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紫色的鐮刀冥月,又一次稱霸天空。

這一夜,天氣格外晴朗。

黑霧大片散去,紫色的月芒融合漆黑的魔土,彷彿是不可名狀的毒液,抹了一層又一層。

血月天狼——踏月狂奔!

它是血屬性的妖獸,平日裡吸血為生,戰鬥時施法為術。

輔以矯健的身手、敏銳的感知,血脈並不凡庸。

只見血光破空,沿途不長眼的魔獸盡數爆體而亡。

半響,巨狼停步,仰起頭來,重新望向那高聳入雲的古鯨柳樹。

“殿下,我們到了。”

“嗯。”

夜寒君也仰著頭,深邃的黑瞳凝視著風中搖曳的柳條,嘴角鉤勒一絲若有若無的漠然之色。

“殿下,您有幾成把握?”

完銘沒有騎乘契約眷靈,也坐在血月天狼的背上。

此時他走到夜寒君的身後,躬身之時,一縷憂色點綴眉梢。

“並無絕對把握。”

夜寒君輕輕道:

“但我至多落敗,死亡的可能性接近於零。”

“殿下……一切小心!”

完銘張了張嘴,最後退回到陰影中:

“他終究比您修行更長的時間,結合夜氏的渠道,亦有可能斬獲他人意料之外的機緣。”

“我知道。”

夜寒君點頭,“這一個多月,我也在派人調查夜柳。”

“得到的情報全都表明,此人僥倖透過夜之試煉後,自覺潛力低微,早早放棄爭鬥之心,轉而把玩古物、收編美奴,盡顯奢靡與浪蕩。”

“當然,不排除這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但在我的印象中,這位兄長確實很一般。”

“擅長見風使舵的他,這一次膽敢阻撓我們通行,必然是有其他人在背後撐腰。”

夜寒君無畏一笑,徑直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卷黑色的卷軸:

“族裡絕大多數人,對我都有看法。”

“有些人被我壓著,見我失勢,想要跳上來踩幾腳。”

“有些人曾與我並駕齊驅,視我為威脅,想要剷除、鎮壓,也在情理之中。”

“我倒想看看,夜柳受何人指使,誰能給他這般的勇氣。”

撕拉!

話落,夜寒君撕裂卷軸。

他的左手頓時血流如注,猶如被尖銳的兵器回來釘刺、切割,殷紅得發亮的鮮血,順著傷口狂噴而出。

這些血,一滴也沒有落在地上。

它們匯聚在一起,衝進無花土的領地內,凝聚成一個鮮紅的“夜”字,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烙印在天空上。

“嗚嗚!”

“嘶嘶!!”

無花土內,巡邏計程車兵舉著兵刃,慌亂無措。

座下的坐騎,即便成長到天地之胎,也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血戟……”

“怎麼可能……柳殿下從來不惹是生非,已經整整十年,沒有參與過血戟了……”

“是哪位殿下這麼無聊,找誰不好,非要找他拼鬥?”

士兵們惶恐不安,從中央宮殿中慌慌張張跑出來的管事·張參,看清天上的血字真的是“夜”後,腳跟一軟,差點摔倒。

“快!殿下在哪裡?”

“這血字的顏色過於深邃,揹負的夜氏血脈決然比他優質……快讓他離開領地,暫時出去躲躲風頭!”

“躲?去哪躲?!”

宮殿的大門砰的一下撞開,一個完全被血色包裹的華貴男子,臉色難看的走了出來。

“這是血戟!”

“一經召喚,馬上鎖定我,要我如何離開此地?”

“殿下!”

張參著急道:

“血戟是最為殘酷的爭鬥之一,要是落敗會有丟掉性命的風險!”

“按照前置的挑戰規則,理論上也存在拒絕的可行性,老奴建議能不參加就不參加,丟面子總比丟性命要好!”

“廢話!”

夜柳冷笑,“我還不需要你來提醒規則!”

“真正奇怪的是,誰會在這個時間向我發起挑戰。”

“從這道血光的粘稠度來看,我竟然沒有一絲拒絕的可能性,這才是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無法拒絕?”

張參太陽穴一突,頭皮發麻道:

“該不會是那一位吧?”

“月餘前我們剛剛把他打發走,如果是他發動血戟,以柳殿下的年齡、身份、地位、職權……的確沒有拒絕的餘地!”

“嘁!”

覆蓋在夜柳體表的血光越來越刺眼,他似忍著劇痛,咬牙切齒推敲道:

“不應該啊,如果是他,剛剛結束試煉,頂多第4位階的水準。”

“這才回到冥燈深淵多久,怎麼可能晉升第5位階,甚至敢馬上向我發起挑戰?”

哧!!

陰霾籠罩頭頂,夜柳再也無法阻擋血光的侵蝕,嘶吼一聲,雙臂也裂開兩道傷口,有鮮血螺旋升空,匯入遮天蔽日的夜字中央。

轟!

霎那間,夜字又膨脹一圈。

但字型的顏色沒有變亮,反而灰濛濛的,趨於暗紅之色。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一共有九道血柱,接連砸落於地,血腥味瀰漫之時,鮮血囚籠組建完成。

夜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裡飛去。

對應的,無花土之外,也有一道血光快速飛來。

等到落於地面,夜柳馬上朝前望去,看清對岸的人影后,臉皮一陣抽搐:

“夜寒君!真的是你!”

“你竟然晉升了第5位階……”

“好好好!好手段!的確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

對岸,鴉雀無聲。

木然凝視一會兒,夜寒君打量著四周的鮮血之柱,輕啟唇齒道:

“按照輩分,姑且叫你一聲兄長。”

“你不是在藥浴嗎?為何還能被血戟鎖定?”

囚籠之外,跌坐在地的張參,整個背後都被冷汗打溼。

他硬著頭皮,想要窺探禁制的內部。

卻發現,兩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輕微。

直到再也無法聽見一丁點聲音的時候,目之所及,無花土中樞之地,漫天閃爍的皆是血色光芒。

……

“藥浴?”

囚籠內部,夜柳一愣,臉頰上瞬間泛出青色。

這不過是敷衍的藉口罷了,能夠搪塞外人,如何能欺瞞血戟背後的規則。

“看來兄長是在騙我。”

夜寒君面無懼色,一步步朝前走近:

“也好,第一次使用血戟,能夠由兄長成全,倒也不錯。”

“你是剛剛晉升?”

夜柳眯起眼來,“我雖然沒有進取之心,無望族群高層之間的競爭。”

“但我好歹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你真的有把握擊敗我?”

“兄長,要不親自一試?”

夜寒君無所謂笑道:

“我要是回答‘有把握’,難道兄長會立即相信我的言辭,然後馬上認輸嗎?”

“……”

夜柳沉默了,盯著越來越近的那張臉,臉皮翻動,嘴角拉扯,似有無數心裡話不吐不快。

但……絕大多數的話,都被他憋了回去。

最終,他抖了抖眼角,頗為艱難道:

“我確實沒料到,你會進行「血戟」。”

“不愧是曾經眾望所歸之人,無論你如何做到,做哥哥的,要說一聲‘佩服’。”

“兄長說笑了。”

夜寒君搖頭,不為所動道:

“年幼者向年長者、後來者向前行者、下位者向上位者……”

“只要能符合這三個條件之一,血戟就很難拒絕。”

“何況,我的職權、評價,遠遠高於兄長。”

“兄長要是能早早考慮這一點,率先離開自己的領地,說不定還能拖延更長的時間。”

“這樣,也能給我造成更多的麻煩……不是嗎?”

夜柳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血光照耀下的影子,突然變得陰森可怖。

兩頭契約眷靈出現在他的身邊,其中一頭瞬間遁走,至少肉眼可見的範圍,捕捉不到它的蹤跡。

另一頭是「大鬼猿」。

它的高度超過二十米,血肉介於半虛化半實質之間。

縱聲咆哮之時,發出的不是震懾天地的吼叫,而是穿透靈魂的尖嘯。

“很抱歉,我無法放任你通行。”

“不止是我,無論你出現在「碎石獄」的哪一側,要麼有天險阻攔,要麼有人為干預。”

“總之……你想要輕輕鬆鬆見到那一人,絕無可能!”

“好大的手筆。”

夜寒君露出一絲嘲諷式的冷笑,“在沒有見到你的契約眷靈前,我尚且沒有絕對的把握。”

“如今親眼見到,滅度小成的「大鬼猿」,滅度大成的「影蛐蛐」,倒是讓我鬆了一口氣。”

“呵呵……”

夜柳化作一道鬼影,融入大鬼猿的體內。

透過那半虛半實的身影,他的聲音變得如幽魂一般陰森可怖:

“我承認,我各方面都無法和你比較。”

“隨便給你一點發育的時間,你就能把我踩在腳下,叫我感受‘絕望’二字的真諦。”

“但……不應該是現在!”

“你剛剛回到冥燈,剛剛晉升。”

“我不信你的實戰能力,馬上能強到碾壓我的地步!”

說到最後,夜柳的聲音化作層層疊疊的魔音,想要侵入夜寒君的靈魂世界。

夜寒君腳尖點地,後仰背脊。

一排蟲肢擦著他的脖頸晃過去,影蛐蛐再一次遁入陰影中,肉眼難以捕捉。

“災厄的容器、蒼白的毀滅者、徘徊生與死的融合魔種……”

古老的、罪惡的咒語聲,抓撓在耳邊。

夜寒君支配默,執掌厄難之子的血脈之力。

他變得高大、強壯,足足十米高。

白色繃帶順著脖頸勒住胸膛,隨後向著四肢的方向蔓延。

一共有三十二根觸手,破開血肉,彈射而出。

五顏六色的體液四處飛濺,落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啪!啪啪啪!!”

觸手揮舞起來,第二次逼近的影蛐蛐,竟然沒有逃跑的意思。

它的速度更快,只是輕輕一個扭身,砸向它的觸手,不是被割斷,就是被閃躲。

猙獰的蟲肢酷似黑血之刀,扎破夜寒君的本體,五顏六色的魔血不要命地往外噴湧。

“嗯?這麼弱?”

藏身大鬼猿的夜柳,沒敢不顧一切地發起強攻。

影蛐蛐是暗黑系蟲之眷靈,非常強勢的敏攻眷靈,與他的權能分外貼合。

滅度大成,這個位階也綽綽有餘。

即便是大位階小位階全部相同,一個不留心死在它的腳下,那也不會讓人驚訝。

夜寒君……這麼脆?

他不是第5位階嗎?這個實力怎麼不符合預判?

電光火石的瞬間,夜柳蹙起眉頭。

夜寒君卻沒有意外之色。

默不過命輪圓滿,支配狀態下自然能夠碾壓其他的命輪圓滿。

但想要和真正的滅度虛引拼殺,即便付出巨大的代價,得手的機率也無限之低。

影蛐蛐的位階又達到了滅度之胎的中上層,想要以下伐上,實乃痴心妄想。

夜寒君啟用「支配之環」就一個作用——提升自保能力。

“簌簌簌……”

紮根地下的根鬚,瘋狂汲取周圍的自然元素,強制修補缺損的血肉。

影蛐蛐第三次殺來,速度更快,近乎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

夜寒君猛然用觸手捶地,將岩石盡數擊碎,然後四處拋擲。

彼時,三道印痕逐一亮起。

塵煙滾滾之際,率先斬破虛空的,是一道金黃色的閃光。

“嗖!!”

花燭瞬閃,眨眼間脫離混亂的中心,來到大鬼猿的背後。

夜柳始終都是高度警戒狀態,不敢有任何的分心。

沒等大鬼猿回身反擊,花燭的影子竟然被斬斷,另一個輪廓完全一致的“黑色閃光”,朝著花燭用力撞擊。

“刷!”

花燭小幅閃爍,躲過自己的影子。

大人描述得很清楚,夜柳初始的職權是d級的「影侍」,第4位階轉職,最大的可能性便是c級的「剪影師」。

這個職權,擅長操控影子。

如果沒有留心腳下或者身後,很容易被自己的影子殺死。

倘若躲過了影子的必殺一擊,剩下的便是持續的糾纏,也是不容小覷的控制技能。

花燭依照夜寒君的吩咐,放棄使用「究極·巨噬龍捲」「風之哀鳴」,以及晉升滅度虛引後,領悟的強力技能「凌風一劍」。

她以「沉重之風」纏繞大鬼猿,以「輕盈之風」提升自己的速度,只騷擾牽制,絕不貿然進攻。

“風元素的巫族?”

夜柳呸了一聲,忽然剪掉大鬼猿的影子。

這一下,一大一小兩個影子,開始包抄花燭。

大鬼猿的本體也沒幹愣著,不斷探出巨化的鬼爪,想要將飛來飛去的女巫從天上打落。

這個過程非常兇險,每一秒都在博弈。

以花燭脆弱的體質,只要被命中一定是重傷,再無繼續作戰的可能性。

“哈哈哈!本大仙來會會你!”

鵝大仙俯衝,介入一猿一巫的爭鬥。

夜柳想也不想,剪斷鵝大仙的影子,召喚額外的戰鬥傀儡。

哪知,大黑鵝和女巫不一樣。

它翅膀一抖,抖落上千柄刀羽。

那一瞬間,它彷彿御刀飛行,刀鋒凝聚成洪流,鏘鏘顫鳴之聲振聾發聵。

“滾滾滾!既是本大仙的影子,哪來的給我回哪去!”

刀羽無腦衝殺,鵝大仙的影子撕成碎片、重組,撕成碎片、重組,愣是重複了五次。

第六次的時候,夜柳悶哼吃痛,果斷放棄這道影子。

大鬼猿怪叫起來,近距離聆聽它的尖嘯之聲,即便是鵝大仙也腦袋嗡嗡。

“小傢伙呢?快點弄他!”

“丘丘……呱!”

土地刨開,一頭閃閃發亮的寶石蚯蚓鑽了出來。

那是禹如心的契約眷靈,但不是本體,而是瓜瓜使用「超級變變變」模擬的產物。

雖然不能使用技能,但這類眷靈鑽地的速度極快,用來偷摸著縮近距離,相當巴適。

“呱呱!!”

瓜瓜變回學霸蛙的形態,先是啟用「雷霆眼藥水」,刺激鵝大仙爆發更強的戰鬥力。

旋即,它召喚藍色的魔法書,一連按下三個手掌印兒。

這三頁封印的技能,全部都是小黑帽晉升滅度之胎後,重新刻印的「究極·巨噬龍捲」。

位階持平,強度沒有任何衰減,三個完整版的風元素法系大招,直接淹沒大鬼猿和大鬼猿體內的夜柳。

“嘶!吼!!!”

大鬼猿發怒,嘗試擺脫。

但施法的距離實在太近,瓜瓜小小的身體放出這麼恐怖的技能,也實在難以進行提前的預判。

大鬼猿失敗了,一整個被風暴吞噬。

遠處的影蛐蛐察覺主人被圍攻,不僅沒有回身救援,反而壓榨血脈,妄圖率先拿下夜寒君,由此奪取血戟的勝利。

“譁~~~”

短時間內連續承受的傷勢太重,默瀕臨死亡,意識體完全昏迷。

支配之環自動破解,孤身一人的夜寒君沒有任何愣神,撐開至暗深淵,以自己的法相天地短暫藏匿行蹤。

“哈哈哈,人類眷主,這就是你的族人嗎?怎麼感覺中看不中用啊!”

另一邊,風暴漸漸平息。

大鬼猿並非純粹的血肉之軀,位階又佔了優勢。

三道究極·巨噬龍捲完全命中,也只是讓它搖搖晃晃,全身上下遍佈可怖的傷口。

但……花燭、鵝大仙,都在等著它!

颶風化劍,鐵羽化刀,一左一右封死大鬼猿的閃避空間。

影蛐蛐急了,它的位階確實高高在上,可至暗深淵源自a級職權。

縱使沒能達到第5位階,夜寒君在自己的法相天地內,依然能佔領相當一部分的黑暗法則,並不是任它宰割。

反覆幾次,實在無法鎖定夜寒君的影蛐蛐,扭頭衝出深淵,回身救援主人。

迎接它的是花燭的「緩慢漩渦」。

這個漩渦死死纏在大鬼猿的腳下,衰減它的反應速度,也形成一道額外的屏障,阻擋影蛐蛐的靠近。

鵝大仙哈哈大笑,欺身壓到大鬼猿的面前,仗著羽堅肉糙,毫不客氣地扭打起來。

“叫你剪本大仙影子!叫你剪本大仙影子!”

“本大仙天天操練小弟,有的是影子!”

“可惜,你要是再強一點就能看到了,現在嘛……錯失一步先機,滿盤皆輸,乖乖給本大仙躺下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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