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藍黑色河水，猶如一條水龍衝上岸邊。
五百米高的恐怖浪潮順勢掀起，轟然砸下，勢不可擋。
“媽呀！狼大哥救我！”
奶霸怪叫一聲，趕緊躲到血月天狼的背後，瑟瑟發抖。
同為無量之胎，奶魔一族的戰鬥力出了名的可憐。
唯二具備的實戰技能，奶水衝擊、奶水屏障，也只能欺負欺負下位眷靈。
同位階裡要是拿出手，只會讓其他惡魔笑掉大牙。
“撕拉！！”
冷著眼的血月天狼，連揮三爪。
三道血光飛逝，滔天巨浪豎著劈斷，藍黑色的河水失去前進的動力，自然朝著兩側墜落。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密密麻麻的三角怪魚掉在地上。
它們的彈跳力非常驚人，魚尾用力一抽，馬上就能蹦到幾十米高。
“碎顱魚？”夜寒君恍然。
這是一種水棲蠻獸，別看每一條只有五米長，魚肉硬邦邦的，猛火熬煮也很難軟化。
亮銀色的魚鱗，更是上乘的護甲材料，收集起來都有不錯的販賣價值。
“啪嗒！啪嗒！！”
碎顱魚藉著彈跳，到處蹦躂。
沿途碰到的植被、岩石，全被它們咬成粉末。
“怪不得地上坑坑窪窪，還有疑似牙印的痕跡！”
林平凡驚歎道：
“原來不是錯覺，水底下居住著數以萬計的怪魚，迎著浪潮衝上岸，猶如蝗蟲到處啃食！”
“確實如此。”夜寒君點頭，“碎顱魚並不喜歡吃肉食，只吃水藻。”
“但它們普遍具有‘不咬東西就頭疼’的生理缺陷，最喜歡惹是生非。”
“嘎嘎嘎！嘎嘎嘎！”
五頭體型最大的碎顱魚，跳躍至血月天狼三百米外。
它們用魚尾插進溼土，猶如五根魚旗，隱隱形成包圍圈。
剩餘的碎顱魚不敢逾越，至多跳到魚王的後面，有模有樣，全都繃緊尾巴，穩穩當當插在地上。
“殿下，需要殺光嗎？”
血月天狼低吼，竟然發出純正的惡魔語。
“等等，它們的殺意在減弱。”
夜寒君叫停，眸光一瞬不瞬。
血月天狼立即放下爪子，全身燃燒的血氣緩緩收斂到身體之中。
“嘎~嘎嘎~~~”
五頭碎顱魚——扭起屁股。
數以百計的小魚崽子們，學著老大的動作，扭過來，扭過去，動作從生澀過渡到熟稔。
“寒、寒師……它們在幹嘛？”
禹如心如臨大敵，緊張得一動不敢動。
“好像是求偶的舞蹈……”
夜寒君一臉怪異，“這麼乖巧的碎顱魚，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求偶？？？”
禹如心兩眼發懵。
剛才的浪濤有多嚇人，你們難道沒看到嗎？
要不是血月天狼守在這裡，一道浪而已，盜火傭兵團就要全軍覆沒。
結果……求偶？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禹如心腦瓜子嗡嗡的，有些轉不過來。
鬼鬼祟祟的奶霸，從血月天狼的身後探出半個腦袋。
“不對啊，殿下，這群魚抽什麼瘋啊？”
“小的剛來這裡的時候，可是被它們追著咬，屁股上現在還有牙印呢！”
說著，奶霸將屁股對準夜寒君，想讓他瞧個清楚，自己沒有騙人。
“滾！”
血月天狼抬起後腿，用力一蹬，奶霸捲成一個球飛了出去。
“殿下，應該是您和您的這位朋友，權能比較特殊。”
“即便是老狼，也能感受到你們身上的非凡之處，心靈深處想要親近，生不出任何的惡念。”
“嗯……”
夜寒君捏著下巴，有所明悟。
就在這時，又是一道巨浪拍來，有三道水柱垂天而落。
血月天狼狂吼一聲，收斂的血氣向外爆衝，一枚血紅色的護盾頂在眾人的頭頂。
“咔擦！”
護盾四分五裂，傾盆暴雨銜接而至。
千鈞一髮之際，完銘的左眼中亮起一道印痕，有一頭金紅色的甲蟲，撐開金屬翅膀，形成第二重阻擋。
“人類，滾出這裡！”
“這是我們的地盤，不想死，就給我滾！”
充斥著憎惡的精神波動，擴散至每一人的耳畔。
夜寒君定睛瞧去，嘴角不自覺上揚。
衝出來的，自然是比碎顱魚一族的首領，更加可怕的生靈。
那是一頭巨蟒，體長百米，主軀幹呈現半腐爛的樣子，皮上皮下都有蛆蟲穿梭，滔天的惡臭由此爆發。
它一共有三個腦袋，每個腦袋附近都升騰著翠綠色的有毒煙霧。
落在旁人的眼中，就像是三團熊熊燃燒的冥界火焰，陰邪中混合著冰冷。
言語中的不容置疑與憎恨，更是大大激化其中的殺心。
“沒想到鬼煞河域，還有「三首腐蛇」。”
夜寒君輕嘆，眸光中泛著一絲憐憫：
“這種生靈雖有靈智，卻也嗜殺成性，常人遇之必死。”
“無盡恩澤對其不起效果？”
“不，也許不是。”
“問題的本質還是位階，第4位階太弱，已經是無量小成的三首腐蛇，看不上這個層次的祝福效果。”
“想要讓它滿意，最低也得是第6位階，說不定就能消除它的殺心……”
“殿下！”
血月天狼齜牙，血紅色的光束不斷從它的體內噴出：
“這是您的領地，居於此地者，沒有任何生靈能夠忤逆您！”
“這頭魔蛇敬酒不吃吃罰酒，待老狼吸乾它的血——獻於殿下！！”
“去吧，不要讓我失望。”
立於狂風中的夜寒君，清冷的聲音與平時無異。
“嗖！！”
血月天狼踏空而行，口吐烈血之光，粉碎腐爛之水。
三首腐蛇大怒，三個蟒蛇腦袋纏在一起，殺意瀰漫的六隻瞳仁裡，亮起翠綠的邪光。
“噗！！”
毒霧遮天，融入雨中，簌簌而落。
血月天狼的體表出現一層血紅色的光膜，庇護著它，不退反進，壓迫近前。
“撕拉！”
鋒利的血爪，撕開一個大口子。
三首腐蛇擁有半腐爛之身，痛覺不如尋常生靈，並不畏懼傷勢。
一蛇一狼就這麼扭打起來，幾個瞬息而已，便有天崩地裂、日月失光之類的異景。
“嘎！嘎嘎！！”
碎顱魚停止求偶的舞蹈，四處逃竄。
它們不在完銘的保護名單裡，隨便一縷血焰或者腐水淋在身上，就能讓它們痛不欲生。
彼時，藍黑色的河水依舊氾濫。
不斷有浪濤奔湧，不斷有生靈上岸。
有些有靈智的，看到狼蛇之戰，主動退避。
有些痴傻無腦的，主動湊到禹如心和夜寒君的附近，竟然不畏生死，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庇護他們的安全。
“嗷！！”
一頭骨龍破水而出，白金色的骸骨，淬鍊得令人目眩神迷。
完銘微微色變，直接將剩餘的兩頭契約眷靈，全部召喚出來。
金剛暴蟲、羽化飛蛾、玲瓏百蜈——他的契約眷靈皆是無量小成，各有各的神通。
“殿下，小心。”
“這頭骨龍疑似無量大成，危險係數必然超越三首腐蛇！”
夜寒君頷首，暗中已捏著額外的護命道具。
夜歡的建議果然有他的道理，三星、四星、五星的領地，根本不會有無量之胎棲息。
這「鬼煞河域」，剛過來便看到兩頭，水下究竟有多少怪物，仍是一個未知數。
“呱呱！”
趴坐在腦袋上的瓜瓜，目露驚奇。
又看到龍了！
粉紅翼龍、冰翼龍，都是血脈微弱的亞龍種。
十手的十手夢龍，屬於特殊龍種，無法一概而論。
但「骨龍」不一樣，這是家喻戶曉的亡靈龍種，瓜瓜看過的童話繪本里，出現過好多不同的描述！
“深淵之中，人類並不多見……”
“如你這般的黑髮黑瞳，出身何地，老龍隱隱也能猜到。”
骨龍的魂火輕輕搖晃，冰冷的沉默就此打破：
“此地的領主，原本有七個，我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的兩個，因為涉嫌殺害類似於伱這樣的黑髮黑瞳者，一夜之間便被屠光。”
“所有的族人變成了屍骨，沉入水中，藍色的血水流淌至今……”
回憶的過程中，骨龍的精神訊念越來越低沉，似乎有一閃而逝的恐懼。
夜寒君木然不語，保持聆聽的姿態。
如他這樣的夜氏族人，其實從出生的那一刻，體內便被種下古老的魔咒。
不管任何原因，一旦隕落，族內的祀堂長老，必然會觀察到魂燈熄滅、宿主死亡。
根據夜氏族人身份的高低，他們會採取不同的措施。
連試煉都沒透過、名字沒能納入族譜的族人，也會派遣族人調查。
要是意外死亡倒是簡單，正常走流程即可。
如果死之前遭受了迫害，雖無姓氏，家族依然會為他報仇。
更進一步，如果是執掌姓氏的夜氏之人，死於他鄉。
導致死亡的關鍵人、關鍵物，必會被魔咒標記，從此揹負巨大的因果。
就像鬼煞河域的前兩位領主。
他們死在自己的領土，看似廢物、窩囊。
但夜之姓氏不可辱，沒有夷平鬼煞河域，只是滅了動手的族群，這已經是相當剋制的結果。
“人類，做一筆交易如何？”
“我不想傷你，也不敢傷你。”
“但就這麼居人籬下，從此失去自由，我也無法接受。”
骨龍的魂火大肆燃燒，精神訊念逐漸增強：
“如果……你能為我提供高質量的龍骨，幫助我晉升下一個大境界，我願為你而戰。”
“如果我說不呢？”
夜寒君輕笑，“無量之胎的上頭，可是「耀世之胎」。”
“你以為，這個位階很容易晉升？”
“開出這樣的條件，不是獅子大開口，又是什麼？”
夜寒君淡漠道：
“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
“一，協助我佔領本該就屬於我的領土，不服者殺無赦。”
“二，自己滾出領地，但凡讓我多看一眼，你便有取死之道。”
“人類！你太過分了！”
幽綠色的魂火，驟然炸裂。
骨龍仰頭咆哮，撐開的骨翅斜斜對著天空。
提出的交易被全盤否決，憤怒之火如何能夠熄滅？
咚的一聲，骨龍飛了起來。
但它沒有朝著地面俯衝，而是撞向一狼一蛇。
血月天狼反應很快，第一時間啟用「血遁」，瞬閃三千米。
“轟！！”
骨龍撞到三首腐蛇的身上，尖銳的骨刺扎破它的肚子。
下一瞬，骨翅如刀鋒平斬，竟然砍下其中之一的腦袋，墜在地上，濺起滔天的泥漿。
“老東西，你找死！！”
三首腐蛇大概從未設想，骨龍的目標是它。
回過神來，剩餘的兩首狂魔亂舞，不斷有腐水澆淋在骨龍的身上，發出滋滋滋的腐蝕聲音。
“噗！！”
骨翅第二斬，割下第二個腦袋。
噴濺出來的液體，燒得白金色的龍骨，出現大量的殘破。
但骨龍狂暴的攻勢並未停止，它欺身壓住腐蛇，摁住它的蛇軀，斬下最後一個腦袋。
“轟！！”
骨龍翻身，三次俯衝，三次撞地，將三個腦袋徹底撞爛。
這一下，三首腐蛇的主軀幹不動了，猶如一灘爛泥滑倒在地。
“夜氏的少主，這樣的誠意可還足夠？”
“本龍也不求大境界了，幫我晉升無量圓滿，我便協助你鎮壓此地！”
“有點意思。”
夜寒君笑了起來，“我有點好奇，有你這般的俊傑者，我的兩位族人，怎會飲恨此地？”
“……”
骨龍沉默許久，幽幽開口道：
“動手的兩個傢伙，一個是幽魂天王，一個是骸骨巨人，都是冥系的亡靈。”
“那時我好端端在河底沉睡，突然被一隻手拉了出來，直接搜魂。”
“這樣的經歷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原來如此。”
夜寒君露出瞭然之色，總算明白曾經發生了什麼。
兩個和三首腐蛇一樣不開眼的傢伙，動了手，殺了人，轉眼便被族人找上門來，屠了全族。
骨龍和它們的屬性接近，差一點就被牽連。
能夠兩次不死，它的膽子再大，也被嚇得不成樣子。
“還有三個領主呢？”夜寒君接著問道。
“有兩個逃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還有一個比我還貪睡，之前的兩次災禍，它都是在睡夢中度過的，與我不同的是，它根本沒有接受審訊。”
骨龍嘆了口氣，如實告知道。
“常年睡大覺？”
夜寒君好奇，“哪個種族的，這麼能睡？”
“睡魔一族。”
“顏色和正常的睡魔不一樣，通體漆黑。”
“它也不打呼嚕，從來沒出現過‘鼾聲如雷’的奇景。”
骨龍遲疑了下，忌憚道：
“這個地方本來是它住的。”
“但是河流裡面的靈性物質太豐富，又沉著大量的屍骨，吸引不少生靈聚集。”
“因為它從來沒有醒來過，我們也沒招惹它，一直以來都是相安無事。”
“殿下，這個情報很重要！”
完銘瞬間嚴肅，皺著眉頭叮囑道：
“能讓六個無量之胎不敢招惹，這個睡魔恐怕已經晉升無量圓滿。”
“這片領地的危險係數，絕對能媲美七星。”
“殿下，要不要考慮更換領地？一年以內，這個操作還可以進行。”
“算了。”
夜寒君搖頭：
“雖然是一顆定時炸彈，當下沒有拆除的能力。”
“但既然是睡魔一族，只要別驚擾它的睡眠，它不會輕易甦醒。”
“怎麼算不驚擾呢？”
禹如心一直在偷聽，捏著衣角怯生生問道：
“隨著領域的持續運轉，覆蓋的土地層層滲透，這裡的生態體系會越來越豐富。”
“這個睡魔族的大佬，會不會不喜歡生命旺盛，更喜歡清靜荒蕪啊？”
“要是因為這個原因惹到它，我們的處境就很尷尬……”
“我不否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
夜寒君自語道：“但是水底下的生態體系，本就無比豐饒。”
“即便如此，睡魔也不曾醒來。”
“族內兩次派遣強者，來這裡滅殺、血洗，也沒有影響它，更沒有向它動手。”
“我嚴重懷疑，這頭睡魔進入‘死睡’的狀態，想要一覺醒來，從無量之胎飛昇耀世之胎。”
“我們在這裡居住，恩澤這片大地，間接加速它的成長。”
“對它來說，只有益處，沒有弊端，何必遷怒？”
“這樣的話，好像是還行。”
禹如心拍著胸脯，情緒稍稍穩定。
“龍肋骨？你的名字怎麼這麼奇葩。”
“既然三首腐蛇已死，睡魔又沒有動靜，你已經是此地唯一的王者。”
“接下來，由你負責管理水下的生靈，我不約束它們的正常習性，但是不准它們靠近機關城堡、山體城堡……若是我的人因為你的疏忽受到傷害，別怪我翻臉無情。”
骨龍應了聲，鑽回水裡，開啟新一輪的水下大閱兵。
“完銘，派些蟲子，去往南邊。”
“我在沙盤上確認過，鬼煞河域已經是最靠近碎石獄的空置領地，但中間還有很遠的距離。”
“去調查一下，我們周邊的區域都有哪些領主，又有哪些特別危險的地方，需要標記成危險禁區，絕對不可以通行。”
“是。”
完銘領過任務，著手孵化他帶來的蟲卵。
“我帶你們去山體城堡。”
夜寒君朝向門徒，以及其他的部眾：
“接下來，你們只能呆在堡壘中，無法像巨蛙池沼一樣隨意出去闖蕩。”
“我會給你們準備適配的修煉資源，也會定期抓捕命輪級別的野生眷靈，供你們練手。”
“你們的側重點只有一個，努力適應深淵的環境，穩中求快，儘可能變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