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剖屍者
“吱吱吱！！”
安大人的身旁，永遠站著一頭樣貌猙獰的怪物。
它像是一個猴子，類人的軀體，也就比成年男子稍微強壯一圈。
但它的形體怪誕到令人驚恐，因為它擁有六條腿，沒有手臂。
兩腿長在肩膀的位置，兩腿長在側腰，還有兩腿長在腹部以下。
站立的時候，這傢伙會動用四條腿，剩餘的兩腿捏著腳頭，神色不善地看著周圍的人影。
行走的時候，這傢伙利用兩條腿，餘下的四腿分朝四個方向，彷彿可以應對任何方向衝過來的危險。
——蜘蛛猴。
這是一種少見的妖之眷靈，智慧較高，身手靈活，擅長一些控制型的法術。
它已經成長到玉嬰小成，不加掩飾的上位者氣息，籠罩周身一大片區域。
賭客們對這個傢伙唯恐避之而不及，暗藏的忌憚塞滿心絃。
不過，當聽到安拉圖薩答應霍鑫的要求，允許進行更高階別鬥獸的時候。
這份忌憚被沖淡，眾人熱情高漲，歡呼聲不斷響起。
“不愧是霍公子啊，也只有貴客登門，安大人才願意放出霞照級別的鬥獸！”
“開盤了開盤了！我還有300籌碼！一定可以翻盤！”
“管家，我這有一塊魔石，抵押的話能換多少籌碼？行行行，換！今天連本帶利的贏回來！必勝！！”
……
賭徒的世界，只有貪婪。
他們永遠覺得自己可以贏，目睹更高階別的鬥獸開始，一個個火急火燎的，生怕自己錯過發財的機會。
夜寒君和東方旭，沒有添置新的籌碼。
輸輸贏贏，本金還剩下一千多，玩兩把不成問題。
“賭場的負責人，今天果然在……”
夜寒君和東方旭對視一眼，一個處變不驚，一個略有遺憾。
金閃閃是自己人，他是滄海閣中唯一一個，明確知道東方旭沒有死、然後以盜火身份活下來的學員。
此次行動，他是幫手，負責明面上的誘引。
如設想中的一樣，賭場的頭目——安拉圖薩，今天沒有離開。
既然他在，今天就不是出手的時機，需要另行盤算。
“畢哩啦卡！小卡拉米！”
“嘶嘶！嘶嘶！”
……
八個大鐵籠子運了過來，獨屬於野獸的腥臭體味忽然蓋過血腥味。
當黑色的遮蓋布掀開的時候，人群再次爆發歡呼，一浪高過一浪。
冰草狼、水熊、吸血飛蚊、海牛蛙、長矛豬、青銅蛇、紅眼食肉兔、尖灌刺蝟。
八頭野生眷靈——都是霞照之胎！
其中四頭是霞照虛引，四頭是霞照小成。
因為都被注射了刺激性的藥物，它們雙眼通紅，熊爪拍擊、兔爪抓撓、長矛衝撞……一個個都想逃脫囚籠的封鎖，然後大殺四方。
“有看頭了！都是不同的品種！孰強孰弱很難說！”
“這頭長矛豬是不是輕微變異了，我怎麼感覺它的獠牙更尖銳一些？”
“嗨呀，這些被抓來的鬥獸，都經過強制改造！”
“那獠牙是人工磨尖的，雖然對於大肥豬來說無異於削骨剃肉的痛苦，但是能強化一點點攻擊力，最終呈現出來的戰鬥也就更有懸念！”
“原來如此！！”
賭客們開始歡呼，一位兔女郎扭著屁股，上臺抽籤。
八頭鬥獸，按照等級隨機分組，相關的下注與賠率也同步開放。
這一次，東方旭看了一眼夜寒君。
夜寒君輕輕點頭，仔細甄別八頭鬥獸的狀態後，押注青銅蛇和尖灌刺蝟。
既然來了，也失去了狩獵的機會。
那砸進去的靈石，多少也要撈回一些，儘可能減少損失。
“嗡嗡嗡！！”
“哼哧哼哧！！”
戰鬥開始，觀眾們的興奮達到新一輪的高潮。
吸血飛蚊vs長矛豬，一個飛天一個地面，擅長的領域截然不同。
大多數人都認為，長矛豬皮糙肉厚，吸血飛蚊就算吸到血，也沒有致它死地的能力。
但大跌眼鏡的是，吸血飛蚊仗著速度更快，刺穿它的眼珠子，鏖戰近十分鐘後，竟然反敗為勝。
“不是，這肥豬太廢了吧？簡直蠢得離譜！”
“我投了500的籌碼啊！最後的家底全輸了！有沒有哥們再借我點？保證下一輪迴本！！”
……
戰鬥依次進行。
夜寒君並無百分百的把握，確保青銅蛇和尖灌刺蝟一定能贏。
但他判斷，這兩個贏面偏大，非要押注，只有它倆值得一試。
至於金閃閃·霍鑫……他按照自己的想法下注。
這個叼著玫瑰花到處送女侍者的花花公子，可謂是本色出演，泡妞鬥獸兩不誤，玩得不亦樂乎。
事實上，他還在執行任務。
不管是和侍者調情，還是和安拉圖薩互相吹牛逼，他都在打探情報。
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終極目的是為了瞭解賭場人員的構成，要是能打聽到安拉圖薩的喜好、日常動向，那便是超值的回報。
“哎呀，霍公子，你又猜錯了，是青銅蛇贏了呢~~~”
“無妨，還有第四輪，看本公子一口氣贏回來！”
喝著女侍的美酒，霍鑫左擁右抱，俊俏的面龐上已然有些許的紅暈。
但他又輸了，四輪鬥獸，竟然沒有一個押對。
跟著他下注的人，臉色陰沉得滴水。
反著下注的人，眉開眼笑，開心得像是三百斤的胖小子。
“怎麼可能！本公子竟然全輸了！”
霍鑫忽然推開兩邊的女人，竟然衝進鬥獸擂臺。
隨著他手臂一揮，三把能量匕刃快如閃電，全部插進已經死亡的紅眼食肉兔體內。
“嘶！！”
存活的尖灌刺蝟，尚有一戰之力。
它處於激怒的狀態，見有生靈靠近，立即變成刺球滾動衝鋒。
“找死！”
光芒一閃，霍鑫的身前出現一頭異獸。
那是一隻渾身長滿金黃色魚鱗的貓咪，體型小巧，氣度優雅。
它完美符合“金閃閃”這個稱號，只是一個跳躍便繞到尖灌刺蝟的身後，利爪如刀，視尖灌刺蝟的防禦如薄薄的紙張，輕而易舉便抓碎了它的腦袋。
“噗——”
尖灌刺蝟死亡，整個過程沒有超過十秒鐘。
站在擂臺上的霍鑫，搖搖晃晃，看著有些站不穩。
他滿臉通紅，也不知是醉酒的紅暈，還是惱羞成怒居多。
總之他的暴起出手，引來所有人的關注，進而所有的賭客噤若寒蟬，不敢再發一字。
——這裡可是安拉圖薩的地盤！
霍鑫這般行事，絕對破壞了規矩！
隨便換一個人，安保人員必然一擁而上，膽敢反抗，那便是群獸集火，不會給你任何反抗的餘地。
“安大人……”
以肥肉犬作為契約眷靈的警員，二米三五高。
他站在安拉圖薩的身邊，彎著腰，一臉卑微的同時，面露一絲難色。
其餘的安保人員，隱隱圍住擂臺，似乎只要安拉圖薩一聲令下，他們就會一齊衝上去。
“霍公子，酒後失態有失風度呀……”
“老朽知道，這樣的戰鬥，對於公子來說還是無趣了一些。”
“既然公子不開心，那老朽也不能藏著掖著，我的手下前幾日捉了幾頭比較稀有的眷靈，最弱也是霞照大成，由它們互相廝殺，想來肯定有意思……”
安拉圖薩冷冷瞥了一眼警員，轉而掛著笑容，主動迎向霍鑫。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殺意洩露，那般溫和的笑容，彷彿是前輩關照後輩，一半寵溺，一半輕鬆。
警員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來。
其餘安保人員趕緊後撤幾步，不敢再有絲毫的攻擊姿態。
“霍公子是滄海閣十驕之一，他要是在這裡出事，恐怕安大人這地下賭場，也就開不下去了……”
“哎，終究是實力決定規則，沒有實力，走到哪裡都是任人宰割的小蝦米……”
人群最外圈，傳來低如蚊蠅的細碎聲音。
夜寒君清點著剛剛贏來的籌碼，不慌不忙。
來時一共兌換3000籌碼。
現在3536，不僅回了本，稍稍還賺了一點。
“還有更厲害的鬥獸？”
霍鑫的惱怒，肉眼可見的消減。
他瞪了一眼安拉圖薩，舌頭有些打結道：
“你這老頭，也真是的……”
“有這麼好的寶貝，藏得死死的，非要留到最後一刻才肯拿出來……”
“哪裡的話。”
安拉圖薩上前一步，扶住霍鑫的肩膀，笑容可掬道：
“這不是先預熱一下，烘托一下氛圍嗎？”
“氣氛到位，觀眾到位，再拿出王牌鬥獸，今天才能說是圓滿收場。”
“也是。”
霍鑫大手一揮，先是抱住黃金魚鱗貓，隨後避讓安拉圖薩的攙扶，自顧自回到剛才的座位。
“快快快，酒沒了，上酒！”
“剛才的女人呢？跑那麼遠做什麼，給爺過來，一個捏腳！一個捶背！一個跳美蛇舞！一個跳孔雀舞！”
“還有……安老頭！快快把王牌鬥獸運上來，本公子倒要瞧瞧，有多稀有，有多王牌！”
“要是吹牛，實際上啥也不是，本公子可是要發飆的！”
“聽到了沒，去把前兩天抓來的四頭獵物，運上來。”
安拉圖薩笑眯眯看著霍鑫，眼底卻是冷冷淡淡的，沒什麼感情。
毫無疑問，但凡霍鑫不是霍鑫，而是什麼霍森、霍淼、霍焱、霍垚……他都活不過今晚。
“是！”
警員擦著冷汗退下，有些匆忙地走向後臺。
“話說，安老頭，我要是天天來賭場，天天都能看到你嗎？”
“要是哪次過來，你不在，本公子是不是就看不到霞照級別的鬥獸了？那也太糟心了吧，客戶體驗極差啊！”
“老朽大多數時候，都不會離開賭場，歡迎霍公子隨時來訪。”
安拉圖薩不鹹不淡回了一句。
東方旭暗中撇了下嘴，這話聽著跟放屁一樣，等同於沒說。
“不對啊，安老頭。”
霍鑫自語道：
“忽然想起來，你不是「賭徒」嗎？怎麼沒見你親身下場參賭？”
“你這可不興啊，一個戒賭的賭徒，會讓人笑話的……”
“霍公子又在說笑了。”
安拉圖薩笑道：
“老朽是莊家，如何不算參賭？”
“我開這個賭場，除了賺錢，成長職權也是主要目的。”
“莫要小看這其中的奧妙，若干年後，說不定老朽也能登臨第4位階，更進一步享受人世間的歡愉。”
“嚯，野心不小。”
霍鑫聳了聳肩，結束這個話題，繼續喝酒。
少頃，又是四個大鐵籠子運了過來。
它們體積更大，金屬質感也更強烈，野獸在裡面扒拉爪子的聲音，分外刺耳。
“嗯？”
始終都很平淡的夜寒君，太陽穴忽然一突，超靈性示警。
這是較為少見的情況，不可能是錯覺。
環顧四周，並無太大的差異。
唯一的不同之處，便是多出來的四頭鬥獸。
這裡面……有危險？
藉著酒杯碰撞的間隙，夜寒君朝向東方旭做了一個“重點防備”的手勢。
但這份悸動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漸漸加強。
遮蓋的布簾掀了開來，四頭龐然大物映入眼簾。
鐵鉗龍蝦、哈士豬、獨角雀、寒冷泥鰍——果然都是具有特色的野生眷靈。
鐵鉗龍蝦以碩大的鉗子出名，斬金斷鋼並非難事。
哈士豬精力旺盛，最喜歡拆家，主打一個不服從管教、撒手就沒。
獨角雀不善飛行，但是頭上有角、性格勇猛，廝殺拼鬥來者不拒。
寒冷泥鰍先天體寒，它能改變土壤的性質，賦予冰屬性的氣息，落在「農民」「農場主」「牧民」這些養殖類、畜牧業的職權眼中，那便是價值昂貴的寶貝，如今居然用來鬥獸，安拉圖薩倒也是捨得。
——在哪？
危險的源頭，到底是哪一個？
從感知判斷，都是霞照大成。
這樣的等級，對於守衛和賭客確實有一定的壓力，可是如何能夠影響到他？
細細思索，夜寒君逐一使用資質鑑定。
四頭鬥獸的屬性面板，沒有太特別的地方。
硬要說怪異的部分，寒冷泥鰍的狀態裡包含“脹腹”，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略微刺眼、略微突兀。
“安某為大家介紹一下，這是一頭鐵鉗龍蝦，並且是首領級別，隨時有可能晉升霞照圓滿。”
“這頭哈士豬，在野外以一己之力搗毀其他眷靈的巢穴，卻始終活蹦亂跳，足以見得生存力的頑強。”
“獨角雀，走地雞型別的近戰禽鳥，呼扇翅膀就如大雕展翅，尋常生靈難以近身。”
“當然，最有價值的，莫過於這頭寒冷泥鰍。”
“它的核心個性是「好鬥」，所以沒必要賣給商人，拿來鬥獸觀賞性最佳……”
安拉圖薩一邊介紹，一邊展示，賭客的熱情沸反盈天。
就在所有人都在談論，究竟是兩兩廝殺，還是四獸大亂鬥，究竟是哈士豬生命力更頑強，還是鐵鉗龍蝦鉗子更兇狂的時候，異變陡生。
“撕拉——”
一道雪白的刀芒，撕開寒冷泥鰍的肚子。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鑽了出來，渾身裹著鮮血、糞便一類的汙穢之物，唯獨一雙眼睛冰冷無情。
她手中握著一把能量尖刀，尖端的部分薄如蟬翼，攝人心魄的寒光第二次閃爍。
“撕拉！！”
這個時候，安拉圖薩剛剛開啟籠子，只是還沒有解除寒冷泥鰍身上的枷鎖。
他臉上還洋溢著笑容，似是對這幾頭鬥獸十分滿意，就連自己也在期待賭鬥的開始。
但這份笑容，突然僵住。
他堪堪後退一步，臉上剛剛浮現驚怒交加的表情，來不及更多的反應，便被無情的、鋒利的匕刃，一下刺穿脖頸。
“噗！！！”
鮮血如泉，狂噴不止。
這一刀實在太快、太兇、太突然。
保命道具也慢了半拍，這半拍的差距，便劃分了生死陰陽。
蜘蛛猴也是，它跟在主人的旁邊，始終是形影不離。
但它也沒反應過來，前一秒還在用俯瞰下等生物的眼神，掃視著寒冷泥鰍，後一秒異軍突起，一把匕刃就這麼刺穿了主人的脖頸。
“剖屍者……白茜？”
安拉圖薩拼命捂住喉嚨上的缺口，鮮血狂湧之際，暴突的眼珠子死死瞪視著滿身汙穢的蘿莉女孩。
他不相信，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在自己的大本營，在這個經營多年、銅牆鐵壁一般的地下賭場，受到這樣的致命襲擊。
“噗！！”
安拉圖薩啟用了珍貴的藥符，大量的生命精元灌入體內。
但那把自動崩碎的能量尖刀，不僅僅深度切入命門，更是蘊含詭譎的法則威能。
每過一秒，傷口都在加劇惡化。
再多的藥性湧入體內也於事無補，根本無法遏制不斷腐敗、不斷瓦解的脖頸。
“噗通……”
安拉圖薩的腦袋，掉在了地上。
一瞬間而已，暴怒的蜘蛛猴摔倒在地，七竅淌出血來的它，有如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歇斯底里的怒吼聲響徹整座賭場。
“何人行兇？！”
颶風席捲，伴著滔天的腥臭氣息，另有一獸撲出，直奔滿身汙垢的蘿莉。
在那彷彿鄰家少女的清純臉蛋上，除了血汙，便只剩下冷酷的殺意。
但她沒有召喚契約眷靈，而是扭頭就跑。
她的腿上貼著符籙，跑動起來像是一陣狂風，掠過一眾賭徒的身邊時，寒冷浸入心神，無數人踉蹌著倒地。
“安、安大人死了？”
“這這這、這這這這……安大人竟然死了？當著我們的面？！”
無以名之的恐懼，一旦從體內喚醒，再也無法封印。
賭客們全都亂套了，一部分倒在地上，一瞬間體虛力乏，因為害怕而使不上力氣。
更多人瘋狂逃竄起來，什麼籌碼、什麼隨身物品，哪裡顧得上，都在往最近的出口竄逃。
“喵嗚！！”
黃金魚鱗貓大叫，全身炸毛的它，試圖用聲音恫嚇爬起身來，不斷朝著它突進的蜘蛛猴。
霍鑫服下一顆藥丸，臉上的紅暈肉眼可見的消散。
但他神色凝重，不斷從「戲法口袋」裡丟擲閃光彈一類的能量物品，阻礙蜘蛛猴的行動軌跡。
“走，離開這裡！”
赤焰虎召喚出來，怒噴一口火焰，形成一道道火焰屏障。
化作青煙不斷移動的夜寒君，猛然現出原形。
他擋在東方旭和霍鑫的身前，至暗魔眼對準蜘蛛猴，冷漠與狂怒的碰撞，引來更憤怒的嘶吼。
“吱吱吱！！！”
蜘蛛猴吐出幾道絲線，閃電般射向夜寒君。
夜寒君一個側翻，全部閃避。
“你們先出去，我來斷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