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軍撤退的動靜不小,很快就被夏軍斥候發現了。

關開閏、夏三木當機立斷,揀選了三千人馬,攻斷後的帳前、神捷二軍,賊軍謹守營寨,進攻以失敗告終。

帳前軍目前還有四千步騎,神捷軍尚餘三千七百兵,並不比大寧城的夏軍少多少。

十七日,之前掉隊的一千五百黑矟軍聚集了起來,收復馬鬥關,進佔永和縣,從側翼威脅晉軍。

同日,經略軍、黑矟軍再度發起進攻,敵帳前軍已在前一天晚上撤退,獨留神捷軍三千餘人斷後。

激戰半日,賊軍大潰。

黑矟軍都虞候馬嗣勳率部追擊,斬首千餘。

不料樂極生悲,在繼續追擊的過程中上頭了,中伏而還,損失慘重。

馬嗣勳中了數箭,身負重傷。

這麼一來,大夥也不敢追了。

十八日,盧懷忠親率武威軍右廂一萬二千餘人抵達大寧,同時也帶來了最新訊息:他們吉昌以東的山林間抓獲晉將李嗣弼,李承嗣仍然不見蹤影。

老盧在聽取彙報後,只點了點頭,沒發表什麼意見。

有組織的撤退和無組織的潰退,當然不是一回事。

地形複雜的山區的撤退和無遮無擋平原上的撤退,當然也不是一回事。

中伏,可以說是不小心,大意了,但難以避免。

如果處處小心謹慎,有時候就錯過了追殺的時機,這就只能靠主將的判斷力了。

“經略、黑矟二軍,還有多少人?”

盧懷忠問道。

“還有六千五百餘人.”

夏三木回道。

這是算上了之前掉隊的那一千五百人,還有在外放牧的數百輔兵。

“我部還有五千人.”

關開閏答道。

但在大寧的只有三千。

還有一千追剿殘敵中,五百在從仵城歸建的路上,五百騎兵留守龍門。

“嗯.”

盧懷忠又點了點頭,仍然惜字如金。

武威、經略、黑矟三軍損失八千七百人左右,俘斬敵軍當在兩萬五千以上,或許更多。

當然,這個資料與康君立肯定是對不上的。

因為人家就沒把土團鄉夫當人,不把這些有刀槍,能守寨,會攻城的鄉勇算在己方軍隊數字之內。

李承嗣被圍之時,營寨內有晉兵一萬二千,構成為匡霸等衙軍七千、慈隰鄉勇五千。

突圍之時,還剩六千,最後全軍覆沒。

這一仗,按照晉軍統計,他們只損失了七千,按照夏軍統計,他們斬首一萬二千,很正常的事情。

因為我確實面對面消滅了一萬二千人,憑什麼那五千鄉勇不算?人家不會射箭還是不會砍人?“橫城有多少晉兵?”

盧懷忠又問道。

“有兵萬餘.”

夏三木回道。

這個數字不保準,因為是拷訊俘虜得知的,也隨時可能變化。

“構成呢?”

盧懷忠追問道。

所謂的“萬餘晉兵”,到底是萬餘衙軍,還是夾雜了州縣兵、蕃兵、鄉勇?蕃兵有沒有軍號?有軍號就要慎重對待,沒軍號就是鄉勇。

鄉勇到底是河東諸州的鄉勇,還是慈隰強徵來的土團?都是晉兵,但構成不一樣,戰鬥力會天差地別。

“不知.”

夏三木老實說道。

盧懷忠沉默了一下。

這不怪他們工作不細,打探不到是正常的,是自己太苛求了。

不過到現在為止,連康君立帶來的“四萬晉兵”的構成都不知道,也確實是一件頗為惱人的事情。

一個精銳衙兵是“晉兵”,一個臨時徵來的農民也是“晉兵”,搞不清楚,決策很不好做。

“殺敵三萬,誠為大功.”

沉默了一會後,盧懷忠終於張口了,順便又給將來的戰報注了點水分,只聽他說道:“多派人手,清剿賊軍斥候、伏兵。

待赤水、效節及河中鄉勇趕至,再行北上。

另,在慈隰二州徵五千土團.”

“遵命.”

夏三木、關開閏二人一齊應道。

接下來的三天,主要是武威軍出動,他們以千人一股,分散在諸山間小道之中,清理賊人。

你別說,還真遇到了幾股藏身其中打算埋伏的晉人。

雙方立刻爆發了短促激烈的戰鬥,晉人不敵退去。

武威軍還額外調了一個步軍指揮(2000人)、一個騎兵指揮(500人)繞道馬鬥關,與黑矟軍一千五百人匯合,開往隰州方向。

二十日,效節軍、赤水軍及河中鄉勇一萬八千餘人抵達大寧附近。

盧懷忠下令以效節軍右廂為先鋒,各軍繼之,攻往橫城鎮。

******康君立離開了隰州城。

戰局不利,他對守住隰州已不抱有太大希望。

橫城鎮還有五千餘人,主力是神捷軍。

隰州還有六千餘,主力是帳前軍。

突陣軍一部千餘騎在山間放牧,算是遊弋部隊。

其餘各部,一路北撤,至石樓、上平關一帶。

整個隰州戰局由帳前軍軍使石紹雍負責。

他不指望這裡能擋住夏軍多久,他只想持續消耗他們的銳氣,待其師老兵疲,就只能轉入防守,屆時選擇就多了。

因此,他給石紹雍的命令是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撤,但需盡力而為。

康君立走後,石紹雍也有些慌張,他命令帳前軍士卒隨時做好撤退的準備,然後親身前往橫城鎮,帶去了搜刮到的少數豬羊,慰勞軍士。

此時的橫城鎮外,箭矢橫飛,刀光劍影,戰事正烈。

來自河中各縣的鄉勇硬著頭皮,輪番上衝。

他們是悲哀的,明明心中對夏人很不滿,卻不得不為他們效力,消耗守軍的箭矢和精力。

當然守城的慈隰鄉勇也很悲哀,他們同樣對晉人不滿,卻也不得不為他們守城廝殺。

炮灰在此碰撞,死傷無數。

盧懷忠攻城的節奏要比別人良心一些。

基本是鄉勇攻一波,效節軍、赤水軍、武威軍繼之,輪換攻打。

二十三日一整天攻下來,鎮城的土牆就多處破損。

石紹雍大驚,加上有軍士來報,隰州西南出現夏軍身影,他匆匆離開了橫城鎮,趁著夜色返回了隰州。

突陣軍千餘騎與馬鬥關方向殺來的夏軍碰面,一陣廝殺之後,武威軍的一個騎軍指揮敗退。

但石紹雍聽聞之後,卻沒有絲毫的高興。

馬鬥關渡口向東至大寧,東北可至隰州,鬼知道那邊有沒有夏軍繼續增援過來。

他不敢怠慢,令人至隰州西南的常安塬下寨,多布旌旗,以為疑兵,讓夏人短時間內摸不清頭腦。

同時將城內物資趁夜運走,免得撤退時拖累速度。

二十四日的橫城鎮又是一天激戰,通往隰州的大道之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晉兵北逃——多為慈隰鄉勇。

“軍使,該撤了.”

幕僚們神色焦急,不住地勸道。

“突陣軍何在?”

石紹雍問道。

“有夏賊繞道山間小路,突陣軍去堵截了.”

幕僚回道。

“媽的,四處漏風的防線.”

石紹雍罵了一句。

罵完後,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不是不勇猛,不是不敢打,但匡霸、飛騰、銀胡簶、萬勝等軍完蛋之後,大軍士氣受挫,康都頭都不想打了,留下他們斷後,消磨夏軍銳氣,寄希望反敗為勝。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也很為難。

帳前軍一旦損失殆盡,怎麼補兵?會不會賦閒回家?這是個問題。

“神捷軍怎麼辦?”

石紹雍突然問道。

橫城鎮就不該守,或者守也得有個嚴密點的體系。

夏軍從西南方向繞道,直奔隰州而來,這已經到了橫城鎮後方,當初馬鬥關是誰主張輕易放棄的?呃,好像是康君立。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了。

“軍使,神捷軍怕是沒辦法了.”

幕僚誠實地答道:“他們被粘住了,想退沒那麼簡單。

但咱們還有機會,管不了那麼多了。

晉王帳下那麼多兵馬,早年叱吒風雲的部隊,而今還剩幾支?”

大順元年,晉王在晉陽閱兵,當時參與校閱的有義兒、左營、右營、決勝、橫衝、突陣、親騎、突騎、飛騎、五院、雄威、廳直、萬勝、匡霸、馬前直等十餘支部隊。

十年過去了,這些軍隊起碼有一半沒了。

不是消耗掉了,而是被改編成了別的部伍。

想當年,左營、右營、廳直、馬前直可都是響噹噹的一線主力,如今是帳前、拱衛、匡衛、保衛等軍挑大樑。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每一次改編,都有人上有人下,大家都看在眼裡。

“唉,想好好打仗都不行.”

石紹雍唏噓不已,神色看起來非常感傷。

幕僚微微低頭,靜等主公做決定。

“遣人沿路多佈疑陣,多張旌旗,多設戰鼓.”

石紹雍做出了決定,斷然道:“神捷軍一旦潰退,這些疑兵如果能起作用,多少能挽回一些敗兵。

另者,讓突陣軍別急著跑,至石樓縣南的山谷中設伏,多少阻遏一下敵軍.”

慈隰地形這麼複雜,不設伏可惜了。

即便不成功,也能延緩追兵的腳步,讓他們停頓下來,花費時間清理兩側的山塬或密林,這就能起很大作用了。

“軍使已經仁至義盡了.”

幕僚一聽,立刻讚道。

二十五日一大早,帳前軍並慈隰鄉勇六千餘人倉皇北顧,一路往石樓方向竄去。

當天下午,堅守了三天的橫城鎮告破,晉兵潰不成軍,黑壓壓地向北湧去。

經略軍又是充當先鋒,追擊不休。

第二日巳時,他們攻佔了幾乎空無一人的隰州城。

打仗打的就是一口氣,此時局勢那麼好,自然要追殺到底了。

而正當他們休息完畢,想繼續北上之時,盧懷忠卻以經略軍苦戰疲憊為由,勒令停兵,同時讓效節軍右廂兩千餘人充當先鋒,向北追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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