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門熊熊燃燒著,門內,申豪跪坐在石造火盆前,他的手掌緊貼著火盆的外壁,火焰盛烈,映照得申豪的身形越發虛幻。

在他的身後,‘屠夫’拎著半米長的尖刀,無聲無息地步入了廟宇中,朝申豪走去。

申豪抬頭注視著蘇午,蘇午腋下鬼手猛然延伸而出,想要伸進那道光焰交織的門戶內,然而他一伸出鬼手,整道門戶就以他無論如何都難達到的速度,倏忽收斂,消失無蹤!“申豪!”

“申豪!”

他怒聲呼喝!鬼手拍打著虛空!卻無法再推開一扇消失的門!模擬失敗了!蘇午很清楚,自己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出申豪,可現在,屠夫出現在了申豪背後,哪怕他不曾親眼見到,亦不難猜出,這次的模擬裡,申豪的結局會是什麼!雲霓裳死在了此次模擬裡,從她死亡開始,本次進行的所有模擬路線就全部需要更改——蘇午既然把她和姬鴻帶進了副本內,那就必須要保證他們活到最後!說到底,不管什麼榮譽、責任、犧牲之類的說法,今次詭異對策事件,完全是他以一人之力推動,他是為了把自己的兄弟救出詭韻籠罩區,如果這麼做會導致任何不良後果,都應該由他一人來承擔才是,不能讓隊友為自己做的事情承擔後果!姬鴻、雲霓裳可以‘團隊’為理由,冒死協助他,他卻不能同樣以此為理由,看著他們為自己個人的目標而死!兩個隊友死亡以後,蘇午繼續模擬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看看這個詭韻籠罩區會有什麼新的變化,正確的路徑在哪裡?他找到了正確的路,想必那個引領自己走向正確道路的目光,就來自於申豪。

但這條路走到最後——卻需要申豪付出生命作代價,來為他開啟一扇‘門’!這更不是蘇午所能接受的結果!怎麼辦?!閉上眼睛,蘇午從未看過的畫面就在他腦海裡不斷閃現——‘屠夫’走近申豪身後,在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刀割斷了他的腦袋!那半米長的尖刀上,滿帶申豪的鮮血!那把刀,那個詭異老太異化成的屠夫,殺了他的兩個隊友,和最好的兄弟!“該死的!”

“該死的!”

不管此後情勢如何演化,自己需要首先過去‘屠夫’這一關!面對它,不能只是逃跑,要設法將它關押!必須要將它鎮壓!用‘白棺’關押?但白棺還未被送到自己手上——等它被送到自己手上的時候,申豪說不定早就死了!不能寄望於白棺,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一定還有!蘇午猛然張開雙眼!右眼中紅蓮盛放!他內心有了定計。

收束著腦海裡翻騰的念頭,蘇午眼中紅蓮漸漸隱去,目光打量四周,他立刻發現,自己現在在泡麵廠的大門外,只要退後幾步,就能離開這個詭韻籠罩區!申豪溝通了那座廟的力量,將他直接傳送到了這個詭韻籠罩區的邊緣,把生路留給了他!“你他丨媽……”蘇午用力捏了捏拳頭,那座廟演化出的火焰門外,很可能就是連通著‘禾香泡麵廠’!佔據‘禾香泡麵長’的那隻必然在‘荒級’,乃至更高恐怖層次的詭,就是申豪說過的那尊神!回憶著那座廟裡浮現的虛幻畫面,一幀幀影像在蘇午腦海裡流轉,最終定格於廟裡被光火映照出的,一排虛幻的供桌。

供桌上,擺著一隻只畫著鯉魚的粗瓷大碗,碗裡盛滿了生米。

那種碗——自己也有一隻!就裝在保險箱裡!能夠開啟遺物主人的過去人生!那一碗碗擺放在神靈塑像前的生米,是某種供品?還是有其特殊的涵義?它能否成為破局的關鍵?收束著腦海裡的念頭,蘇午的目光投向泡麵廠大門。

‘禾香泡麵廠’裡的這隻詭,既然很可能就是五猖廟走出的那尊神,現在不妨就先探查一下情況,探探這隻詭的殺人規律!他做出決定,邁步走到泡麵廠的出入閘關前,直接將一座閘關直接推倒闖了進去!閘關旁側,保安亭內,坐在辦公桌前的保安身形向一側歪倒。

‘天蓬肅殺咒印’生效,這具本就已死的屍體,當下徹底死亡。

再沒有復甦的可能!昏暗天穹下,空氣裡周流著泡麵廠那隻詭越發濃烈的詭韻,像火鍋的牛油半附著在草木建築之上,蘇午穿著牛皮唐卡大袍,進入廠區的外圍時,尚能橫行無忌,不用顧慮會被此種詭韻所沾附。

但當他逐漸深入廠區時,四周的詭韻越發變得濃烈,開始突破牛皮唐卡大袍的封鎖——此時,便需要蘇午時不時揮舞火煉真金拷詭杖,驅逐接近自身的那些詭韻!廠區空蕩蕩,栽種於路邊花壇裡的花卉,早就枯萎凋敝。

一輛廂貨車停在路邊,蘇午遠遠地看到貨車司機坐在駕駛位上,正在幹嚼一袋泡麵。

貨車車廂內不斷傳出撓門的聲音,車廂門漸漸被推開一道縫隙。

他走近那輛貨車十丈範圍內,駕駛位上的貨車司機腦袋一歪,當場斃命。

車廂裡的撓門聲亦跟著倏忽收盡,但車廂的縫隙越擴越大,最終,兩扇車廂門猛地開啟來,幾具赤裸的、長髮的女屍從中滾出。

她們落地不過幾分鐘,就開始腐爛發臭。

蘇午看到了她們乾癟的腹部,有的女屍身上穿著廠區的工服。

——她們應該是泡麵廠的員工,身在一類食品廠,就必定會吃膩一類食品,這些女員工,應當也吃了不少禾香牌泡麵。

於是,她們的結局在所難免。

與廂貨車司機一樣,早就失去了五臟六腑,變成會活動的、充滿惡意的屍體。

再後來,不知為何,她們被貨車司機關進了車廂裡,直至今時,因為蘇午的偶然路過,這些人才得到徹底的自由。

蘇午的目光在貨車車廂上印染的‘禾香牌廣告宣傳畫’上稍微停留,隨後就邁步離開了這裡。

天穹晦暗,頭頂的感應路燈時明時暗,像是短路了一樣。

三排廠房建築出現在道路的盡頭,廠房以後,是一棟低矮的辦公樓,以及員工食堂。

即便隔得還比較遠,蘇午依舊聽到了廠房裡機器隆隆的轟鳴聲,看到廠房窗戶內通明的燈光——這座廠區已經變得如此怪異,厲詭早已侵襲了此地,可這間工廠至今還在運轉!那麼,支撐工廠運轉的那些工人裡,會有幾個活人?一個?還是一個都沒有?!蘇午邁進了‘麵餅車間’內。

車間門口,有一盞燈閃爍著昏黃的光,進入車間後,首先是一條消毒通道,不過,當下通道里早就沒有了消毒水的氣味,而是充滿了各種醬料與油炸麵餅的味道。

消毒洗手池更已經斷了水源。

車間內,一臺巨大的機器不斷翻轉著,將內裡的麵糰擠壓成條裝,彙整合麵餅。

麵餅一個個落入油缸中,進行油炸,烘乾,而後一排一排被機器‘吐’出,隨著流水線向前,前面穿著工服的員工撿起一塊麵餅,飛快咀嚼吞嚥下肚,而後將剩下的麵餅依次翻個面,再向前,其他員工依次在麵餅上放下醬料包、蔬菜包、乾料包……蘇午走進車間內,麵餅還在不斷被機器吐出,但那些翻動麵餅、放置配料的工人都紛紛倒下,斃命,濃郁的屍臭混雜在油炸麵餅的氣味、醬料的氣味當中,在此間彌散。

他看了眼那些東倒西歪的屍體,走近了將麵餅油炸定型的那臺機器。

看著成排成排的麵餅被機器翻出,在流水線履帶上不停運送。

從那臺機器裡,蘇午感應到了濃烈的詭韻。

但那隻詭並不在機器中。

“難道那隻詭曾經被油炸過?否則炸泡麵的油脂裡,怎麼會有它留下的、如此濃郁的詭韻?”

蘇午一邊揮舞著拷詭杖,驅散瘋狂朝自身聚集的詭韻,一邊轉身走向車間另一個出口,由那裡去到了包裝車間。

包裝車間內,除了所有員工都已死去之外,並沒有其他異常。

接著,蘇午轉去了醬料車間。

醬料車間佔地面積只有其他兩個車間的不足三分之一。

乾淨、整潔,充斥著濃郁醬料味道的車間裡,只有一座機器在運轉著。

那是一口翻騰的大鍋,穿著類似廚師服一般白色服裝的年老者,不斷將一塊塊牛肉投入鍋中,濃郁的油香混合著詭韻從那口被翻轉的大鍋裡湧出,年老者感應到蘇午走進車間內,他驟然轉身面向蘇午,蘇午這才看到,對方的白衣服敞開著,胸腹部裂開汙臭的傷口,內中五臟六腑皆已消無!年老者口中尖嘯著,揮舞自己用來抓牛肉的抓鉤,衝向蘇午,在與蘇午相距十五丈時,猝然倒地,當場斃命!蘇午走進那口還在不斷翻轉的大鍋機器,看到大鍋被分割成兩個部分,左邊新鮮的牛肉、各種配料傾入其中,便被迅速分割,絞碎成糜,右邊湧出黃澄澄的油脂,將那些配料全部炸成棕紅色。

棕紅色的油鍋裡,漸漸浮現一個女子面孔的輪廓。

空洞的眼眶裡,兩團牛肉丸聚成眼仁,看了看蘇午。

便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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