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推開窗戶看。

趙四的小廝跟人打起來了。

跟他嚷嚷的那個人帶著斗笠遮臉,看身形,應該是青峰寨的胡老西。

胡老西趕著輛帶棚的馬車,卿卿一看就知道,事兒應該是辦成了。

“外面嚷嚷什麼呢?”趙四喝得醉醺醺的,晃悠著要站起來看。

不離忙按著他。

“讓我娘子出去看就是了,應該是村裡人莽撞惹了你的隨從。”

“趙狗子就是欠打,弟妹替我教訓我那個不長眼睛的東西。”趙四大著舌頭說,端著酒杯晃悠,“賢弟,繼續喝.”

卿卿出去時,胡老西已經拽著趙狗子的領子要揮拳頭了。

“怎麼回事?”卿卿快步過去,“裡面招待貴客,哪兒在這嚷嚷?到邊上說去。”

胡老西一聽就知道大概是惹事了,忙拖著趙狗子往街上走。

卿卿快步跟上,壓低聲音問一旁的二毛。

“怎麼回事?”

“這個車伕說是要給你送東西,趙大人的隨從就要掀簾子看是什麼東西,他就推了人,倆人就吵起來了。”

“你怎麼不攔著?”

“我剛去茅房,聽到外面有動靜就跑出來了.”二毛還挺委屈,這個帶斗笠的男人專挑著他粑粑拉一半的時候來。

胡老西把趙狗子拖到沒人的地方,趙狗子的囂張氣焰隨著他與趙四的距離拉遠而漸小,等胡老西把他鬆開時,他的聲音已經不似剛剛那麼囂張,甚至帶了幾絲畏懼。

肉眼可見的狗仗人勢,卿卿故意等胡老西打他一拳出氣後才開口攔著。

“大傻!你幹嘛?這是咱們縣主簿趙大人的隨從,豈是你能隨便打的?”

趙狗子捂著被揍的肩膀哼唧著直起腰,伸手想要掀開胡老西的帽簾,他想看看什麼人如此囂張。

卿卿快手推開胡老西。

“到祠堂跪著去!太不像話了!”

又給二毛個眼色,二毛笑呵呵地挽著趙狗子的胳膊。

“狗兄彆氣呀,到我那喝點水消消火。”

胡老西聽懂卿卿的話外音,趕著車去了於家祠堂。

趙狗子想追,讓二毛纏著脫不了身。

“他是我們村的傻子,腦子不大好,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傻子還能趕車?”趙狗子有點不信。

“狗都能看門,傻子怎麼就不能趕車呢,二毛,快把小兄弟領去吃盞茶休息一會,站半天看門也累了。”

卿卿笑得可好看了,趙狗子被晃得失了下神。

等二毛把他拖走,走了幾步,趙狗子又覺得哪兒不大對。

於夫人說狗都能看門.罵他呢?

狐疑地回頭看卿卿,卿卿和藹地衝他揮手。

趙狗子又壓下心底的疑惑,大概是他多想了吧,哪有人笑得這麼好看罵人呢。

卿卿趕到祠堂時,胡老西正站在祠堂外,卿卿走上前推開祠堂院門,招呼他進來。

“怎麼不進院等著呢?”

“.”胡老西搓搓手,沒好意思說,他對於家祠堂,是有些心理陰影在的。

雖然已經跟於族長夫婦不打不相識成了朋友,但他總覺得,大裕這個地方,處處透著詭異。

“沒事,我代表我們全族的牌位發言,只要是我們村的朋友,就不會倒黴。”卿卿試圖安撫胡老西。

胡老西被她說的一激靈,於夫人這話說完了,他怎麼覺得更滲人了!

也不好在卿卿面前露怯,只能硬著頭皮把馬車趕進來。

“你們要找的人,我三弟都帶過來了。”胡老西掀開車簾,露出裡面被捆在一起的三個人。

三個人背對背的被捆在一起,有個看著五六十歲的老婦人,還有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帶著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

三人的嘴全都被堵著,眼睛也被布條蒙著,看樣子都受了驚嚇。

“事情還順利嗎?”卿卿問。

胡老西點頭,語帶欽佩。

“族爺爺料事如神,我三弟按著他說的做,那村裡的人一點沒起疑,扮成貨郎混進去踩點,又趁著夜半無人把人捆了,那老婆子是周提調的老子娘,那婦人是他媳婦,還有他的娃。”

“一路沒慢待人家吧?”卿卿又問。

“沒呢,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這老婆子嘴可厲害了,罵了一路,我三弟閒吵,這才給嘴堵上。”

卿卿滿意的點頭。

專業的事兒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青峰寨別的不行,但是綁票這塊,做的還是挺利索的。

卿卿撂下簾子,胡老西壓低聲音問。

“族爺爺怎麼跟主簿混在一起了?我聽說,縣裡這個主簿剛上任,是兵吏提起來的。”

“你之前認得他嗎,口碑如何啊?”

胡老西想了下,搖頭。

“只聽過一耳朵,縣衙裡的人,不都一個德行嗎?不過他手上倒是沒啥人命,挺平庸的一個人。”

他的說辭跟卿卿對趙四的印象差不多。

就是混在基層的普通小官吏,上面吃肉,他也跟著喝口湯,沒什麼能力,隨波逐流,這種人手裡沒有權利也就罷了,一旦他有機會往上爬,掌握了更大的權利,慾望膨脹,做的事兒也會逐漸升級。

給百姓造成的危害絕不會小,這才剛升官,為了討好縣令,就敢教唆不離跨海去滅人家口。

這要不是不離夫婦有辦法拿捏他,趙四身上就已經揹負了人命了。

卿卿嘆了口氣。

到底是人本來就是壞的,還是這個環境會把本來平庸不那麼壞的人腐蝕成壞人,這真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你娘子的籍契的事兒已經穩了,我明晚會跟相公再去青峰寨一趟,你記得準備這些東西——”

卿卿低語幾句,胡老西雖然不知道她要幹嘛,但還是點頭表示會照做。

卿卿讓他把車上的人卸下來藏在祠堂裡,讓他從村後面繞出去,不要走前面,避免被趙四的人看到。

胡老西走後,卿卿喊來小哥倆,讓他們秘密地守在祠堂,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村裡人如果有問的,就說族奶奶在裡面做了法事,這幾日不能進人。

安排妥當後,卿卿返回家中,趙四已經被不離喝得躺地上了,仰面朝天,打著鼾聲。

“事情辦妥了?”不離和卿卿同時開口,又相視一笑。

不離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紙,上面赫然是趙四按的手印,對著卿卿晃晃。

她交代的事,他怎麼能辦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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