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貝魯是一個在空間科技和幽能科技方面都有很高造詣的先進種族,在我們發現他們所使用的軌道內傳送門竟然和帝國的中短程傳送系統有著幾乎不相上下的效能,而且完全由幽能驅動之後,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儘管有很多人一提到蟲族就會聯想起野蠻,無情,缺乏節制和極端擴張主義,等等諸如此類的負面印象,而且很多人認為蟲族只擅長髮展生物技術——比如自己的肱二頭肌——卻不適合研究高科技,但事實上,這種建立在種族印象上的“結論”是一種很沒道理的偏見。

是否能發展出科技文明與一個種族的外貌不會有決定性聯絡,而取決於他們的歷史程序和世界環境。

託貝魯就是個鮮明的例子。

他們是典型的蟲群種族,也有著類似昆蟲王國那樣的集權結構,並且在肉體上產生了多種多樣適應環境的超進化,但他們最強大的仍然是科學技術,並且很能和其他種族和諧相處。

他們甚至是流亡者艦隊中擁有最高科技的成員——也是唯一一個保留下了自己大部分原創技術的成員。

在流亡者們終於在這個宇宙安下新家之後,所有種族不約而同地選擇繼續讓已經成熟,而且為所有種族所適應的託貝魯技術作為自己世界的核心科技。

比如我們來時所經過的太空塢站,還有下面這顆殖民星上的建築群,都是用託貝魯技術建造而成的。

嗯,起碼有百分之八十是這樣。

如此一個有特殊天賦,而且在種族的社會結構方面也更適合面對殘酷的宇宙環境和各種進化挑戰的文明,假如當年沒有遭遇那場災難,而安然發展至今的話,必然已經取得了不可限量的成就,雖然由於他們未能像希靈使徒一樣,因同時發展出了神秘系和科技系這兩種技術體系而可以更容易地掌握世間真理,但一個能控制幽能的種族本身已經具備躋身超級文明的基礎了。

在透過託貝魯蟲族製造的空間傳送裝置傳送至星球總督府的時候,我就不由地產生了上面那些想法。

四周的這些裝置實在太容易讓人產生感慨:它們有著完全不同的製造工藝,古怪但卓有成效的系統架構,這些具備某種昆蟲甲殼般光滑圓潤外表的黑色機器中充盈著我最熟悉的幽能,託貝魯高等蟲族是我所見過的除了希靈帝國之外,唯一一個可以將幽能當成日常能源,而且可以將其應用於自身的種族,其他的種族或許也有一定駕馭幽能的能力,但他們的肉體始終沒能產生相應的進步,只有託貝魯是個例外,除了外形差別巨大之外,他們的文明與希靈使徒在科技側上的發展充滿了相似點。

也正是因此,對這樣一個種族卻始終無法加入帝國陣營一事,我和珊多拉都相當遺憾。

珊多拉一直在考慮,如何才能完全打消流亡者對帝國的忌憚,讓兩者冰釋前嫌,從而最終讓託貝魯高等蟲族這樣遍歷整個虛空都實屬罕見的天才物種加入到新帝國的大軍中,原本我們以為這可能需要兩百年的努力——這是流亡者聯合艦隊成員的平均壽命,珊多拉和專家團隊都認為,兩者冰釋前嫌至少需要流亡者方面付出一代人的光陰——但現在,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正面對一個機會:只要可以找到那支在數百年前就和第四艦隊完全失聯的逃難隊伍,或許就可以激勵相當一部分流亡者加入帝國陣營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有少數在他們中被視為“異端”的激進分子對帝國抱有好感。

在金和託嚕嚕,以及一小隊託貝魯士兵的引導下,我們來到了流亡者剛剛建立起來的首府星上,並來到一座被稱作“凱魯達克”的城市(事實上凱魯達克也是這顆星球的名字,託貝魯高等蟲族習慣用星球的名字來為星球首都直接命名),這座城市就是這顆星球的“首都”,同時也是流亡者們的行政中心。

在搭乘大氣層內穿梭機前往“議會”所在地的時候,我們都在好奇地觀察著這個有著獨特風格的異星城市。

最引人注意的是託貝魯建築物的風格,它們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個末端膨脹的孢子植物,所有的建築物都很高大,下半部分是細長(相對於整個建築而言)而光滑的黑色“傘柄”,好像一座塔,而上半部分則膨大起來,形成大小形狀不一的不規則球體,無數這樣的建築組成了“凱魯達克”的主體,好像一座孢子城市。

而各種用於星球內運輸的小型交通工具就在這些建築物的“腰部”穿梭,繁忙而有序。

由於託貝魯建築物特殊的形態,在“凱魯達克”城市的半空地段是相當寬敞的,適合民用飛行裝置的交通需求。

當然,在這座城市中也可以看到很多風格不太一樣的建築,不過它們的數量很少,更像是裝飾性的點綴。

一路上,金和託嚕嚕都在興致勃勃地和我們聊天,最主要的話題就是介紹他們這座頗有規模的城市——儘管在我看來這裡所有的建築都是那麼怪異,但在他們兩人眼中,這裡顯然是最讓人自豪的家園。

而正好我們也對這裡的建設進展有濃厚的興趣,於是話題就這樣順利展開。

我想“議會”將這兩名並沒多少職權的普通少年兵派來充當“使節”也是這個意思,他們的任務多半就是陪帝國領袖聊天的。

或許“議會”已經透過各種渠道瞭解了新帝國統治者的習慣,她因此知道在這種不能大張旗鼓用儀仗隊迎接的情況下,派兩個熟人來迎接會更容易取得我們一行人的好感。

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不過我們始終沒有對金和託嚕嚕提起自己此次前來要和議會商討的具體事情——也就是有關第五聯合艦隊可能仍然倖存的訊息。

這是之前我們和“議會”通訊的時候互相通了氣的,第五艦隊的事情在流亡者內部仍然是個秘密,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議會”和一部分高階官員之外,就只有那些收到訊號的技術人員了,金和託嚕嚕的級別不夠,當然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的。

他們只知道今日帝國元首突然親自來訪,自己的任務是前來接待,但具體帝國元首要和“議會”討論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也很明智地不會多問。

“城市的上空被這些大圓球擋著,但採光沒受影響.”

姐姐透過舷窗好奇地看著外面的風景,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而且那麼大的建築,就靠一根細細的柱子支撐,看上去挺不結實啊.”

“光,進入城市下層,透過折射場引流,光照是平均的,在整個城市中,”坐在我們旁邊的託嚕嚕揮舞著細細的前肢對我們介紹道,“有無重力裝置,不需要支撐,建築物本身……”“咳咳,還是我來解釋吧,”金看到我們越來越迷糊的樣子,揮手讓自己的同伴安靜下來,“首先採光問題你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只是加個光偏轉系統就行,。

另外所有的這些建築都有獨立的無重力裝置,因此它們並不怕倒下來——下面那些細細的柱子也不是支撐用的,只是連線裝置。

城市的主體是上面那些圓球,大家都住在那裡面.”

“當時在你們的星球戰艦內我沒注意到這些,”我看著外面掠過的一座座“孢子大樓”,感覺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不過似乎和當時看到的建築有很大不同.”

“那是避難所,這裡才是家,”金的臉上洋溢著微笑,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在避難所裡的房子都是很低矮的,沒有這樣的空中結構,因為那裡的空間太寶貴了,這裡不一樣。

凱魯達克現在已經是一座非常非常大的城市,許許多多的人都住在這裡,不過今天是擴散的日子,擴散之後城裡就不像現在這樣擁擠了——對了,你們一定要看看那個,那可是城市上空最壯觀的時候……”金突然提到一個我們感覺很陌生的名詞:擴散,不過在我開口詢問關於這個詞的細節之前,一名託貝魯蟲族士兵突然走進了艙室,告訴我們已經抵達目的地。

最終的終點是“議會大樓”,它也是座被一根只有數米直徑的細柱子支撐起來的巨大球體,託貝魯蟲族建造的這些建築物在基礎結構上有些千篇一律,似乎所有建築物的區別只有在其上層那個膨大的圓球上有所體現。

議會大樓比周圍的建築都要高一些,而且頂端球體的上半部分有一個對稱的八角形“蓋子”,這是它最與眾不同的地方。

穿梭機在球體底部的小平臺上停靠,金和託嚕嚕看上去沒有進去的許可權,於是在外面和我們告別,而我們則在一隊託貝魯士兵的引領下來到了“大樓”內部。

最終接待我們的竟然還是當初曾為我們帶過路的那名女軍官,見到我們之後,對方很生硬地對我們行了個軍禮——不是帝國的軍禮,而是他們自己的,流亡者並未加入任何一支帝國軍隊,因此他們無需對我們行帝國軍禮。

“議會正在等你們。

這是一次秘密會談,將近一半的政府官員都被矇在鼓裡,因此招待不周請見諒.”

女軍官這次的態度比起第一次見面可真是好了太多倍,雖然看得出來她有些不自然,但這多半是出於緊張和忐忑,而不再有多少敵視的成分。

姐姐大人和善地對她點了點頭,隨後我們一起走入了大廳。

迎接我們的仍然是個空空蕩蕩,完全對稱的多邊形金屬房間,和當初見到“議會”的那個房間一模一樣,走進這裡一下子就讓眾人想起了當日第一次進入流亡艦隊的指揮中心,聽“議會”講述帝國最黑的黑歷史的情景。

不過這次和上回有些不一樣:當四周的燈光開始閃爍,“議會”逐漸從空氣中浮現出身影的時候,在我們身後也憑空出現了數把寬大的座椅:真不錯,這次還給準備傢俱了。

一個帶著多重金屬迴音的女性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希望你們不介意這簡陋的招待,你們的到來很突然,我還沒來得及準備——原本應該是我們派人前去彙報的,沒想到你們會立刻親自前來.”

這次比上次的招待可有人情味多了……“場面話就算了,你知道我們不習慣這個——而且你也不習慣,”我對空氣中浮現出的華裝女子擺擺手,很隨意地坐下來,“直接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是的,首先這是我們接到的訊號.”

以投影方式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思維聚合體開啟了大廳內的其他投影裝置,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段已經失真到完全看不出內容的影片片段,只有聲頻訊號的狀況似乎好一點,這聲音已經經過了處理,可以識別的片段聽起來還算清楚:“……第五艦隊已經……從未有人抵達的……正遭受攻擊……帝國標記……無法識別的敵人,我們勢單力……已經撤退,還能堅持一段時間,無論是否有人還能收到這個頻率……這是最後的通訊嘗試……”“議會”為我們展示的訊號就只有這麼簡短的幾十秒,之後便開始迴圈播放。

“聽上去混亂不堪,”珊多拉抬起手臂指著那雜亂的影象,“這些影片片段似乎是交戰時的影像,但太模糊了.”

“這已經是最清楚的版本,”“議會”很遺憾地搖了搖頭,“今日凌晨我們收到了這最後一條通訊,之後便再次和對方失去聯絡,到現在為止,搜尋到這些資訊的頻道上仍然是一片噪音。

我們用自己最強的通訊裝置反向呼叫了二十七次,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收到了訊號.”

“也就是說,現在完全失去第五艦隊的訊息了……”姐姐看上去對現狀不太樂觀,“這條資訊很可能是以前發出的——我聽說你們連續三天收到的訊號都一樣,所以這應該是個自動廣播,第一次傳送很可能距現在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這是最糟糕的判斷,”議會點點頭,“因此議會正在權衡應該如何把這次事件對民眾公開,或者是公開到何種地步。

第五艦隊的訊息對我們而言意義重大,但現在公佈很可能產生動盪.”

“曉雪.”

我想了想,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對方答道:“呼嚕~~”“這時候你也能睡!”

我瞬間就要暴走了,捏著對方的臉蛋子向兩邊一扯,曉雪頓時揮著手大叫起來:“啊,疼,疼~!爸,我沒睡,我沒睡!我剛才給第五艦隊做占卜呢——”我一愣,頓時不知道該不該信這姑娘的信口雌黃了,因為林雪以前還真跟我說過,對一個極其模糊的目標進行預言的時候,感覺就好像靈魂離體一樣,很容易進入失神狀態,外界看上去就好像是睡著了。

只不過林雪進行這種深度預言的時候一般不打呼嚕……曉雪眼珠子飛快地一轉,在我開口之前趕緊轉移話題:“第五艦隊現在暫時安全——不過還沒逃過追殺。

我看到自己預言的目標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不斷變得模糊,這應該是他們逐漸被追殺殆盡的原因——當然,前提是我們沒能進行有效救援的話.”

“議會”疑惑地看著我們,我指了指曉雪:“她的話可信,這是預言師.”

“很……不可思議的能力,”議會似乎露出些驚訝的神色,但語氣仍然是那種陳述事實的語氣,隨後她便不再糾結這個暫時搞不明白的問題,“那麼以你的話為準,第五艦隊還有機會。

他們應該正嘗試從攻擊者的手中逃脫,敵人很強,但顯然沒有將第五艦隊限制住並全部殲滅的能力。

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找到幫助第五艦隊的辦法.”

“他們可能已經抵達虛空極深處,座標又不明,無法派出援軍,聯絡中斷,也不能確認他們的情況……嗯,當前唯一能做的是重新建立聯絡,我們要確定第五艦隊的現狀.”

珊多拉隨即判斷出了目前局勢,然後將視線放在“議會”身上,“把你們的通訊埠敞開,告訴我們你們和第五艦隊聯絡時的資訊模式,我們用離世庭園系統搜尋那個訊號.”

“議會”似乎稍稍驚訝了一下,可能是沒想到帝國會這麼簡單就出手幫助:流亡者對帝國的慣性印象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隨後她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我覺得不能讓她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了,主動開口道:“現在可不是計較心理隔閡問題的時候了,第五艦隊每時每刻都在減員。

話說你們都已經在帝國境內落戶了,不至於還對我們這麼大忌憚吧?”

“不,請原諒,但議會並非在這個問題上猶豫,”思維聚合體女性對我們表示了歉意——用完全平直的語氣,“只是突然有些感嘆:聯合艦隊內部的通訊協議在組建之初的第一目的就是對帝國軍的裝置保密,沒想到現在卻需要藉助你們帝國的科技……這真的很戲劇化.”

“戲劇化的問題以後再說吧,”珊多拉站起身來,“我剛才已經安排了系統轉接的事情,你們這裡要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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