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佐命大臣,自天所授……陳誠,道高王佐,才茂國楨。

宏敷典禮,表正人倫。

學冠通儒,文合大雅……可中書侍郎、中書門下平章事.”

——《授陳誠中書侍郎平章事制》。

朱樸沒想到,離開洛陽之前最後一天,他草擬的制書都是有關新朝新貴的。

中書侍郎、平章政事,正兒八經的宰相。

只要門下省批覆,就可形成正式制書,發下任命了——門下省不可能不會同意。

再看看手頭另外幾份:《授宋樂中書侍郎平章事制》、《授趙光逢門下侍郎平章事制》、《授秘書監盧嗣業同平章事制》。

唉!朱樸嘆了口氣,讓人將這些草制送往門下。

一朝天子一朝臣。

有人失落,就有人高興。

陳誠等人剛剛覲見皇后結束。

都知道她是傀儡,但場面還是要有的,大家表面上還是對皇后的恩遇感激涕零。

臨走之前,皇后突然叫住了陳誠。

“陳侍郎,聽聞你素有急才……”皇后吞吞吐吐地說道。

其他人已經走了,陳誠有些不解。

“皇后有何事不解?”

陳誠問道。

何皇后婉麗婀娜,年歲還不滿三十,這樣子麼……陳誠似乎明白了什麼。

“妾也知太傅在安排禪讓典禮,一旦完成……”皇后頓住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陳誠眼珠一轉,輕捋鬍鬚,笑了笑,問道:“皇后覺得太傅如何?”

他這句問話就很有意思,無論怎麼回答都可以。

“太傅英武過人,乃豪邁男兒。

又春秋鼎盛……”皇后的臉紅了。

陳誠的嘴角扯了扯,殿下的老毛病又犯了。

“皇后可聽聞過大、小爾朱氏?”

陳誠問道。

皇后沉默半晌,臉更加紅了。

大爾朱氏是爾朱榮的女兒,先為後魏明帝的嬪妃,接著又改嫁後魏莊帝為皇后,最後被高歡所得,當了齊神武帝的小妾。

小爾朱氏是爾朱兆之女,先為後魏明帝皇后,最後同樣被高歡所得,當了他的小妾。

皇后才學不差,自然知道高歡這廝納了兩位前朝皇后當後宮的事情。

聽聞高歡對大爾朱皇后十分尊敬,即便納她回家當了側室,見面依然自稱“下官”。

嗯,這個下官讓皇后給他生了兩個兒子。

何皇后想起邵太傅輕薄她的時候總是自稱“臣”,這賊子!“齊神武,一生納了兩位皇后為妾,又納廣平王妃鄭大車、城陽王妃李氏、任城王妃馮氏為妾.”

陳誠賤笑了兩下,道:“皇后可細思之.”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千萬莫讓宋侍郎知曉。

他為人方正,怕是……嘿嘿.”

高歡納了五位皇族人妻為小妾,也算是他媽的空前絕後了。

“謝陳侍郎點撥.”

皇后誠心道。

“小事.”

陳誠說道:“折王妃是個厲害人物,別頂撞她.”

說完,陳誠一溜煙跑了。

呃,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了,總是遊走在危險的邊緣。

若邵樹德在折芳靄前面走了,陳家的日子怕是難過。

陳誠走後,何皇后臉上笑容稍斂,幽幽嘆了口氣。

******二月二十五日,朝會結束之後。

皇后下詔,以“丁壯離於農畝,女工廢於蠶桑”、“暴殄不仁,窮極殘忍”為由,令左右天德軍三萬眾,“擐甲整戈”,進取魏博。

邵樹德已經提前打過招呼。

詔書發到南衙樞密院時,樞密承旨李昌遠、柯崇按制召集眾人,一同宣讀。

下院樞密副使胡真第一個到。

折宗本剛剛從鄂州出發,不過不是回洛陽,而是積攢了一波糧草後,督威勝、佑國二軍,再度攻打楊行密。

因此,他是來不了了。

不一會兒,朱叔宗、楊悅、王卞三人相繼抵達。

還少一個諸葛仲方。

這廝猶豫不定,最近在三泉縣吃了一次敗仗,損兵兩千餘,便上表同意入朝為官。

不過才過了十天,就又請軍民上表留己,反覆無常。

總計六位樞密使、樞密副使,實到四人。

“李承旨,人都來了,你宣讀吧.”

朱叔宗與其餘三人見禮完後,說道。

“是.”

李昌遠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兇孽亂常,王室多難……”眾人默默聽著,氣氛肅然。

這次出兵,與以往相當不一樣。

正規化程度大大提高,今後應該會永以為式。

詔書不長,李昌遠很快讀完,然後交給柯崇,道:“請柯承旨續宣.”

“好.”

柯崇接過詔書,又當眾宣讀了一遍。

讀完之後,他將詔書交到朱叔宗手中,道:“朱樞密,此詔中書省有留檔,這一份請樞密院妥善儲存,後面就走調兵流程吧.”

“臣奉詔.”

說罷,當場寫了一份回執給柯崇,幾位樞密使、樞密副使紛紛在回執上落筆。

做完這些,朱叔宗立刻命令樞密院錄事、主事、主書等僚佐起草調兵文書。

這個其實很快,因為一應準備早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片刻之後,一位錄事便將文書呈遞了上來。

朱叔宗看了看後,覺得沒問題,便道:“諸位。

此番事急從簡,太傅特許只需我等四人簽字用印。

軍情十萬火急,須臾不可耽擱,這便開始吧?”

說完,第一個簽上名字,用上印鑑。

胡真、楊悅、王卞依次接過,仔仔細細看完,然後落筆簽字,用印。

至此,這份調兵文書便已經生效了。

接下來,南衙樞密院將派出兩名錄事快馬趕往偃師縣天德軍的駐地,下令大軍出征。

與此同時,一應糧草、器械、軍資,也有相應倉城調撥——無樞密院之令,倉督可拒絕軍隊索要。

“不過調一軍而已,也這麼麻煩.”

事情辦完後,楊悅搖了搖頭,忍不住抱怨。

“楊老將軍切莫玩笑.”

胡真苦笑道:“大國之制,合該如此.”

胡真是降人出身,在楊悅面前沒什麼脾氣。

這老頭嘴巴不饒人,偏偏資歷很老,戰功赫赫,胡真還真不敢得罪他。

尤其是在聽說夏王初起兵,征討拓跋思恭時,便是榆多勒城鎮使楊悅率五千步騎投效,一舉奠定勝局。

不然的話,那一仗的結局,還很難說呢。

有這個情分在,無論楊悅的嘴巴多臭,都少不了他的富貴。

“其實吧,當年我在河東時,衙將出徵便是這麼做的.”

朱叔宗說道:“節度使下令,都虞候司調兵,供軍使提供糧草,衙將領兵出征。

乾符末,康傳圭為河東節度使,張鍇、郭朏為其殺於城中,便是手頭無兵,只能任人宰割。

李全忠率軍出征,回師時造反,幽州節度使李可舉自焚死。

若在平時,李全忠也無這等接觸大軍的機會,只能被李可舉治罪處死.”

“是極,是極.”

王卞資歷一般般,這時候只能笑著打圓場:“殿下都要開國稱制了,自然要正規起來.”

“阿諛奉承之輩,一點不像個武人.”

楊悅譏諷一番,走了。

朱叔宗笑笑,都知道這廝的脾氣,懶得計較了。

國家制度一點點完善起來了,甚好,甚好啊!******“今歲科考,派何人主考?”

殿外春寒料峭,殿內溫暖如春,何皇后問道。

“禮部尚書裴禹昌可也.”

邵樹德說道:“此事中書門下自行操辦,你不用過問了.”

邵樹德有一個好,他非常慷慨,喜歡與人分潤好處,統戰能力較強。

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答應人家的好處,就會兌現。

至於自己的兒孫會不會如同李治那般剝奪宰相的權力,他管不了。

太宗活著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到兒子有那麼多想法。

“哦.”

何皇后心事重重,又隨口問道:“此番出兵,為何不親征?”

“在大事完成之前,我哪也不會去.”

邵樹德很直接地說道。

對他而言,現在沒有什麼比禪讓稱帝更重要了。

這也是整個關西軍政集團最大的事情。

與之相比,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後捎捎,不值一提。

“哦.”

何皇后又嗯了一聲。

“你怎麼了?”

邵樹德將皇后攬在懷裡,輕聲問道。

皇后禮衣紐扣全開,看著就十分養眼。

“禪讓之後,太傅娶了我可好?”

皇后鼓足勇氣說道。

邵樹德說道:“臣不敢褻瀆皇后.”

皇后氣極:“你還沒高歡膽子大!”

邵樹德一愣。

《魏書》、《北齊書》他可是翻爛了的,如何不知皇后的意思?“聖人上次臨幸你是何時?”

邵樹德突然問道。

皇后有些羞赧:“九九重陽節那天.”

這都過去五個月了……“聖人近來如何?”

邵樹德問道。

“還好.”

皇后臉一紅,說道。

這個話題她不想多談,畢竟是皇后,背德感太強了,雖然一開始是被迫的,但現在已經有點那啥了。

“認命了麼?”

邵樹德問道。

“應該……是吧.”

皇后也不確定。

“不用管了.”

邵樹德說道:“三月初一大朝會後,你讓人再送一次九錫,這次我收了。

然後準備禪讓典禮冊文,三月就要弄好。

你先把傳國玉璽收起來,到時候直接用印,不用管聖人了.”

“傳國玉璽我已經拿走了.”

皇后說道。

“真是個小聰明.”

邵樹德誇獎道。

皇后有些得意。

“臣今晚有要事稟報.”

邵樹德將皇后抱得更緊了,湊在她耳邊說道。

“太傅可至麗春殿奏事.”

“臣遵旨,今晚亥時至麗春殿,面聆皇后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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