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地尊毀容之後,她就鮮少看著自己的臉。

有時候,洗臉時,看到水中倒影出來的,猶如殭屍似的臉,她自己都會忍不住閉上眼。

昨夜,她和鳳瀾交好時,她的手,劃過了鳳瀾的臉。

滿是汗水的,英挺的臉,在黑夜中,他依舊是那般的俊美。

地尊早上起來時,倉惶逃開,一方面是擔心鳳瀾發現昨夜的是她。

另一方面,她又怕鳳瀾真的認出自己。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青楓,她生怕自己還沒治好的臉,嚇到鳳瀾。

青楓是鳳莘的孃親,能生出那般容貌的兒子的人,容貌必定不差,只是葉凌月沒想到,毀容後重新活肌生膚的青楓,竟會是這副模樣。

銅鏡裡,映照成了一個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兒來。

鵝蛋般的臉,雙頰粉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菱形的唇,似少女又帶了幾分少婦的風韻。

這哪裡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生過了孩子的婦人,分明就只有二十出頭,葉凌月和她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漂亮的姐妹花。

青楓手中的銅鏡,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這張臉,竟和她剛嫁給鳳瀾歲時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惆悵,地尊一時之間,竟是痴了。

過了半晌,地尊摸了摸自己的臉,摸了那吹彈可怕的臉頰時,忽然的熱淚盈眶。

她起身,衝著葉凌月就要跪下,卻是要感謝她的再造之恩。

“地尊,你千萬不可,你這可是折煞我了.”

葉凌月嚇得急急後退。

地尊見了葉凌月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也就不再勉強。

“也罷,早晚你我也是一家人。

莘兒能遇到你,也算是我們一家三口的福氣.”

地尊這番話,卻是說的真心誠意。

如果不是葉凌月,別說是她有恢復的一天,只怕昨晚,鳳瀾已經鑄成了大錯。

“地尊,你難道一點都不介意,天尊所佔的卦象?我和鳳莘,八字相剋。

就連這一次,太古龍血的事,也都是因我而起.”

葉凌月想起了鳳莘,很是愧疚。

“關於你和莘兒的事,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說說。

其實鳳莘那孩子的生辰,並非師兄想象得那樣……”地尊遲疑著,這件事,她也猶豫了很久,但想到了葉凌月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她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葉凌月。

“其實,當年生莘兒時,是難產……”地尊回憶起了當年的事,眼底多了一分心悸。

青楓的母后,當年生青楓時是早產。

也是這個緣故,青楓的身子一直比青霜要弱,北青的先帝和先後,也一直更加疼愛青楓。

到了後來,青楓懷有鳳莘時,恰好遇上了鳳瀾出征。

她一人咬牙,支撐著鳳府,經常連夜操勞。

等到青楓臨盆時,鳳瀾還未從邊疆趕回來,青楓是半夜生產的。

等到穩婆趕來時,孩子的腦袋就卡住了,當時大人和小孩都有性命危險。

“足足一個晚上,孩子還是一直沒生下來,那時候,我已經疼得沒力氣,恨不得立刻死了過去。

渾噩之間,我就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

那個聲音問我,要‘保大還是保小’。

我只當是穩婆,心裡又想著的,鳳府一脈,人丁單薄,我無論如何也要替鳳瀾生下那個孩子。

所以我當時,下意識就回答,要保大。

然後那個聲音,就消失了。

再後來,我就昏死了過去.”

青楓本以為,自己就這般死了。

哪知道,等她醒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她只聽到屋子裡,是侍女壓低了的哭聲。

她的孩子,死了。

青楓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抱著那個死嬰,拽住穩婆,問為什麼沒能保住孩子。

那穩婆嚇得一聲不吭。

“我抱著孩子的身子,哭個不停,將那些想要從我手中,奪走我和鳳瀾孩子的人全都趕了出去.”

青楓說到了這裡,不禁紅了眼。

她哭哭停停,嘴裡一直唸叨著,為什麼死的不是她。

她哭累了,連嗓子都苦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睡了過去。

睡夢裡,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出現了。

她這才聽清楚,那聲音正是早前問自己要保大還是保小的聲音。

“你真的不後悔?”

那聲音幽幽的問道。

“不後悔,只要你能把我孩子的性命還回來.”

“哪怕他是個魔鬼,你也不後悔嗎?”

那聲音,依舊陰魂不散地問道。

“他是我的孩子.”

再之後,那個聲音消失了。

睡夢之中,青楓只覺得,有一顆黑色的太陽,從嬰孩的身上亮起。

“再之後,我又醒了過來,手中還抱著孩子。

我醒來時,看到了鳳瀾,他守在了我的床榻邊,面容憔悴,他求著我,放開孩子。

我這才知道,我抱著孩子,竟昏睡了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

可就當鳳瀾要從我懷中抱走孩子時,孩子卻發出了一陣微弱的哭聲。

我和鳳瀾當時都高興壞了,鳳瀾理所當然,認定那一天,是鳳莘的生辰。

可事實上,只有我知道,那一晚,黑色的太陽出現的那一晚,才是鳳莘新生的日子.”

青楓說到了這裡時,顫抖著,從身上摸出了一張紙。

那張紙上,寫著另外一個生辰八字。

“所以,你是說,鳳莘有兩個生辰八字?”

葉凌月聽罷,覺得有些稀裡糊塗,只怕這件事,連青楓自己都說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天尊替你和鳳莘算的,是鳳莘出生那天的生辰八字,可我卻一直認為,這個才是鳳莘真正的生辰八字.”

地尊安慰著葉凌月。

“如此說來,鳳莘也是知道這個生辰的?”

葉凌月奇著,為何地尊不將這件事,早點說出來。

“那也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他出生時的事情,也就只有我和鳳瀾在內少數幾人才知道。

至於黑色太陽的事,連鳳瀾也不知道。

我只是告訴你,讓你寬心,切莫多想.”

地尊說著將那張寫有鳳莘生辰八字的紙條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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