牛羊甚至還有豬,找地方養著,充作大軍過境的軍需。

三年時間——邵樹德給了他們三年時間,到明年就是第四年,屆時如果糧草出現短缺的話,那可真要殺人了。

當然,他不認為有人敢這麼做。

因為這是必然要露餡的,何苦呢?

這麼一算,大軍從中原開進至沙州,基本等於內線行軍。

而且敦煌那邊的倉庫是最大的,大軍從沙州出發前往伊州時,糧草也沒有問題。

從伊州再往西,路途就很遙遠了,運輸成本也將極為高昂,且無法像河西走廊沿途各點一樣,將成本分攤到過去三年之中。

打一個高昌回鶻,糧草、物資囤積了三四年,可真夠蛋疼的。

這就像那啥,前戲兩小時,結束兩分鐘——希望能兩分鐘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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