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原體的分析研究仍然在繼續,而且塔維爾專門為此暫緩了一部分不怎麼重要的研發工作,以抽調人手支援這個研究小組,看這架勢他們大有要將那具原體遺骸的每一個基本粒子都給編上號的陣仗:事實上他們幾乎已經在這麼幹了,原體遺骸體內的所有元件現在都被列入了分析日程,下一步就是將他完全拆解——當然,這都是出於研究需要,在探明原體進化過程中缺失的那些資料之後,他們還要將樣本復原,並且妥善儲存起來,而那個原本充當休眠設施的巨大方塊,現在也被拆成了一地零件,我估計它會在不久後同樣出現在博物館內。

其實我們都知道,對原體進行的研究不會對帝國現有的科技起到任何推動作用,他太古老了,所用的技術雖然可以稱作“失落科技”,但對現在的希靈文明而言已經毫無價值,原體身上的元件低效而且蹩腳,對帝國的科學家而言就好像地球上二十一世紀的科學家面對著一箇中世紀製造的水力磨坊,因此從一開始,對原體的研究就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技術,而是為了補充希靈使徒歷史記錄中缺失的許多個環節。

希靈使徒是極其重視實際,很少關注所謂“文化發展”的種族,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自己種族的歷史和一些精神上的建設就無動於衷,這一點從舊帝國一直在嘗試回溯創造者的歷史就能看出來,希靈使徒也是很重視自己起源的:儘管這不會為帝國帶來軍事和綜合國力上的利益。

原體的出現,讓研究者們為之振奮,也在所有希靈使徒中引起了不小的觸動,珊多拉已經下令將發現原體的情報上傳到公共網路,每一個希靈使徒都得到了這個訊息,帝國資料網路的流量因此在過去的三十分鐘裡幾乎暴漲一倍,現在才逐漸平復下來,我能理解他們這激動的心情,但讓人比較鬱悶的是——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排除在外了。

好吧,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自己頭上頂著的皇帝名頭其實是半路撿的,對“原體”的事情,我無法做到珊多拉那樣的原裝使徒一樣感同身受——其實這也沒什麼,這樣一來自己倒是能更好地處於冷靜狀態,好好思考其他同樣重要的事情。

比如第四文明,比如墮落使徒,更比如——那些已經被珊多拉簽下了滅絕令的梅洛瓦叛軍。

不管梅洛瓦人的最初目的是什麼,現在他們都已經成功地觸及了帝國所有的底線,竊取帝國財產,抹掉帝國徽記,現在甚至乾脆對帝國的祖墳動手,以各種姿勢作死指數五顆星,已經達到了完全不可能對其視而不見的程度。

但讓人鬱悶的是,短時間內帝國恐怕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剿滅他們:梅洛瓦人出沒的地方太遙遠了點,天知道他們是怎麼一路跑到那麼遠的地方的,那鬼地方在虛空深處,連神族都鞭長莫及,如果想現在就剿滅那些叛軍,我們勢必要為此組建一個規模龐大的遠征軍。

長途奔襲去打一場沒有後勤支援的遠征戰役,所要消耗的東西可不是本土戰可比的,而且我們不知道梅洛瓦人現在的實力如何,不知道他們在那地方已經經營出了何等規模的勢力:雖然資料顯示梅洛瓦人的艦隊不可能和帝國比擬,但也絕不是派仨倆分艦隊過去就能輕鬆剿滅的程度,我們的遠征軍過去之後應該會打一場稍微持久的戰役。

綜上所述,現在攻打梅洛瓦叛軍,將會極大削弱帝國本土的力量。

而在我們對面,墮落使徒卻還在虎視眈眈。

墮落使徒,墮落使徒,這群敵人才是現在帝國最大的威脅,隨著不斷接觸,雙方已經逐漸摸清了互相之間的疆域,而在虛空這種特殊的地方,互相瞭解了對方的世界座標,就等於各自的疆域越來越接近:可以說現在墮落使徒和新帝國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稍有接觸就是一場惡仗的程度,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跳出來的梅洛瓦人無疑是最讓人咬牙切齒的,就好像你正在玩了命地扛著一塊千斤巨石,結果突然臉上落了只蒼蠅——以叮噹的名義,你撓還是不撓?就是這樣的局勢,才讓我們在最初發現梅洛瓦人疑似叛變的時候沒有出兵,一直拖到了今天,而且即使到了今天,我也發現自己仍然沒法輕易下決定去滅了那些叛軍……不管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帝國絕對不會放過叛國者,更不會放過叛國之後還有膽量回頭來褻瀆帝國戰士遺骸的叛國者,以梅洛瓦人的作死程度,即便暫時我們不出兵,他們也就是多喘幾天氣而已:我現在頭疼的就是如何儘快讓他們別喘下去了。

就這樣,帶著心事重重的狀態,我從影子城回到了家裡,結果發現家裡竟然很安靜:平常最能鬧的淺淺和一幫小的竟然都沒在客廳耍瘋,這委實不太符合那幫大小魔女的生物鐘啊?“冰蒂斯出主意去逛街,淺淺領著一幫小的全跟出去了.”

姐姐從陽臺方向走了過來,看到我的臉色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於是主動解釋道。

我扭頭看看外面夕陽西下的狀態:“……那個二百五,這點鐘去逛街?”

“冰蒂斯和淺淺湊一塊,你還指望能有王法,”姐姐也是一臉無奈的表情,然後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把外面衣服脫了,我正好洗衣服呢,給你一塊洗了.”

我隨口答應一聲,把外套脫下來遞過去:儘管家裡有個勤勞的小女僕,可是姐姐還是喜歡閒著沒事就洗洗涮涮地做家務,或許她永遠也不會改掉自己的這個習慣,就好像淺淺永遠也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是個能住得起皇宮開得起飛船的皇親國戚一樣,我很喜歡自己這一家子雷打不動的恬淡性格,雖然偶爾會因此很苦惱……姐姐奇怪地看我一眼:“又有心事……一會跟姐姐說說,我先去洗衣服。

對了,兜裡掏乾淨了吧?”

“額,哦.”

我隨口應了一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琢磨國家大事,從水房那邊隱隱約約傳來了嘩嘩的水聲,然後是洗衣機轉動的聲音(話說很多事情明明有更高科技的手段能搞定,姐姐卻偏偏喜歡洗衣機微波爐之類已經用順手的地球“古董”電器,而且貌似很樂在其中的樣子,這算不算意外的萌點?),過了一會,我的思考被一聲短促的驚呼打斷了。

姐姐啪嗒啪嗒地從水房跑出來,把一個溼漉漉的小東西放在茶几上:“不是讓你把兜裡掏乾淨嗎?!”

我低頭一看,渾身溼透的叮噹正暈頭轉向地在茶几上爬來爬去,注意到上方傳過去的視線,小東西稀裡糊塗地抬起頭來衝我傻笑著,張嘴吐出一個泡泡……渾身都是洗衣粉味。

我:“……叮噹你這是咋了?!”

“中檔轉了三分鐘,”姐姐拿出手帕把叮噹包起來,“先別說叮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姐,你沒看公共頻道的廣播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幫叮噹擦著翅膀上的水珠,在這個過程中小東西一直咕嚕咕嚕地吐著泡泡,這可能意味著很糟糕的事情:要麼小傢伙已經傻了,要麼叮噹覺醒了很獵奇的樂趣,考慮到叮噹再笨也沒什麼進一步笨下去的可能,我覺得很有可能是後者——今後有必要嚴加看管,防止這小不點偷吃洗衣粉。

我把“原體”被發現的事情給姐姐講了一遍,然後又提到梅洛瓦的叛軍,當然,順便還提到了自己頭疼的軍力和遠征問題,姐姐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突然問道:“那麼依你的意思,在當前情況下,應不應該遠征梅洛瓦人?只考慮客觀條件,不管其他的,你覺得能出兵麼?”

“當然不能,”我斷然搖頭,“本來前線兵力就緊張,墮落使徒拽的二五八萬似的,這時候國內再抽至少一個主力兵團去遠征,作死指數不比梅洛瓦人低啊.”

“這不就得了,”姐姐把手帕從叮噹嘴裡拽出來,但小傢伙不願意鬆口,於是吊在空中開始打轉,“我們大可以讓他們再安逸幾天,等和墮落使徒之間的局勢穩定之後再抽空對付他們。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能派一些虛空偵查艦過去,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當初第五艦隊避難家園的座標,梅洛瓦人應該就在那附近活動,在不驚動他們的情況下先確定對方的底細也有好處.”

姐姐說的很對,基本上現在最佳方案也就是這樣:先派一些偵查艦去查探梅洛瓦人的情況。

考慮到偵查路途遙遠,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或許我應該下令組建一批由高精尖無人偵查艦組成的特殊部隊,以專門刺探那些梅洛瓦人,這應該耗費不了多少精力。

這時候姐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林雪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回來的路上遇到菲娜,現在大概還聊著呢.”

我擺擺手,結果自己話音剛落,客廳裡就出現了一道傳送門,從裡面傳來大小姐精神頭十足的聲音:“呀吼,我回來了!”

然後從門裡跳出一個林雪獸:她出現的倒挺準時的。

緊跟在林雪身後還跳出一個小姑娘來,穿著一身白色公主裙,長髮飄飄,蹦蹦跳跳,如同不安分的鳥雀,一出來就徑直撲向我的方向:“嘎!主人!小鳥回來了嘎!”

“唔哦——肚……肚子……”我吸著涼氣把這個一驚一乍的傻鳥從懷裡推出來,後者眨巴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滿臉開心地看著這邊,從她的頭髮裡鑽出一個迷你麥迪雯來,發出一連串嘰嘰喳喳的叫聲,然後家裡那兩隻已經和叮噹打成一片、之前被自己的母體忘在家裡的小小烏鴉就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鑽了出來,興高采烈地飛到小烏鴉身上,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第一時間聯想到牛魔王身上蝨子精的怎麼破?我捏了捏小烏鴉的臉蛋,發現在小姑娘的脖子上多了一個亮閃閃的項圈,金屬製,中間鑲嵌著一塊散發出幽光的藍色晶體,看來這就是研究所那幫專家們折騰了好幾天的成果了:當初把小烏鴉送到影子城,就是想讓專家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對付她的孵蛋衝動的。

“這是怎麼用的?”

我看了大小姐一眼,既然是她把小傢伙接回來的,想必知道這個項圈的事兒。

後者答道:“不用管,是個被動裝備。

那些專家發現小烏鴉孵蛋時候逸散出來的奧術能量都限制在一個特殊波段,就專門針對這個波段製造了一個轉換器,就是她脖子上的項圈,這個轉換器只會吸收那些多餘的能量儲存起來,可以在小鳥需要的時候充當緊急電池,這樣也就不會影響她的正常生活和發育了——順便說一句,專家也認為這隻鳥的發育速度太快了點,雖然貌似對她沒什麼副作用,但恐怕將來她的項圈還得升級至少兩三次.”

“哦,那倒沒事,反正小烏鴉不可能永遠長下去.”

我拍了拍麥迪雯的腦袋,小傢伙立刻高興地湊上來蹭蹭:“戴上這個,舒服多了嘎!”

舒服多了麼……之前每天都因為生長過盛而憋著,只能到處找蛋孵,現在終於有了個釋放渠道,看來小傢伙對自己的項圈很滿意。

好吧,既然是這樣,那就赦免曉雪那熊孩子的罪好了,雖然最初她教小烏鴉孵蛋的動機純粹是為了坑她爹……“對了,戴上項圈之前沒闖禍吧?”

我有些擔心地問道,想起小傢伙從乒乓球裡孵出個裂生體來就不寒而慄,她完全沒法控制自己孵蛋的本能,在研究所裡真的沒接觸到球形的東西麼?“沒……沒有嘎!”

小傢伙立刻扭過頭去,慌里慌張地大聲叫道。

我:“……林丫頭!她到底孵了什麼!”

“只是差點孵出來而已,”林雪哭笑不得地擺擺手,“還記著那臺因為小泡泡影響而超進化的監獄主機麼?它每星期要去研究所接受一次跟蹤檢查:那幫專家在分析小泡泡的催化能力可以持續多久。

結果上次去檢查的時候被小烏鴉發現了——差點出事,幸好工作人員發現及時把它修好了.”

我趕緊擦擦額頭冷汗,心說竟然忘了影子城還有個自稱主神的神經病主機……誒,不對,我覺得很奇怪:“那臺主機上次不是讓潘多拉姐倆一腳給踢成葫蘆了麼?那看起來就不像個蛋了啊.”

林大小姐以手加額:“咱家鳥還以為那是個雙黃蛋……”我:“……”突然感覺這個笨笨的小鳥簡直可愛死了,雙黃蛋,你們說她是怎麼聯想的?這時候玄關處傳來門響,八雲藍伸著懶腰優哉遊哉地晃了進來,一臉懶散墮落好吃懶做人生無憾的萬惡模樣,不用說這傢伙肯定又跟往常一樣,在院子裡曬了一整天的太陽:頂多曬太陽的時候順便給家裡人織個手套圍巾什麼的,這就是她最大的工作量了。

自從離開了萬惡的剝削者八雲紫,這隻原本勤勞忙碌的九尾狐仙幾乎是轉眼退化成了一隻吃飯睡覺曬太陽的懶貨:由此你就可以想象,為什麼藍會如此欣然地拋棄自己原本的飼主了,在我家她不用幹活啊!而且回去還能跟紫交差啊!如果紫媽……嗯,紫姐看見自己的狐狸平日裡跟自己彙報的、在老闆家裡“辛勤輔佐兢兢業業”的工作日常就是這麼個德性的話,不知道會是啥表情。

藍這時候正慢悠悠地朝著茶几上的果盤方向蠕動,突然間激靈一下子,尾巴跟開屏一樣挨個抖了一遍,然後把狐疑的目光投了過來——真不愧是野生動物,好靈敏的感應,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藍啊,你偶爾也乾點活好不好?”

我試著跟這隻除了吃飯之外幾乎毫無作用的狐狸交流一下,印象中這位妖狐少女還是很溫和聽話的,但對方想了半天,擺擺尾巴就憋出一句話:“好吧,下次曬太陽的時候順便幫你掃一下門廊:用尾巴.”

意思也就是以後出門曬太陽連路都懶得走了,乾脆蹭著出去麼?!紫媽趕緊來看看你的狐狸吧!她發生了不得了的變異啊!“呼——好舒服,好輕鬆,好幸福……原來不需要工作的生活是這麼愜意啊,”藍熟練地用尾巴從果盤裡捲了一個蘋果,趴在我旁邊的沙發上蜷起身子,“紫大人雖然很好,但在她身邊的工作真的好多……現在大結界已經不用維持,妖怪們也有人看著,是時候給自己退休了……哦,這個蘋果好棒!吃下去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的樣子!”

“叮噹種的,金蘋果二號,它的前輩曾經差點把海格力斯坑死,你說能不厲害麼,”我伸手捏了捏妖狐少女那毛茸茸的耳朵,“你還沒琪露諾有用,至少那笨蛋還知道當冰箱.”

藍的耳朵一抖,躲開我的手,然後把自己啃了一半的蘋果遞過來:“好吧好吧,給你這個,沾著九尾妖狐的口水,吃下去會好運哦.”

我:“……”一番折騰之後我終於徹底沒脾氣了,感覺這隻大狐狸已經在自己平日裡的持續放縱下進入了某種無可救藥的狀態,這就是當初紫把她託付過來的時候語重心長地說的那句話:妖怪是難以駕馭的惡獸——的真正含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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