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空曠的地下通道內，傳來節奏穩定的腳步聲。
通道寬敞，可容大型客車通行，地面整潔、牆壁光滑，即使多年未有生人已經不染塵埃。
身著長袍的周甲揹負雙手行於其中，不時看向牆壁上的繪畫，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百三十二年前，越星上空出現一輪血月，此後越星發生異變，八十萬越星人死亡慘重.”
名叫天河的金屬圓球懸浮半空，傳來滋滋聲響：“十幾年前，越星周圍的星空突然消失不見，倖存者寄居的越城也來到這個名叫墟界的地方.”
“這裡有許多怪物，為了解決它們，倖存者激發了僅存的一枚滅靈彈，與怪物同歸於盡.”
說話間，前方的金屬大門朝著兩側敞開，露出一個直通地底的隧道。
“八十萬？”
周甲緩步前行，口中道：“怎麼，越星人很難生育？”
從牆上的壁畫繪刻、此地遺留下來的痕跡看，越星人與地球人在體型方面相差無幾。
越星也不小。
竟僅有八十萬人？“這倒不是.”
天河回道：“越星人人口最多的時候，超過兩百億，不過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口數量反而越來越少.”
“哦！”
周甲微微頓足：“有意思，說來聽聽.”
除了能夠耐得住性子，對於一位語言學專業的學子來說，保持好奇心同樣至關重要。
“越歷3368年，越星人人口達至巔峰，屆時還有許多貧困人口不能溫飽，諸多疾病肆虐.”
天河開口：“3522年，越星聯盟成立，基本解決了越星人的溫飽問題，許多頑疾也得到了根治.”
“同年，人口數量開始急速下滑.”
“其中最為關鍵的，在於女性生育意願的降低.”
周甲緩緩點頭。
“原因有很多，學歷的增加、適孕年限的漸少、孕育嬰兒對女性身體工作的影響等等……”天河繼續道：“因人口下滑速度太快，聯盟出臺了諸多政策，鼓勵、支援女性迴歸家庭，孕育後代.”
“奈何，效果很差.”
“越來越多的女性不願意生育，根據資料顯示，女性在孕期、照顧嬰兒身上需花費大量時間，若是有二胎、三胎的話，一生中精力最為充沛的時間，都要花費在家庭上.”
“不能遊玩、沒有社交、經濟退步、生活質量下滑，這是那個時代女性所抗拒的主要原因.”
“至於男性，生育意願雖有減弱，卻並非主要原因.”
“每年新生嬰幼兒的持續漸少，不僅僅是社會問題，也是經濟問題，幾乎讓聯盟崩潰.”
“各地財政接連破產.”
周甲停下腳步，看向身側的壁畫。
壁畫上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不過下一幅壁畫就成了夫妻二人，沒有了孩子。
隨即開口問道：“你們怎麼做的？”
“增加對懷有身孕女性的補助，讓她們有生育意願；推廣託管育兒機構，讓父母漸少照顧嬰幼兒的煩惱；發展孕期臨產醫學，讓女性無痛生產.”
天河開口解釋，又道：“可惜，成效仍舊不佳.”
周甲點頭，舉步繼續前行。
天河繼續道：“越歷3715年，越星人口持續漸少，同時伴隨著科技的發展，體外受孕法案得以透過.”
“嗯？”
周甲皺眉，下意識察覺到不妙。
“體外受孕，意味著夫妻雙方可無需母胎培育，徹底解放了女性在孕育後代上的煩惱.”
天河解釋：“同年，新生嬰幼兒略有增加.”
周甲搖頭輕嘆。
他不知越星人的做法對不對，讓女性免遭十月懷胎之痛，按理來說，似乎沒什麼不好。
但……就像是開啟了潘多拉魔盒。
不。
也許這本就不是一件壞事，開啟之人也並不會這麼覺得，倒是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
“越歷3752年，基因技術得以完善，經法案允許，在父母雙方許可的情況下可運用在未出生的嬰兒身上.”
“同年，各種先天性遺傳病症徹底杜絕，新生嬰兒智力出眾、體格強健、壽命延長.”
“體內受孕因為有著諸多弊端，漸漸無人接受.”
天河聲音平淡：“越歷3800年，人族延續法案透過，每年挑選十萬優良基因孕育成嬰兒，成年男女漸漸喪失自身孕育嬰兒的功能.”
“越歷3844年，最後一位體內受孕誕生的女性離世，嚴格意義上的父母倫理成為歷史.”
“又百年……”“血月出現！”
“呵……”周甲輕呵，眼神中顯過一絲迷茫，隨即復歸清明。
他接觸過許許多多的世界、諸多族群，如費穆世界、帝利族、星族人、燕族，等等……每一個世界，都有著它自己的特殊之處，更多的世界，甚至徹底在血月照耀下滅絕。
與之相比。
越星人並不差，至少他們是自己做的選擇，對與不對也輪不到外人評說。
“所以……”周甲緩緩側首，看向一旁的圓球：“你想要什麼？”
“我……”天河聲音微頓，道：“我不想死.”
“死？”
周甲眼神微動：“你怕死？”
對方應該只是一個機械造物而已，本身並無靈智，更不應該有著對死亡的恐懼才對。
“是.”
天河晃動，聲音也變得顫抖：“您會殺了我嗎？”
周甲沒有吭聲。
他確實有過這個打算，以白銀之軀進入黑鐵碎片世界，還是中途進入，被外人知曉難免會有些麻煩。
怕是黃金生靈，也會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就算你不殺我，外面的那些東西也會殺了我.”
天河聲音低落，圓球緩緩飄落在地：“我不想死.”
“不知道為什麼，在進入墟界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有了些不同，以前我是不會害怕死亡的.”
“有意思.”
周甲目視圓球，面露淡笑：“你身上浮現過殺意，所以剛才應該想過朝我動手，更是把我引到這裡，為何突然改變了注意.”
天河一滯。
“滋……滋……”圓球上火星四濺，似乎很難理解對方怎麼知道自己的想法。
良久，方道：“我沒有把我殺死你，而且就算殺死你，外面的存在也會殺死我，又何必再冒這個險？”
“所以說，你可以殺人？”
周甲若有所思。
“以前不行，我是越星人創造的產物，有著最強的運算能力，可以操控城中諸多器械，但不能殺人.”
天河開口：“現在可以.”
“我也不知道為何可以.”
“好吧！”
周甲瞭然：“這裡的東西，還有哪些可以用？”
“絕大部分武器都失去了效果，但有些可以用.”
圓球朝前方照射一片投影，開口道：“鐳射制導、原子炮、飛行器失去了效用，動力彈、坍縮炮效果削弱，這些還能有.”
能用的，在投影上以白色標註出來。
“我擁有海量的運算資料，按外面的說法，只要出去就能成為白銀，您收下我肯定有用處.”
周甲手託下巴，想了想方道：“把你的真身升上來.”
“……”圓球滋滋冒著火花，良久方道：“是.”
***雲屏山脈。
“九年！”
周甲腳踏祥雲，出現在山脈深處，遙望遠方道道流光飛掠的淵閣，不由的心生感慨。
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碎片世界呆了那麼久。
九年對於白銀強者來說，自不算長，但對於戰事時刻變換的前線來說，變化卻很大。
這幾年。
黑暗族裔對雲屏山脈的攻勢越來越兇猛，天淵盟的戰線一退再退，現今僅能守住山脈核心。
這還是因為有黃金生靈坐鎮。
據說，天淵盟有三位黃金來了此地，更是發動過一次反撲，也不知雙方為何如此執著於雲屏山脈。
“主人.”
一道倩影出現在身側，俏生生開口：“外面原來這麼多白銀？”
倩影身材嬌小、五官精緻，相貌如年幼蘿莉、身軀卻凹凸有致，聲音更是清脆可人。
天河！此女正是越星人的科技造物，機械生命天河。
她的本體是一枚拳頭大小的計算核心，外面的軀殼則是一種特殊的金屬，相貌則是原本有之。
也不知為何，越星人竟然把自己的最高科技造物弄成這般模樣。
“嗯.”
周甲點頭：“走吧！”
又叮囑道：“記得收斂氣息.”
“是！”
天河應是，按照周甲的指點，運轉體內的源力，把身上的氣息盡數收斂。
她已然是白銀生靈，雖然是機械生命，但在墟界，一切的根基都是源力，周甲自可指點。
但諸多人族可以修行的法門，天河大都不能修煉。
唯有神魂秘法，不受限制。
初到外界，天河表現的十分謹慎，身體緊挨著周甲，小聲開口，聲音中透著股畏懼：“我們要一直在這裡嗎？”
這麼多白銀，每個都能要了她的性命，作為初生的生命，對於死亡的畏懼深深刻在骨子裡。
“不.”
周甲聞言搖頭：“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就離開.”
前線。
他已呆夠了！現如今有了五階白銀的修為，再苦修幾十年就可進階六品，更入手了延壽寶藥龍蜒草。
想起龍蜒草，周甲不由輕嘆。
兩株龍蜒草，一株毀在奇古手中，另一株雖然沒毀，卻也受到波及，也不知藥效損失多少。
不過……足夠了。
回淵城祭煉好手上的偽神器，自保綽綽有餘，在前線卻可能被飛虎他們幾個給盯上。
總之，先離開再說！“主人.”
吩咐天河去外面轉了一圈，不多時就打聽到一些訊息。
“這幾年確實有人在暗中調查您，另外有個人說是您的故交，想要見面.”
“誰？”
“一個叫趙伏迦的人.”
趙伏迦？周甲眼眉微挑，他竟然來了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