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暮色漸至,一群小的也玩夠了她們那稀奇古怪的遊戲,終於肯安靜下來,大部分在姐姐大人身邊聚攏成一堆,聽那些同樣稀奇古怪的童話故事,少部分則在研究著她們自己的事情。

小麥迪雯身上掛著五六隻手辦大小的迷你麥迪雯,彷彿一個運載母艦般跑來跑去,時不時彎腰從地上拔幾根野草,餵給那些趴在她肩頭的小傢伙,那些手辦大小的迷你麥迪雯如同雛鳥一般,除了外形之外,在生活習性上跟鳥雀簡直如出一轍,面對小麥迪雯遞給她們的野草,這些小傢伙竟然也會興奮地嘰嘰直叫,抱著草莖啃起來興高采烈——她們的食譜似乎再次擴充套件了一些,從菜葉子擴充套件到大部分綠色植物了,根據這兩天的觀察,我已經確定小麥迪雯甚至會給自己的“孩子”喂樹葉和草籽,而那些手辦鴉神對以上所有食物都來者不拒:除了肉類,那東西仍然被強烈抵制。

這讓仍然對田鼠念念不忘的小烏鴉十分沮喪。

莉莉娜也對童話故事不感興趣——她是專業編童話的,而且基本上家裡所有的童話書都以她為源頭流出,因此這傢伙也沒跟那幫小的一塊。

這小矮子好像遇上點麻煩,她在我旁邊擺了個小椅子,彷彿憂鬱少女一樣坐在那兒,胳膊肘撐在面前的小圓桌上,雙手托腮,最引人矚目的是她頭上還頂著一棵綠油油的鮮嫩小草,我已經帶著詫異的視線觀察這獵奇的場景好幾分鐘了,確認那棵草是長在她頭頂的,而且彷彿身體的一部分一樣,隨著這丫頭臉上浮現出各種表情而扭來扭去——這是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綠色的呆毛,而且目測這呆毛還能進行光合作用。

我伸手扯了扯莉莉娜頭上的小草,發現還挺結實:“你搞什麼飛機?”

“小小的……實驗失敗.”

莉莉娜繼續如同憂鬱少女一樣雙手托腮,因為身高的原因,腳丫子只能在空中晃來晃去,看上去心情挺煩躁,“長頭上了,估計開花之前弄不掉……呀,疼!”

我放棄了把那棵草拔下來的衝動,心說自己身邊永遠不缺乏這種奇葩貨色……“大概是弄那個‘exp+5’的效果出的岔子.”

莉莉娜一人在那琢磨半天,終於得出結論。

這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叫聲:“主人嘎!”

一聽這獨具特色的語癖我就知道肯定是小烏鴉,扭頭一看,果然是她站在自己身旁。

這丫頭肩膀上兩邊各坐著兩隻小小烏鴉,再加上頭上頂著的一個,總計五個小小烏鴉每隻嘴裡都叼著一根野草,她們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嚼著草莖,五雙烏溜溜的小眼睛同時好奇地看著她們主人的主人,看上去真是滑稽又好玩——跟倉鼠似的。

小烏鴉手裡捧著一個閃閃發亮的小光球,看樣子她就是想讓我看這個,而且這東西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它看上去好像是個魔法產物:“這什麼玩意兒?”

“香草寄來的信嘎!”

小烏鴉興高采烈地說道,把小光球舉到我面前:這個動作差點把她肩膀上的手辦鴉神們給摔下去,“是從神殿傳上來的,莉莉娜姐姐說的方法可以用了嘎!”

我一愣,扭頭看向另一邊正忙於黯然神傷的莉莉娜,後者一邊摸著自己腦袋上那根能用於光合作用的呆毛,一邊不在意地解釋:“祈禱系統,看樣子小鳥的力量已經在母大陸那邊形成穩定體系,而且被寫入世界底層資料了,信徒能透過祈禱,把重要資訊傳送到神明手中,這就是一個成熟信仰體系的基礎,就好像骨幹網一樣。

估計用不了多久,鴉神教派就能結束現在這種賜福彷彿隨機抽獎一樣的局面了。

嗯,反正老大你只要知道小鳥又成長了就行.”

我驚喜地看了小烏鴉一眼,後者正把手裡的小光球搓來搓去,嘀嘀咕咕:“主人,這個看起來好像是個蛋嘎!”

“噗——”莉莉娜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她扭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小烏鴉脖子上正在紅燈狂閃的項圈,忍不住拍拍胸口,“幸好咱們及時發現這隻鳥的孵蛋衝動了,要不肯定出大事!”

冰蒂斯不知道啥時候湊過來的,她聽到了我們這兒的談話,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烏鴉:“嗯,已經能接受祈禱了,而且看樣子力量也足夠回應任何祈禱,但心智還太不成熟,現在就讓她與信徒建立對話的話,可能不是什麼好事,這隻鳥需要教育.”

“包在我身上就行,”莉莉娜腦袋上的草葉子筆直地豎起,“現在小鳥只能聽到祈禱,至於如何回應,還是利用最簡單的反饋機制全自動應答的,沒讓她參與,就讓本教宗把她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神明吧——給我一兩百年,肯定能成.”

“那妾身就負責給她研究一套作業系統,”冰蒂斯也來了興致,低頭揉著小烏鴉的臉蛋,“妾身可是個技術宅,絕對給你造一套連這隻鳥都能學會的管理終端!”

我趕緊擺擺手打斷冰姐的妄想:“你省省吧,你忘了自己是星域神系的?你們的作業系統跟希靈神系壓根不相容好不好.”

冰蒂斯一愣,撓著下巴:“哦槽,你不說我都忘了!妾身是星域神系來著.”

我:“……”這要趕著上綱上線,你這句話都夠先崩後問了好麼?不過冰蒂斯這番話也是給自己提了個醒,看樣子需要考慮的事情又有所增加了:希靈神系的基礎建設問題。

小烏鴉儼然在以打了激素的速度成長著,她在短短的一年不到時間裡已經有了宗教和神格,但我們至今沒搞明白她的全套力量圖譜,儘管有一個長期和數個臨時的研究團隊都在跟蹤觀察小烏鴉的成長,但這隻鳥為他們帶來的壓力恐怕不比深潛計劃小。

我琢磨著或許自己需要抽時間再去母大陸一趟,看看鴉神教派的情況,也跟紗姬娜她們打個招呼。

不過在這一切之前,自己還是不得不解決另外一個心頭大患。

心中一動,我在精神連線中發出了呼叫。

“阿俊,你叫我來著?”

珊多拉伴隨著一陣空間扭曲出現在旁邊,一邊好奇地問道,我順手把一張小紙條(話說為什麼休倫王跟父神都一個毛病?習慣用小紙條傳訊息的?)遞過去:“看看吧,一個多小時前剛從虛空對面傳過來的.”

“虛空對面……休倫王的署名?”

珊多拉接過紙條一掃而過,頓時驚呼起來,“等等,這上面說的那些人是……”“梅洛瓦人,”我站起身來,長長地呼了口氣,“指的是梅洛瓦人的行蹤.”

“原來你讓休倫王幫忙查探梅洛瓦人的蹤跡了麼?”

珊多拉很意外地看著我,“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不是說暫時沒法對梅洛瓦人出兵麼?”

“就前天的事,”我攤開手,“不是跟你說過一次麼,上次去接第五艦隊的時候,我進入那個奇奇怪怪的‘逸散’狀態,然後遇上了正在散步的希拉。

後來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多試了幾次,前天又跟希拉碰上了,然後我拜託她尋找梅洛瓦人的蹤跡.”

“等等,這麼說……當時第五艦隊其實是到了休倫神族境內?”

珊多拉立刻想到了這點,一臉驚訝,“怪不得……竟然是那麼遙遠的地方。

啊,那當時走的還挺匆忙,沒想到咱們是在休倫神族的疆域上轉了一圈,現在想想突然感覺有點遺憾……”“不,沒到,”我擺擺手,“離的還挺遠呢,不過回來之後我和父神交流了一下,順便比對過神族手裡的虛空圖,發現當時第五艦隊的避難所距離休倫邊境在一個象限單位以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休倫那邊一直沒發現第五艦隊,但我覺得那裡應該也在希拉姐的勢力範圍,所以拜託她在當時第五艦隊停留過的世界周圍搜尋梅洛瓦人的線索。

畢竟……雖然咱們不能出兵,可把那些梅洛瓦人放著不管也不是個事,我心裡挺不踏實的。

如果他們正好在休倫神族的勢力範圍——哪怕僅僅是挨著,那也是個好訊息,起碼能掌握叛軍行蹤了.”

珊多拉了然地點點頭:“我說呢,原來是虛空生物自己的交流網……你們仨真有意思。

這麼說,最後休倫王那邊也沒找到梅洛瓦人的痕跡?”

“希拉姐相當實在,她搜尋了休倫全境,然後把掃描範圍向外擴充套件到極限,”我眉頭微皺,“也就是說,當時第五艦隊曾活躍過的區域全部被掃描了一遍,完全沒有發現梅洛瓦人的痕跡——這和咱們一開始猜測的完全不一樣.”

珊多拉已經明白我的意思,她的表情嚴肅起來:“也就是說,梅洛瓦人並不是在當時第五艦隊的避難所附近建立了勢力,他們的老巢並不在那地方……那些叛軍是一路追蹤過去的.”

“基本上是這樣,”我抬頭看著夜空,彷彿能從那裡看到梅洛瓦人的巢穴一樣,“已經完全排除梅洛瓦人定居在第五艦隊避難所附近的可能,那麼剩下的只有兩種情況:第一,他們在虛空中另外一個完全無人知曉的角落,可能咱們今後再也找不到那群叛軍了;第二,其實他們藏身的地方根本不遠,就在舊帝國殘境附近……”珊多拉順著我的思路說下去:“在新帝國、墮落使徒以及星域神界三個實力之間的空白區,某個誰也沒涉足過的地方……這個可能性比第一種可能性高數倍!”

“所以我這時候正糾結著呢,是不是派偵查艦出去掃描全境,”我撓著頭髮說道,“另外還要聯絡父神,讓他幫忙掃描一下神族的邊境地區,另外兩族交界的很多空白區也要進行排查。

另外最糟糕的情況還是梅洛瓦人萬一在墮落使徒疆域附近藏著怎麼辦,我可不認為墮落使徒會響應咱們的號召,去搜查那些叛軍行蹤,他們忙著大業,肯定顧不上.”

珊多拉皺眉思索片刻,果斷搖頭:“不行,不能這麼辦,會打草驚蛇.”

我:“?”

“現在咱們還不確定梅洛瓦人從舊帝國繼承了多少東西,以及他們的警惕性如何,”珊多拉看著我的眼睛,“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他們發現帝國已經卷土重來,肯定不會乖乖地上來捱打,絕對要第一時間逃竄——到那時候,再想把叛軍殲滅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根據我的經驗,一切叛軍最擅長的通常都是逃命.”

我對珊多拉的看法表示同意,然後問她的想法:“那依你看,怎麼把梅洛瓦人找出來?”

珊多拉想了想,隨手開啟全息投影,上面顯示的是轉換成直觀檢視的虛空疆域圖,神族領土、新帝國和墮落使徒疆域在這幅交錯重疊的疆域圖上位於中央,而外圍則是大片沒有資料的空白區。

珊多拉指著那些空白區說道:“梅洛瓦人藏身的地方即使在‘這邊’,也不會在三大勢力附近,他們當初叛國的時候如果有一丁點謹慎,就會選擇遠離舊主人的領地。

所以他們現在應該是在這些空白區。

這些位置都是現在我們沒有涉足過的,如果沒有明確的世界座標,即使以帝國技術也不可能找到這些空白區中的某個確切世界。

派偵查艦去掃描或者讓離世庭園超負荷掃描的方法都不可取,很容易在我們找到叛軍之前先被對方察覺到,他們在這些空白區佔據著資訊響應速度上的主場優勢,而且考慮到他們手頭有舊帝國的海量遺產,本來就是與帝國接觸時間最長的最古僕從,又有七萬年的研究時間,他們掌握帝國技術的程度絕對很高,因此其成功逃脫的可能性超大.”

我看著面前的虛空疆域圖,這幅圖並非虛空中真正的樣子,但卻能直觀地展示出目前帝國可以抵達的虛空範圍,珊多拉說的沒錯,虛空廣闊,即使是神族也無法將其全部掌握,那大片大片的空白區中有什麼,對我們而言完全是個迷,而一旦開始掃描這些區域,梅洛瓦人極有可能聞風而逃——他們手頭有帝國科技,因此說不定同樣有世界漂移技術,因此他們甚至可能帶著自己的宇宙都打包逃走。

面對這個可能性,我們必須採取更快準穩狠的手段……直接鎖定他們的世界座標。

“如果能活捉幾個梅洛瓦人就好了,”莉莉娜扒著頭在旁邊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插嘴道,“然後本教宗可以負責刑訊逼供的.”

“嗯,難得你前半句說到了點子上,哦,後半句也不算錯,”我順手捋著莉莉娜頭上那根可以進行光合作用的呆毛,隨口說道,“問題是怎麼活捉?新帝國復甦已經四年多了,梅洛瓦人從來沒在這個區域露過面,虛空這麼大,或許咱們等一百年他們也不會來這裡作死……”“那就把他們吊出來,”莉莉娜頭上的小草左右搖晃了兩下,“他們當初是怎麼跑去襲擊第五艦隊的?老大你不會腦筋鏽住了吧?”

我一愣,繼而恍然,高興地拎著莉莉娜的領子來回猛搖:“誒呀我咋沒想到呢,你可以啊!”

小丫頭眼睛打著轉,抱起我的胳膊就是一口:“放手!有你這麼誇獎人的麼!?”

我反應過來,把莉莉娜放回椅子上:“哦,習慣了,你一開口我就忍不住想把你扔出去.”

莉莉娜:“……”珊多拉立刻聯絡研究中心,下令將那堆已經被拆成一地零件的古代休眠艙復原,務必要恢復到它最初的模樣,而我則聯絡了第五艦隊的艦隊長官,可可基納。

執行誘捕計劃最重要的是第五艦隊必須參與,當初梅洛瓦人親眼看著第五艦隊帶著原體從自己手中逃脫,這時候仇恨值應該還是滿的——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不知道梅洛瓦人是如何追蹤到原體訊號的,也不確定被研究所拆解過一次的休眠艙是不是還能發出這種指引訊號,所以第五艦隊本身……也是一個誘餌。

“梅洛瓦人應該不知道第五艦隊是被帝國救出的.”

在安排這些行動的時候,珊多拉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我感覺這真是當初無意之中留下的便利:“沒錯,幸好當時行動夠快,沒有直接和梅洛瓦人照面。

現在對方應該並不知道第五艦隊和帝國的聯絡。

其實我還很好奇,梅洛瓦人知不知道新帝國和墮落使徒的存在……”“多半不知道,”珊多拉露出一個陰鬱的表情,“背叛帝國的人必將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舊主人已經卷土重來,恐怕會第一時間抹去自己在虛空中的任何蹤跡,而不是大搖大擺地奔襲那麼遠去追殺第五艦隊.”

我點點頭,珊多拉說的很有道理。

而且新帝國復甦四年多,梅洛瓦人始終都沒在這一區域露面,這多半說明他們躲藏的地方很遠,以至於完全沒能和帝國遭遇。

虛空的廣闊性和不連續性真是為逃亡者提供的最佳屏障,不僅僅是對當年的流亡者艦隊,也是對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的——叛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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