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乳交融。

回到冥燈深淵的時候,夜寒君就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高興得彷彿在跳舞。

抵達無日城、進入深黑之輪的內部世界,這份喜悅翻漲十數倍。

他好像忘掉了時間的流逝。

血肉昇華的美妙觸感,倘佯在心靈深處,不斷迎接洗禮的高潮。

許久,當黑暗中亮起一盞燭火,暗黑元素怪嘯著逃離時,夜寒君漸漸醒來。

他將契約眷靈全部回收,隻身一人走出房間,返回剛才的通道。

夜吉、虛眼、十手,依然站在原地。

他們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只是雙手疊在小腹,筆直站著,如同三具雕像。

不遠處,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在這靜默之中,這樣的聲音再輕微,無異於雷聲大作。

夜寒君抬起眉尖。

十幾秒後,八個人影映入眼中。

為首的一男一女,穿戴著和他相同的漆黑戰衣。

腳底下鋥亮的皮靴,折射著燭火的光芒。

往上看去,男的高大魁梧,女的婀娜多姿,皆是黑髮黑瞳。

要說區別,男人的面龐有幾分野獸的氣場,尤其是勾勒嘴角露出笑容時,更像是兇殘的猛虎即將向前撲食。

女人的面龐則顯得非常精緻,淡淡的妝容,微紅的腮幫,都讓她出水芙蓉的美貌更上一層天。

“啪嗒!”

一男一女,同時頓住腳步。

他們似乎沒想到,通道這裡還有人站著。

等到定睛瞧去,與夜寒君的目光對視一瞬,女人蹙起眉頭,男人卻是微微色變,神情驟然嚴肅。

“剛好還有一位族人?”

夜幼星舒展眉頭,笑容如帶刺的玫瑰,忽然綻放道: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族人與我們同歲?”

“面容也實在陌生,想了好幾秒鐘,以前似乎沒有見過呢。”

“東海,你認識嗎?”

夜幼星不甚在意的目光,掠過夜寒君,然後把問題拋給身邊的男子。

她的眸光瞬間凝固,臉上也笑容也驟然一收。

因為……夜東海竟然很緊張!

他的兩隻瞳孔死死瞪視著,脖頸甚至有青筋鼓起。

足足十秒鐘,他不說一字。

很快,夜東海似乎確認了什麼,深吸一口氣,微微躬身道:

“寒君大哥。”

“寒君?”

夜幼星如同被電弧刺了一下擊,美眸睜得老大。

她不敢置信地重新望去,上上下下打量,略有些飛揚跋扈的神采,一整個浸沒。

“啊哈,我想起來了,寒大哥出了點意外,好像是和我們差不多時間進行的試煉……”

夜幼星打著哈哈,掩飾剛才的失態。

不過,相對於夜東海肉眼可見的緊張、忌憚,她只是有些驚疑不定,暗戳戳還想用自己的感知力,窺探到更多的線索。

兩人身後,六名明顯也是考評官的長老,一改此前平淡的表情。

視線落在夜寒君身上時,要麼凝重,要麼意外,要麼吃驚。

但他們沒有說話,只是保持沉默,如同陰影一般佇立在兩位試煉者的背後。

“既是同一批次,自然一同祭祖。”

夜寒君沒有打招呼,轉過身去,無事發生一樣邁開腳步。

年齡相仿的一批族人裡,最危險的、潛力最高的,他印象深刻。

剩下的那些,有的留有大致的印象,有的連名字都沒聽過。

夜東海,主家的同胞族弟。

就血脈關係上,他和自己同父異母,是父王第1128個孩子。

夜幼星,也是主家之人。

不過主家也分幾個派系,實力最為雄渾、數量最多、最為正統的,自然是父王這一脈。

他以玄詭之術開枝散葉,又活了好幾個紀元。

如今還活著的夜氏族人,大多和他血脈親近。

剩下的都是掛著夜之姓氏的分支主脈,有的和父王的兄弟姐妹扯上聯絡,有的則是父王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總之,追溯源頭,血脈關係上要多複雜有多複雜。

夜幼星,中間有個“幼”字。

夜寒君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夜幼龍那一脈的後裔。

具體差幾代他不清楚,但夜幼龍是夜氏的大長老之一,位列第8位階,起碼也活了四千年。

要是碰到面,怎麼也得喊一聲“叔祖”。

當然,這不是重點。

無論是夜幼星還是夜東海,都不能賦予夜寒君靈性上的觸動。

他們沒有威脅,態度也還將就。

能冷淡處理就冷淡處理,能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這樣最為輕鬆。

“寒大哥,試煉還順利嗎?”

“既然你都站在這裡等我們了,應該也順利過關了吧?”

夜幼星突然放棄和夜東海並肩而行。

她眼珠子咕嚕一轉,裹挾著一陣香風,跑到夜寒君的身邊。

甚至,她有意無意讓自己的腳步落後夜寒君一截,主動把自己擺放到弱勢的地位。

“嗯,還算順利。”

夜寒君沒有偏頭,繼續保持勻速的腳步。

夜幼星察覺他冷淡的態度,仍然不依不饒道:

“寒大哥,我可是聽說,你碰到了極為罕見的錯位召喚,簽訂了一個疑似魅魔的傢伙,為此飽受折磨。”

“看你如今的氣色,想來都不是問題了。”

“妹妹我呢,還挺喜歡魅魔的。”

“可惜,為了保障試煉透過,我用掉了第二枚印痕,不然說什麼也要找一個血脈特殊的魅惑類惡魔,簽訂主僕契約。”

夜幼星舔了下嘴唇,那份天然豔麗的姿色,頓時染上一絲魔性:

“哥哥要是在鞭笞、蠟油、燭香、束縛之類的調教手段,已經有所建樹,我倒是很想討要一些秘籍,這樣等我有了領地,也方便抓一些魅魔玩玩呢~”

“沒興趣。”夜寒君淡淡道。

“哎,寒大哥好生冷漠!”

夜幼星故作委屈,一臉嬌滴滴道:

“那妹妹換個話題吧。”

“不知道寒大哥其他的眷靈,都契約了什麼?”

“妹妹我實在是太倒黴了,去了一個鳥不拉屎的怪地方,到處是大山,想要看到一片綠色都無比困難。”

“千挑萬選,勉強找到一頭還能入眼的傢伙,憑著它的能力,好不容易達到出眾的及格線……”

夜幼星變著花樣,不厭其煩地叨叨著。

無論是故作委屈還是故作嬌羞,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從夜寒君這裡打聽一些情報。

一眼看破她這些小心思的夜寒君,懶得搭理。

他甚至沒有迎合,只是用“嗯”、“不錯”、“辛苦了”,這些簡短的詞句敷衍著。

“寒大哥還真是油鹽不進呢。”

夜幼星撅起嘴巴,跺了一下腳,委屈巴巴道:

“算啦,既然寒大哥如此堤防我,妹妹就不自討沒趣啦!”

說著,夜幼星重新回到夜東海的旁邊,兩人並肩而行。

她的臉上看似掛著盈盈笑容,眸光底下卻是泛著一絲難以抹去的陰影。

夜東海以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輕輕搖頭。

夜幼星狠狠吸了一口魔氣,眼底的陰影沉入深處,嘴裡開始哼起小曲,擺出一副無憂無慮的架勢。

“來了?”

遠處,燭火最為燦亮的地方,有一口棺材。

有個老頭從棺材裡爬了出來,一身發黴的服飾,隨時都可能碎成齏粉。

“見過叔祖。”

夜寒君、夜東海、夜幼星,整齊劃一低頭。

雖說試煉結束後的祭祖儀式,只能算“小祭”,不是最為隆重的“大祭”。

但即便是小祭,必然也是第8位階的大長老,且必須是本家姓氏的大長老,才有資格擔任。

夜寒君發自內心敬畏,行禮的動作一絲不苟。

夜東海捏著拳頭,各種緊張。

夜幼星更是不敢抬頭,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夜七。

眼前的這位大長老,被族人喚作“夜七”!

他真實的名字,或許只有同位階的長輩能夠記得。

但即便是夜幼星這一脈的老祖·夜幼龍站在這裡,那也得畢恭畢敬。

因為——只有實力最強的大長老,能夠以數字連結姓氏!

這位平平無奇,彷彿隨時都要隕落的老者,放眼整個夜氏,無論是主家還是分家,亦或是附庸、旁系……他都是第8位階最強的第七個人!

“唔,不錯不錯,這一年一共有五人參與試煉,有三人出眾,大幅高於預期吶。”

夜七揹著雙手,漩渦一般的黑色瞳仁,對著面前的十二人。

這個時候,只有夜寒君、夜東海、夜幼星,三位試煉者有資格站著。

其餘的考評官,諸如夜吉這樣的本家人,也是單膝跪地,一動也不敢動。

“唰——”

三份卷軸,從三組考評官的手裡飛出。

它們懸浮在夜七的面前,逐一開啟。

“夜東海……及格……及格……及格……”

“唔,你是釋天第幾個孩子來著?老了,都有些記不清了。”

“回稟叔祖,我的次序是1128。”

夜東海的額頭,莫名滴落一滴冷汗。

然而,這滴汗水沒能落在地上,而是飛到了夜七的身前。

“唔……老夫有這麼可怕嗎?”

“若是沒能透過試煉的孩子,倒是有害怕的緣由。”

“你已經及格了,為何如此恐懼?”

夜東海嚥了一口唾液,低聲回答道:

“一想起叔祖曾經的戰績……晚輩哪有不怕的道理。”

“哈哈!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夜七揮了揮手,懸浮的一滴冷汗,即刻蒸發。

旋即,一顆發光的水晶球,出現在夜東海的身前,直徑超逾一米。

夜東海吐了口氣,不敢怠慢,立即咬破手指,任由一滴鮮血滴落。

“嘩啦啦~~”

漆黑的光芒閃爍,蠕動三秒後,組成一個酷似坐騎的扭曲圖案。

一個淡黑色的符號,烙印在圖案的上面,那是最為古老的惡魔文字,對應字母“b”。

“原來是b級的「暗影騎士」。”

“這麼說來,最初覺醒的職權,大機率是c級的「黑騎士」,或者是c級的「影騎士」咯?”

夜七摸著鬍鬚,樂呵呵笑道。

“回稟叔祖,是「黑騎士」。”

夜東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沉穩。

“可惜,不是主動覺醒。”

“要是主動覺醒,你的潛力還能再高一些。”

夜七搖了搖頭,“這樣的資質,透過試煉的機率大約是百分之30。”

“繼續加油吧,不要辱沒夜之姓氏。”

“是!”

夜東海重重點頭,主動往後退了一步。

“第二個,丫頭先來吧。”

夜七掃了一眼,夜幼星乖乖上前,主動在水晶球前面站好。

“夜幼星……較優……較優……優秀……”

“老夫倒是記得你,好像是幼龍的第十三代玄孫?”

“叔祖,是第十四代啦!”

夜幼星甜甜笑著,沒有皺一絲眉頭,手腕上登時破了一個口子。

一簇鮮血墜落,湧入水晶球中,很快凝聚成一個法杖的圖案。

“b級……暗元素的「魔導士」嗎?”

“嗯……還是主動覺醒,多一頭血契眷靈。”

“怪不得考評官的評價,打底也是‘較優’。”

“嘻嘻,一點點實力,加上一點點運氣啦~”

夜幼星笑靨如花,似乎能從夜七這裡聽到誇獎,是十分驕傲的事情。

“夜之姓氏不可辱,若是有朝一日有任何背叛家族的傾向、舉動,你可知後果?”

“晚輩知道!”

本來還喜上眉梢的夜幼星,猛地跪在地上。

她的肩膀在發抖,似是承載著難以想象的威壓。

雖然只是一剎那,但恐懼充斥靈魂,以至於唇口瞬間發白。

“起來吧。”

夜七揮了揮手,作蒼蠅驅趕。

他的視線緩緩偏移,終於落到夜寒君這邊。

此前或是和藹,或是不怒而威的表情,全部散去。

夜七就這麼面無表情地望著夜寒君,沉默了許久、許久。

“我記得你……”

“若不是你,老夫現在還在墓穴中沉睡,根本沒到出世的時間……”

夜寒君低頭,一言不發。

夜七嘆了口氣,懸浮的最後一卷卷軸,慢慢鋪開。

“夜寒君……”

“完美……完美……完美……”

“咦?”

夜七動了動耳朵,漩渦一般的黑色瞳仁裡,亮起一絲燦亮的精光。

保持半跪姿勢的九位考評官,除了夜吉、十手、虛眼這三位,其餘六人皆有震驚之色。

夜東海、夜幼星,無比愕然地偏過頭來,盯著身旁的那一人,只覺得口舌突然乾燥。

“怎麼可能!”

“三個完美評價?滿分透過?!”

夜幼星的心靈世界,響起自己的尖叫聲。

她不敢當著夜七的面質疑,但不信任的情緒一經升起,馬上堵住了整個腦袋。

“怎麼,你在質疑試煉的權威性?”

一縷絕望的黑色,隱隱籠罩夜幼星。

夜幼星悶哼一聲,再一次跪在地上,紮好的頭髮全部散開。

“讓我仔細看看。”

“唔……先是教化出眾,然後是一朝之主?有那麼點意思。”

夜七把玩著飛到手裡的卷軸,自顧自琢磨了兩句,重新抬起頭來:

“可惜了,你本是絕世璞玉,本該執掌「先天皇儲」這樣的榮耀,然後成為夜氏一族的「修羅之子」。”

“老夫依然想不通,你為何要放棄,為何要將這樣的機緣……硬生生浪費!”

“叔祖!”

夜寒君輕聲道:

“那是我的同胞血親,站在我的角度,難道不應該救嗎?”

“呵呵。”

夜七露出一絲嘲諷,四周的燭火驟然熄滅。

這般的黑暗,即便是夜寒君也變成了瞎子,只能聽到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只是先天不足,有一半機率無法覺醒職權而已。”

“即便一輩子都是凡人,她也流淌著夜氏的血脈。”

“一旦你成為先天皇儲,甚至成為修羅之子,誰敢傷她一根頭髮?”

“叔祖,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既定的事實擺在眼前,並沒有回頭的機會。”

夜寒君不卑不亢,繼續保持躬身的姿勢,回應黑暗中老者的聲音。

“的確,此事已成定局。”

“你主動覺醒了雙職權,也讓一些人最後的幻想煙消雲散。”

“相比之下,錯位召喚已經無關緊要。”

“但是……孩子,站在家族的角度,你可知你這樣的選擇……會引起多少人的憤怒?”

“你能活下來,你能繼續參加試煉,差不多耗盡你此前積攢的全部人脈。”

“以後……你自己看著辦吧。”

“不管是無悔還是後悔,不管是堅定前進還是痛苦攀爬,沒有人會關心你,連你的父親對你也失去了信任,何況是其他人。”

綿密的黑暗,快速消退。

燭火重新點亮,搖搖晃晃的,甚是刺眼。

夜寒君閉口不言,像是沒有感覺到,身邊的其他人有多驚慌。

他盯著身前的水晶球,沉默著用手指甲劃破手指,擠出一滴血來。

“啪嗒!”

血滴濺在發光的球體上,始終都很安靜的水晶球,突然顫抖起來。

先是有一道裂紋出現,隨後畫面被分割。

左邊,出現一個蠕動的惡魔虛影,脖子上套著一個黑色的圓環。

右邊,出現一扇灰色的石門,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a級……惡魔支配者……”

“b級……護道者?”

夜七審視著古老的惡魔文字,閉上眼。

“一個是族內最正統的血脈傳承之一,有望通往終極。”

“一個分不清底細、聞所未聞,但初次覺醒顯示的是e,現在跳躍至b……進化的趨勢過於誇張,也許具備預期之外的潛力。”

“可惜……雙職權是沒有未來的。”

“遠比同齡人更多的契約眷靈,遠比同齡人更豐富的權能……好好享受你現在的生活吧,也許這就是你想要的。”

夜七滄桑的聲音,再無一絲感情。

他揮了揮手,眼前猶如撥雲見霧,出現一座黑黝黝的大山。

山上,到處是屍骸,到處是尚未乾涸的血跡。

一座又一座墓碑,如劍一般插著,或是鋒利,或是陰冷,或是靜謐無聲,或是氣勢磅礴。

山之巔,只有一塊碑石。

其上刻著“夜修羅”三個字,彷彿是鑿刻在某種生靈的血肉中,不斷有黑色的魔血,順著碑石流淌出來,然後變成一道從天而降的黑血瀑布。

夜寒君、夜東海、夜幼星,雙膝跪地,重重磕頭。

恍惚之間,屍山緩緩蠕動,似有三座新的墓碑,豎立在山腳的位置。

“你們的名字,已入族譜。”

“從今往後,你們可與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真名。”

“但是,記住老夫的話,夜之姓……不可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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