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府，由冥河之水煉製而成的洞天福地，因為可以移動，且可以阻擋無量之胎入侵，防禦力媲美耀世之胎，向來是大長老級別才有可能坐擁的至寶。
但這屬於夜奇玉，僅僅只是他三大行宮其中的一座。
“噠噠噠——”
無日城，向來冷清的街頭，突然熱鬧起來。
有一輛輛輦車疾馳而來，拖車的生靈皆為無量之胎，極惡魚妖、面紗貓女、急凍龍鳥……無論本身的性格多麼殘忍弒殺，現在都縮著腦袋，竭盡所能收斂著兇性。
“咦，你們怎麼都來了？”
剛剛掀開車簾的夜蕭，還沒有下車，一整個愣在原地。
只見左右兩邊不斷有輦車剎停，群獸起伏的嘶吼聲中，一個個或魁梧或婀娜的身影飛身飄落，絕大多數都是黑髮黑瞳，儀態氣質一個比一個非凡。
“嚇死我了，我還想著，奇玉大哥找我幹嘛，原來是宴請了所有人啊……”
另一邊，夜雅心鬆了一大口氣，懸在胸口的沉悶心情，總算舒緩過來。
“咦？那是夜流螢和夜寒君吧？他們竟然也被邀請了？”
夜芋踮起腳尖望了一眼，趕緊撇開視線，不敢長時間盯著看。
主動匯合過來的夜蕭，膽子更大些。
他發現周圍人都往那個方向看，索性也混入人群，仔仔細細窺探。
“行吧，我們又成了顯眼包，走到哪裡都一樣。”
視線聚焦的中間位置，夜流螢捋了捋耳邊的頭髮絲，小嘴一撇，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這就是獲得始祖之血然後拱手讓出的那一人？單從外貌，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噓，莫要小瞧他。”
“聽說他契約了非常強力的雷屬性惡魔，夜閃、夜丹那些人，明明有年齡的優勢，居然全都敗在他的手下，一個也沒討到便宜。”
“還有夜流螢，她不知從哪兒獲得「夜天使」的傳承，已經晉升少王，今非昔比，不再是我們隨隨便便就能談論的了……”
人群中竊竊的私語聲，落到耳中清清楚楚。
夜寒君環顧四周，魔龍島之行遇見過的族人，七七八八都能看到身影。
這份感觸，對他來說也許不算什麼。
可對於落敗者而言，那便是複雜的。
對於沒有參與只是道聽途說的族人來說，更是新鮮的八卦，一經談起，津津樂道。
“寒君小弟，別來無恙？”
夜丹微笑著走近，沿途的魔氣自然而然成為他的披風，襯托著他的身影更加高大。
“匆匆一別，那一日閃雷彌天的景象，至今徘徊在我的腦海中，從未忘記。”
“寒君小弟真是好手段啊，看似放我一條生路，雷海外頭等候著的，卻是剛好迴歸的暴食魔龍。”
“前有虎豹，後有豺狼，一點機會沒給我留下，就這麼把我踢出島嶼，淪為一介失敗者……”
夜丹繪聲繪色介紹著那一日的遭遇和心情。
旁聽者更加動容，看待夜寒君的眼神，更添幾分驚愕與驚奇。
“我會期待下一次的交鋒。”
“不如就約定修羅墓中，看看是誰堅持得更久，又是誰屹立於最後。”
夜丹大笑一聲，不等夜寒君回應，黑暗凝聚而成的披風，拉著他浮空而起，轉眼衝向半空中的天江府。
“夜寒君……”
“我也期待洗刷敗績的那一天……”
夜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腳跺地，藉著強大的反震之力，第二個衝向天空。
“咔擦！！”
說時遲那時快，一抹冰光如刀一樣向上劈斬，竟然越過夜閃，率先進入天江府的接引通道。
驚鴻一瞥間，夜寒君看得很清楚。
那是夜雪竹，數年不見，她也晉升了第6位階，站在更上一層的天地俯瞰著他。
她沒有開口，但是回眸的一瞬，那雙冰藍幽光籠罩的瞳孔中，惟有殺意，只剩殺意。
“嘁，這個女人真麻煩。”
夜流螢磨了兩下牙齒，相當不爽。
只許自己的妹妹狩獵，肆意凌辱他人，甚至將他人的契約眷靈斬殺，結下血海深仇。
等到自己的妹妹敗亡，遭了因果報應，她卻咽不下這口氣，第一時間跳腳，真夠雙標的。
“如果有機會，就別讓她離開修羅之墓了。”
夜寒君注視著冰藍之光隱沒，輕輕挑起的眉頭，又跟著緩緩回落。
“唰唰唰！！”
接引之光接連閃爍，一個個族人浮空飛起，排著隊伍進入府邸之中。
少頃，雲霧散去，溼潤的泥土香氣撲鼻而來。
夜寒君向前望去，一條玉石鋪制的寬敞連廊，筆直通往一座碧藍色的恢宏殿宇。
兩側，不著寸縷的貓女郎含羞而立，見到有人經過，必然拜服在地上，行使最為隆重的禮儀。
“兩位殿下，請隨我入殿。”
一位鹿女郎走來，豐臀肥碩，胸脯高聳，頭上的鹿角晶瑩剔透，異族少女的風情體現得淋漓透徹。
夜寒君瞄了一眼，發現無論是恭迎的貓女，還是領路的鹿女，最弱也是天地之胎，根本看不到第6位階以下的生靈。
“不愧是少皇，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門道，既是景緻，也是陷阱，若無侍女持著腰牌領路，我們甚至沒有辦法進入近在咫尺的宮殿……”
夜流螢一路都在觀察，忍不住暗中傳音道：
“夜氏族人，只要獲得姓氏，至少配備一名第7位階的死侍。”
“一旦成為少王，數量翻番，質量也會大幅提高。”
“但這都不能和少皇比，每一個紀元才出幾個少皇？任何一個少皇，身邊都會有第8位階的死侍，一系列的待遇判若天淵……”
暗中咂了幾下舌頭的夜流螢，小小的羨慕了一會兒，忽然哼了一聲：
“不過這夜奇玉，性癖也真夠奇怪的。”
“殿裡無一男侍，全是獸人族的少女，不準著衣，袒胸露肚，香豔糜爛至極！”
“還好了，我聽說夜布衣的侍者全是冷冰冰的粉紅骷髏，夜閃的侍者全是五百年以上的老婆婆……相較之下，夜奇玉很正常，也在努力為夜氏的繁衍做出貢獻。”
夜寒君回了一句，中止談話。
宮殿的入口處到了，鹿女郎溫婉一笑，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為二人脫去鞋襪。
待到赤腳淌過天藍色的淨池，鹿女郎雙手疊在下腹，躬身站在一旁，不再往前逾越。
“譁~~”
波紋流轉，又是一處禁制。
眼前豁然開悟，一座座玉金打造的方形案臺，以環形的方式遍佈在大殿的最外圈，通體透著無上的貴氣。
中央處，已有牛女郎起舞。
同樣是赤身裸體，但四肢發達、頭生牛角的她們，舞姿生風，像是踏擊著山川大地，一招一式動人心魄。
“幾位殿下請隨意入座。”
有蛇女郎遊動著蛇尾爬行而來，她們用頭頂著一盆盆瓜果，看那光澤、聞那清香，便知是外界極難尋覓的奇珍異果，凡人要是吃上兩口，延年益壽再簡單不過。
“走，我們坐那裡！”
夜流螢掃了一圈，鎖定夜雪竹的位置，拉著夜寒君走過去。
似有所感，夜雪竹猛然抬頭，望著越來越近的兩人，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冰藍光芒，又有升騰起來的跡象。
“殿下，此殿不準動武，莫要犯了忌諱。”
有一龍女立於牆柱之邊，察覺到冰寒氣息的擴散，只是輕輕吸了一口氣，所有的寒氣沒入她的體內。
“無量級別的冰雪龍女？這樣的生靈也成了夜奇玉的女侍？”
有族人震驚，偷瞄了兩眼，堂堂龍女竟也是赤條條的，任由完美的身材暴露在空氣中。
要是淫龍孕育的亞人種也就算了，這可是「冰雪之龍」的後裔，號稱冰清玉潔，竟也會乖乖聽話，任憑夜奇玉胡來？
“夜寒君，夜流螢，你們好自為之。”
夜雪竹垂下目光，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口飲盡。
隨後，她目不斜視，連餘光都沒有掃過來，一口接一口，不斷飲酒。
“怕你不成？”
夜流螢哼哼著，露出一絲勝券在握的微妙表情。
族群之中，以大欺小，以強欺弱，以老壓少，向來是不被認可的忌諱。
這也是為什麼，越是年輕的族人，要是向年長的哥哥姐姐發起血戟，後者很難拒絕。
反過來，老一輩挑戰小一輩，小一輩往往可以拒絕，並不需要冒著天大的風險，做一些無謂的爭鬥。
“啪嗒！”
夜流螢故意坐在夜雪竹的隔壁，好讓她隨時看到自己。
要是能讓她多生一會悶氣，那便是極好的折磨，怎麼可以錯過這樣的機會。
夜寒君搖了搖頭，這位龍鳳同胎的雙子……確實蠻記仇的。
要是她實力足夠，這會兒都能跳到夜雪竹的桌子上。
哪怕不能打架，也要在言語或者氣勢上，佔據絕對的上風。
“夜寒君……”
“那個雙職權的持有者……”
耳畔，依然是數不清的低語聲。
環繞的座位至少有三百張，此時不過坐了數十人，遠沒到座無虛席的地步。
夜寒君品了一口瓊漿酒液，些許的片刻，分析完現場的狀況。
“全都是近齡人，無一家族長輩？”
夜流螢也發現了，頗為驚奇，不知夜奇玉的葫蘆裡到底想賣什麼藥。
“你們瞧，芸若姐姐也來了！”
交頭接耳間，夜蕭瞪大眼，忽然指著新進來的一人，滿臉驚喜。
其他人的談話聲驟然一收，循著方向望去，眸光閃爍者十有八九。
“芸若姐，削頭山之行可還順利？”
出聲詢問者居然是夜春，他沒有起身，但是遙遙舉起酒杯，朝著白裙裹身的女子敬了一杯。
“芸若姐既然迴歸，自然是千順百順，區區削頭山，如何能阻擋她的腳步？”
夜敏露出諂媚的笑容，站起身來，主動飲盡杯中之酒。
“有些曲折，大體無礙。”
夜芸若甚至沒有看向夜敏，只是望了一眼夜春，輕聲回答。
她的聲音極為微弱，就像是蚊蠅一樣，不仔細傾聽很容易忽視。
但夜寒君心中一凜，回憶起這個女人的些許傳聞，只有忌憚，並無輕視。
a級……亡命歌手！
她要是放聲高歌起來，一道尖叫便能震碎屋簷，即便是千錘百煉打造的玻璃，也擋不住她的一叫之威。
此人比夜丹、夜閃、夜布衣這些人都要年長，早早的步入第6位階。
連削頭山那樣的試煉地也能毫髮無損透過，必然已經走到了第6位階的中後期。
“哈哈哈，怪熱鬧的，是有多久沒與這麼多族人共飲家宴了？”
近乎於野獸的咆哮聲，化作滾滾笑聲，奔襲著捲入腦海。
一個擁有古銅色肌肉的糙漢子，一步踏入大殿，一邊抓撓著野草一般的胸毛，一邊巡視四周哈哈大笑。
“芸若，不得了，又變漂亮了！”
“喲，這不是布衣嗎？整天呆在陰冷之地的傢伙，竟然也願意赴宴，奇玉的能量怪大的，讓俺好生嫉妒！”
“夜不群……”
如有魔性的三個字，共同迴盪在眾人的心中。
處之怡然的夜芸若，此時的目光完全掃落在糙漢子的身上。
一聲不吭呆坐著的夜布衣，更是抬起頭來，顱腔中的魂火劇烈跳動，似有起伏的波瀾。
“誒？俺是不是不該來？怎麼一下冷場了？”
“別管俺，繼續喝，今天不醉不歸！”
夜不群大大咧咧，找了一個最近的案臺坐下。
具有壓迫力的目光巡視一圈後，他眼前一亮，猛然端起酒杯，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寒君小弟，來來來，敬你一杯！”
“聽說你在魔龍島大殺四方，夠男人的，俺對你小有改觀……喝！大口喝！！”
酒杯強行撞來，夜寒君只覺得被山峰砸了一下，右手腕生疼。
但他沒有表現出不適，嘴角微微扯了扯，似笑非笑地飲盡杯中之酒。
“咦？”
夜不群頭一扭，直勾勾盯著夜流螢，口水都要流下來：
“這是流螢妹妹？一轉眼，竟也是芙蓉出水，好一個美人兒！”
“來，做哥哥的也敬你一杯，聽說你現在也是少王，不得了，真不得了！”
砰的一聲，夜流螢揉著腫脹的手腕，臉色微寒。
夜不群哈哈大笑，舉起強有力的臂膀，秀著肱二頭肌，咧開的嘴巴里，雪白的牙齒無比鋥亮。
“奇玉呢？快快出來！”
“怎麼客人都到了，這做主人的，磨磨蹭蹭還沒有登場？”
龍行虎步的夜不群，轉個身，朝著在場的獸女吆喝。
“殿下，客人還未來齊，稍安勿躁。”
冰雪龍女吹了一口雪霜，於半空中交織成飛旋的雪花，如精靈一般舞動，似螢蟲一樣閃爍，在這樣如畫的風景下，竟然扭動腰肢，翩翩起舞。
“妾身獨舞一場，以解諸位的寂寞。”
“好好好，冰雪龍女之舞，十八禁版，俺也是第一次見！”
夜不群安分下來，回到自己的座位，咚的一聲坐下去，興致勃勃觀看起來。
一曲舞畢，大殿內尚且縈繞著寒霜之風。
眾人皆沉浸的時候，夜不群率先放下酒杯，兩隻蒲扇大的手掌拍得通紅：
“妙！甚妙！”
“奇玉這傢伙，好會享受！羨慕死俺啦！！”
“不知這位龍女姐姐，身邊還有親友？未成年的也行啊！俺也想招攬一個冰雪龍女作為侍女！”
“殿下過譽了。”
冰雪龍女的手掌，輕輕搭在左側的酥胸上，遙遙一拜道：
“妾身的舞姿，難登大雅之堂。”
“殿下要是喜歡，儘可招些狐女、兔女，想必會比妾身更加美麗。”
“誒？此言差矣！”
夜不群猛然拍桌，目露不悅道：
“要是狐女、兔女表演，偏偏落了下乘！”
“既然是俺說你美，誰敢反駁？那什麼……夜虎？夜東海？夜柳？俺沒叫錯名字吧？你們說說，龍女姑娘跳得美不美？”
“自然是……極美。”
被點到名字的三人，不約而同嚥了一口唾沫，老老實實站起來回答。
“是吧是吧？俺也是有審美的，就算不如奇玉，十之二三總該有！”
鳴鳴自得的夜不群，搖頭晃腦，煞有其事地叨叨著。
“不群兄長，你有些聒噪了。”
一雙赤裸的腳掌，輕輕踩在金石玉磚鋪就的地上。
有一窈窕淑女渾身散發著奇異的光束，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亦如站立在夢境中，拖著一身夢幻的色彩款款走來。
“哦？”
一瞬間，夜不群目露兇光，猛地回頭看去。
看清說話者後，他右邊的眉頭猝然上挑，定定地瞧了好一會兒，板起的面孔放鬆下來，又一次哈哈大笑道：
“俺道是誰，原來是小靈舞！”
“你還活著啊，好些年沒見著了，還以為你死了呢！”
夜不群咂著舌頭，也不知是感慨她還活著，還是感慨她怎麼還不死，話中有話的調調，引得殿堂內壓抑的氛圍更加沉重。
“不勞你費心。”
夜靈舞越過夜不群的桌案，腳步輕輕一頓後，竟然順著夜雪竹、夜流螢的方向，緊挨著夜寒君，坐到了他的左手位。
“靈舞……姐姐。”
夜寒君遲疑了一下，主動打了聲招呼。
“嗯。”
夜靈舞不曾偏頭，更不曾飲用杯中之酒。
她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整個人便安靜下來，宛若要融入虛空，周身的能量磁場截然不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