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八部于越耶律釋魯一大早就出了門。

滑哥裝模作樣送行一番,見父親走遠後,又悄悄溜了回去。

帳篷之內,戰火連天,地動山搖。

耶律滑哥在父親的小妾身上奮勇馳騁,良久之後才萎頓了下來。

“滑哥,你也太沒用了.”

婦人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譏笑道:“你父親年逾五十,卻猛如奔虎,比你強太多了.”

耶律滑哥聞言有些惱怒。

不過在對上婦人白花花的身軀,以及那雙桃花媚眼之後,又諂笑道:“父親也勇不了幾年了,提他作甚.”

婦人一聽也是,頓時不再嘲笑滑哥,而是爬了過來,緊緊貼在他身後,輕輕研磨著,膩聲道:“滑哥,以後都靠你了.”

滑哥很是受用。

這是父親最寵愛的小妾,如今卻像狗一樣在討好自己,這極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這幾日都是你陪侍父親的,可聽到什麼訊息?”

滑哥問道。

“南邊打得不順利,于越非常生氣.”

婦人說道:“前天他下令各部徵集丁壯,向遼陽聚集,打算圍攻夏人.”

滑哥舒服地呻吟了一聲,又問道:“西邊呢?阿保機那邊怎麼說?”

“看于越的意思,打得好像還可以.”

婦人說道:“佔了不少地盤,搶了一些丁口、牛羊,這會在哪卻不知,可能要與晉人相會吧.”

“你這婦人,知道得倒不少.”

滑哥將婦人拽到身前,叮囑道:“以後多多留心各種訊息,想辦法報予我知.”

婦人輕輕點頭。

“放心.”

滑哥捏了捏婦人,笑道:“待我父死了,定然將你納回家中。

迭剌部,什麼時候輪到阿保機做主了?他的軍隊、部民以及妻子,都是我的.”

婦人狠狠掏了一把,似乎有些生氣。

耶律滑哥居然還惦記著阿保機的妻子月理朵,這讓她有些生氣。

滑哥這種人,看起來比阿保機差多了,怎麼可能上位?見婦人吃醋的模樣,耶律滑哥笑而不語,穿戴好衣物之後,便出了帳篷。

山谷之內,牛羊被野,帳篷星羅棋佈。

小孩在練習騎羊、射箭,婦人在擠奶、喂草,老人在製作弓梢、弓弦、箭矢,丁壯們則早已離開,到外地集結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在女人和爭權奪利之外,滑哥突然對契丹的前途感到了一陣擔憂。

契丹諸部走到今天,每一步都很不容易。

前唐玄宗之時,因為依附突厥,古老的大賀氏部落聯盟被唐軍擊破,部眾逃命如喪家之犬,部落聯盟最終煙消雲散。

新生的遙輦氏聯盟力量孱弱,不得不依附回鶻,前後被奴役了百餘年。

回鶻汗國被滅之後,契丹重獲自由,一步步崛起,直到有了如今這個實力。

積攢點實力並不容易。

部落崛起的天時也不會常有,一旦失去,往往伴隨著滅頂之災。

中原在慢慢統一。

每次這種事情發生,對草原民族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耶律滑哥再沒見識,也知道這一點。

唉,破天荒地第一次,他希望父親耶律釋魯能夠旗開得勝,擊敗從遼南北上的夏兵。

******掌管軍國大事的于越下達了徵集令,契丹八部的留守人員立刻動員了起來。

丁壯們準備好武器、戰馬,帶上乾糧,跟著頭人出征。

老人、健婦則準備糧草,堆上馬車,然後驅趕著牛羊,往前線輸送。

此時迭剌部的核心牧地之上,大群騎士已經準備好了器械和乾糧,分批出發。

述律平騎著一匹小母馬,與餘廬睹姑並轡而行,定定地看著出征的將士們。

“室魯,此番出征,若不能勝,就別回來了.”

餘廬睹姑看著丈夫,說道。

述律平掩嘴而笑,道:“室魯本事大著呢,不然也不會娶到我們的大薩滿.”

“室魯”名叫蕭室魯,是蕭敵魯之弟,蕭阿古只、述律平的同母異父兄。

他們的母親則是耶律撒剌的的妹妹,也就是阿保機的姑姑。

也就是說,蕭室魯與阿保機是表兄弟關係,非常親近。

親上加親的是,他還娶了阿保機的妹妹餘廬睹姑為妻——《遼史》記載,諸弟之亂後,阿保機痛心疾首道:“北府宰相實魯妻餘盧睹姑於國至親,一旦負朕,從於叛逆,未置之法而病死,如天誅也.”

蕭室魯曾參與諸弟之亂,失敗後自殺。

作為他的妻子,餘廬睹姑公主也參與了,因此“病死”。

後世曾經出土過晚唐風格的契丹公主墓,墓主人身體內有大量水銀,本身還是一位薩滿,便是餘廬睹姑公主了,下葬時年齡三十出頭。

但不管以後怎樣,此時的蕭室魯是正兒八經的阿保機親信,是他的表弟和妹夫,是最可信任之人。

在此之前,蕭室魯一直在幫阿保機管理諸漢兒、渤海奴隸。

這次若非干係重大,他也不會出馬,而是坐鎮後方。

“放心吧.”

蕭室魯笑了笑,道:“夏人來遼南才多久?他們根本沒多少兵力,事實上我很奇怪,從積利到安市,數百里之遙,為何怎麼都攔不住?”

“不要輕敵.”

餘廬睹姑瞪了一眼丈夫。

蕭室魯收斂笑容,不敢回嘴了。

妻子是阿保機的妹妹,又是部落大薩滿,威望很高。

人也長得嫵媚高挑,蕭室魯實在愛煞,在妻子面前一直陪著小心。

餘廬睹姑指東,他絕不敢往西。

“室魯.”

述律平醞釀了一會情緒,道:“妹妹就你們幾個親人,一定要平安回來。

餘廬睹姑說得沒錯,萬勿輕敵。

情況你也知道,遼南的夏兵打製了很多車輛,水潑不進,各部已經損失數百人了,至今沒找到好辦法。

你素有奇計,到前線後好好看,好好想,一旦想出辦法,立下大功,阿保機絕不會虧待你的.”

“放心吧.”

蕭室魯笑道:“這次咱們人多,一定可以拿下.”

自信是一種很重要的特質。

有自信的人,能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水平,甚至超水平發揮。

沒自信的人,一身本事完全發揮不出來,稀裡糊塗敗下陣。

契丹現在是有自信的,雖然這種自信已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動搖,但多年勝利打下的底子還在那裡,一時半會是不會動搖的。

蕭室魯他媽的就不信了。

幾千夏兵,難道個個三頭六臂不成?就不信拿不下來!與月理朵、餘廬睹姑姑嫂倆告別後,蕭室魯追上了出征的大隊人馬,漸漸消失在了高山密林之後。

迭剌部上萬精騎,出動了!******大軍還在陸續集中,耶律釋魯卻已經等不及。

於是,在七月十三這天,他親自帶著兩千騎,抵達了遼陽。

遼陽曾經是唐安東都護府的理所,歸幽州節度使管轄,正所謂“遼陽甲兵之雄,幽都控馭之遠”是也。

但長期的中原混戰,漸漸使得唐人無法再控制草原。

他們先撤出了遼陽,然後徹底放棄了營州,將防線收縮到了山後。

到了這會,山後也無法維持了,已盡為契丹所奪。

唐人勢力的衰退,使得契丹、渤海國大為欣喜。

雙方曾經就遼陽的歸屬爆發過戰爭,最終契丹獲勝,渤海落敗。

但契丹人沒有經營城市的能力。

遼陽的百姓也跟著撤退的軍隊回了幽州,他們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座空城罷了。

夯土版築的城牆在歷經三十年風吹雨打之後,已經傾頹了不少。

城中斷壁殘垣、破磚碎瓦、荒草連天,幾如鬼蜮。

耶律釋魯只看了一眼,就對這座廢棄的城市失去了興趣。

迄今為止,契丹所有的勝利都是從馬背上獲取的,他們沒有必要像中原人那樣生活在城牆保護範圍之內。

“綰思,契丹素以騎兵稱雄。

先輩破六部奚,敗渤海,阿保機又擊破小黃室韋、越兀、烏古、六奚、比沙笰等部,所賴者唯契丹鐵騎是也.”

耶律釋魯踩斷了地面上某根腐朽不堪的長矛杆,說道:“但這次遇到難題了,你說說看,該怎麼辦?”

耶律綰思就是釋魯之子,少有勇力,見識不凡。

雖然不如阿保機驚才絕豔,但在耶律氏勻德實這一系之中,也算是個出眾人物了。

耶律釋魯沒帶滑哥出來,卻帶了綰思,培養的意味非常濃,也算是給侄兒阿保機提前準備班底了。

“爺爺,要對付這支夏兵,其實也不難,圍困罷了.”

耶律綰思說道:“分出一部人馬襲擾、遲滯夏軍車隊,再派出大隊主力,多帶馬匹,持七日糧,南下深入敵後,突襲夏人州縣。

漢人兵法有云‘揚長避短’,這便是了。

何必與他們面對面硬拼呢?”

耶律釋魯輕捻鬍鬚,滿意地笑了笑,道:“綰思,你對騎兵運用的理解十分深刻了。

我聽幽州來的行商說,中原之地上,也有個人用騎兵十分厲害.”

“何人?”

耶律綰思好奇地問道。

“便是那大夏天子邵樹德了.”

耶律釋魯說道:“他的騎兵,與草原風格很像,但又不安全一樣。

他也酷愛揚長避短,對騎兵的理解深刻到了極致。

可惜當了皇帝后,便不再領兵打仗了,不然倒是可以與他較量一番.”

“會有機會的.”

耶律綰思笑道:“只要這次阿保機痛打夏人,攻到河西,邵樹德的龍椅也坐不穩了.”

“哈哈!”

耶律釋魯開心地大笑起來。

“于越!”

遠處傳來親隨的聲音:“阿保機那邊有訊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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