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立了三等功的事兒被廣泛傳播,主要就是先前在派出所門口搞了老大的陣仗,往來的人民群眾拿著手機各種拍攝轉發,之前王言入戶抓逃犯的事兒才過去十多天,人們雖然淡了,但還沒忘呢,看著王言的臉都認識呢,這使得王言的名頭又一次得到了傳播。

八里河這邊的環境還是比較獨特的,以前幾個村子都是連在一起,後來拆遷之後,很多人都住習慣了八里河,加上開發商會蓋一些安置房,這裡還是有很多原住民的,不過總體來講,佔據多數的還是外地的二三十歲的人在這邊買房落戶,或者是因為八里河的租金相對便宜,市裡工作的人選擇在這邊租房。

而此前的那些村子的人,或多或少其實都是認識的,搞不好還得有點兒親戚關係。另一方面,東寧村年年嚷嚷著拆,也有不少人買房都選擇在八里河。他們不確定東寧村什麼時候拆,但是都很確定會拆,所以手裡有錢的也有底氣買房子,十年八年無所謂,先享受著,賬最後肯定是能平。

所以王言在東寧村的情況,不止在新城奧府有流傳,在整個八里河其實都有傳說。甚至已經有八里河其他小區的人,或是加了王言的威信,或是給他打過電話諮詢問題。

這種情況,就是東寧村的人把他誇上天了,讓遇到困難的群眾,將一部分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次的他發現了關鍵線索,使得東寧村的兩個被拐的孩子被救了回來,這比之前抓那個一直偷了許多年的小子帶來的震撼要更大。因為沒偷到自己身上,東寧村以外的人的共情能力要差很多。但是丟孩子這事兒,只要想一想就心疼的厲害,他們會好奇的跟人打聽經過,轉述傳說會導致失真,但同時也會讓王言的形象更高大。

甚至東寧村丟孩子的那兩家人加的各種尋親互助群中,知道了這兩家的經過,都希望那兩家人能幫忙聯絡一下王言,希望王言可以幫助他們看看監控錄影。這些都是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丟的孩子,既然王言能看出來一個,未必不能看出來兩個,一絲一毫的希望他們都會抓住的。

但是他們沒有當時全部的監控錄影,都是全國各地的人,王言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民警,就算是有心思幫他們看,也沒辦法跨那麼遠的區域去調資料。

而且還有另一個重大的問題,光明區的好說,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但凡是跨個區,那性質立馬就不一樣了。他們累死累活的看不出來,你一個小民警多啥呀?幾個意思?

其實他從監控裡找到了問題,分局的人也是不高興的,畢竟他們翻來覆去沒有發現線索,卻被王言在監控裡看出來了,那不是說他們工作能力差勁嘛。要不是他們有功勞,回頭王言要是有什麼事兒去分局都得受白眼兒的。

當然了,要誰敢給王言甩臉色,那時候應該是‘小民警大鬧分局’的戲碼,王言能罵死他們,讓他們感受一下曹建軍的痛苦。嫉賢妒能,這是很大的一個賤病,不是關鍵時刻都是瘋狂拖後腿的選手,就別說關鍵時刻了……

所以王言拒絕了,光是一個跨省調閱案件資料的事兒他就辦不了,而且就算能調,開了這個口子,他也不用幹別的事兒了,一天就在所裡看監控吧,畢竟那麼多的家屬呢,他怎麼看的過來。領導不滿意,那些丟孩子的家屬也不會滿意,會質疑他的能力。

況且他自己還是一堆的工作幹不過來呢,也沒有那個精力。

新城奧府的工作更好做了,雖然夏潔的能力肯定還是不夠,但是聊天已經能夠控制到三十分鐘以內了。就是聊天的過程不太愉快,因為她總是在提問,一句兩句還可以,多了就會讓人反感,有一種被訊問的感覺。

還是王言在旁邊壓陣,這才讓夏潔的走訪順利很多。

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轉眼就是平安無事的一個星期過去,王言也總算是在這一天把那四天的監控做好了增強。

相比起原來的清晰度,總算是能大致看清楚人臉了。要想完全看清,還是要角度截圖,專門的再近一步的做增強。

王言手拄在桌子上撐著下巴,開始看起了監控錄影。

根據卷宗的記載,趙振東也沒幹什麼正經事兒,就是買些東西,路邊吃個飯什麼的,王言仔細的從後往前看,趙振東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裡的時間是十二號的上午,當時也沒什麼特別的樣子,就是好像心情很不錯的叼著煙晃晃悠悠的壓馬路,一直到徹底的消失在畫面之中。

這當然看不出什麼關鍵的東西,王言繼續耐心的從九號的各個路口的影片開始看。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之前的那個大爺信誓旦旦說是距離失蹤四天,他是最後一個看到的,是錯誤的,這就是記憶模糊了,還當真事兒一樣。

這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李大為惱火的跟在陳新城的身後一起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噸噸噸的喝水。

埋頭寫材料的趙繼偉好奇的問道:“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別提了。”李大為長出一口氣,開口說道,“今天我跟我師父一起,處理了一個七十多的老頭在公交車上騷擾帶孩子的婦女的事兒。給孩子嚇的驚厥進了醫院,結果那個老頭倒好,也往地上一躺進了醫院,還訛上了人家婦女一家,要他們賠錢。結果一套檢查做下來,得了好幾年肝硬化了,感情這是耍流氓碰瓷來了。

你說七十歲的老人還不能拘,耍流氓就只能這麼看著。這還不是氣人的,最氣人的是,我跟我師父剛才去找了那老頭的兒子,想讓他去接一下,不能把這老頭砸咱們手裡啊。結果你們說怎麼著?那兒子不認老子,還給我拿了一個他們自己寫的斷絕關係的紙。死活就是不管,還要投訴我師父我們兩個。言哥,你們說說,天底下有這樣的嗎?”

見王言笑呵呵的抬頭看過來,李大為問道。

“你這不是純純雙標嗎?”看著李大為瞪大了的小眼睛,王言笑了笑,“怎麼著,身上的警告處分這麼快就忘了?你大馬路推搡你親爹就行,別人不管親爹就不行?你有理由,別人就不能有理由了?

那好,我現在指責你,不管怎麼說,李易生都是你親爹,沒他哪來的你啊?不管因為什麼,都不能那麼對他。你看看,急了吧,臉都青了,你還說人家呢?”

這是原劇裡中的事,混蛋了一輩子,到老了,有大病了,怕死了,這就變著法的找事兒,想找兒子照顧了。正如李大為說的,真砸手裡一段時間,李大為給老頭端屎端尿的伺候著。

看著李大為的臉色,邊上的夏潔趕緊著在桌子下邊捅咕王言:“行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平時你說話多好聽啊,怎麼一說這些事兒嘴那麼毒呢。”

“言哥說的對。”李大為深呼吸,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我確實做的不對,自我檢討。這裡面肯定有事兒,要不然好好的誰還能不認親爹啊?就那個老頭無賴的樣,沒病的時候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得好好查查再說。”

“你看看,李大為同志還是能聽進去話的。”王言欣慰的點了點頭,“身為執法者,不能過早的下結論,是非對錯自己心裡要有桿秤的。”

“就你大道理多。”夏潔輕輕的拍了一下王言。

“你就說有沒有用吧,我是不是那麼做的?我這可叫知行合一。”

聽見王言的話,隔了個過道的楊樹嘆起了氣,李大偉皺眉看過去:“不是,你又怎麼了?”

楊樹沒咋滴呢,坐他對面的曹建軍一個激靈,稍稍有些忐忑的看向王言。他不知道自己哪錯了,但就是心裡沒底。

“沒什麼。”楊樹搖了搖頭,他當然也看到曹建軍的樣子了,雖然心裡暗爽,但是不想多添麻煩,索性就不說話了。

“說話說一半是最煩人的,拉出去槍斃都不為過。趕緊的,唉聲嘆氣肯定有事兒,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言哥水平高,讓他給你解解惑。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今天咱們在醫院撞上的那個案子吧?”

王言笑呵呵的:“說說看,我還能一直跟老曹較勁吶?對事不對人,一碼是一碼,我是不打算搞仕途的,老曹這樣的,他也夠嗆能上去。咱們少說還得一起幹二十年呢,是吧,老曹?”

曹建軍尷尬的笑著,連連稱是,心裡卻是瘋狂的對王言問候著,你才上不去呢,你全家都上不去……

“楊樹,你說你的,沒事兒。”他還得讓楊樹趕緊說,要不然又成他的不是了。噩夢般的經歷,他不想有第二次。

楊樹無奈的嘆了口氣,都這樣了,他不說也得說了,“就是李大為說的,今天我跟師父接警,也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大爺,遛狗不拴繩,把別人家的孩子驚到了。結果那老頭裝病去了醫院,他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什麼的,一大幫人在醫院鬧,非嚷嚷著讓那對帶孩子的夫妻賠錢。

我覺得應該用法律的手段,維護那對小夫妻的利益,畢竟被狗嚇到了,還受了點兒傷,得打疫苗,這也得花錢。那個大爺要是不受到懲罰,他以後豈不是要更加的猖狂?但是我師父說,就是要把事情平息,所以在醫院裡糊弄了一下那群家屬,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們認為呢?應該怎麼做?”

楊樹是理想主義嘛,他總想用法律解決問題,這當然不是錯的,但少了一些變通。不過在原劇中,正是這一次的事件,王守一和曹建軍都在跟楊樹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對錯也不是絕對的,這是對的,但也是錯的。

因為既然有對錯黑白,就要分對錯黑白,而對錯黑白,是根據立場來決定的。作為一名執法者,就看他的立場是站在哪裡的。

李大為搖了搖頭:“你這不是跟我那一樣的情況嘛,七十多歲了,你能怎麼辦?”

“可以起訴他們,讓他們付出代價。哪怕只是三五百,那也要讓他們長記性。”楊樹說的很有力量。

“大樹,我覺得你想的挺好,但是現實他不允許啊。起訴得找律師吧?得花錢吧?得排隊去法院吧?是,肯定勝訴,訴訟費、律師費都能加進訴訟請求裡,讓那個老頭承擔,但是這中間是不是得要那夫妻倆付出時間精力,擔誤工作?

好,就算起訴了,也勝訴了。那老頭不賠償怎麼辦?強制執行?那就跟今天似的,往地上一躺就裝病,執行的法警有什麼辦法?七十多歲了,要是一個不好,真因為這個事病了、死了,那怎麼辦?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而且今天那個老頭的兒女去醫院鬧,他們肯定都是耍慣了無賴手段的。到時候他們去那小兩口的家裡,公司裡,各種的鬧,打著橫幅站在街上,還開直播,你有什麼辦法?

按照尋釁滋事抓他們?那不用說,第二天就是熱搜,全國人民的目光都看著咱們。就是咱們出通報,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得有一小半的人不信。而且這還沒說領導的事兒,咱們所長肯定得內退,這個局那個局肯定受影響,你自己也差不多了。”

趙繼偉可是跟王言一起行走了半個月的人,而且他本身除了對於立功固執,對於其他的事還是比較活的,如此深受王言薰陶,考慮問題相對來說比較全面,王言還是很欣慰的。

曹建軍攤著手:“你看看,楊樹,我就跟你說,你那套不行。怎麼處理都是一堆的麻煩,咱們不如快速解決,少浪費時間。”

他是看著王言笑呵呵的樣子,這才說話的,要不然他怕被罵。現在他很確定他打不過王言,之前新城奧府抓捕唐洪淵的執法記錄儀調出來了,他看了全程,尤其是一腳就把門給踹掉了,他執行過抓捕任務,有的時候想把門踹開都不容易,別說把門踹掉了。

“你怎麼看的,王言?”

楊樹的意思是,你剛才不是還說是非對錯要有桿秤嗎,這下你怎麼說?

王言當然明白,他笑道:“繼偉說的不錯,如果起訴,那些事都是很可能發生的。老曹的處理方式,我認為大致沒有問題。我剛才說是非對錯自己要有桿秤,不是非得給人家把對錯分出來,那是分不出來的,沒有人會認為在利害關係中,自己是過錯方。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你應該是明白的。

像這個事兒,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掀過去。為什麼?因為那兩口子受不住。如果事情像你說的起訴,那老頭的家屬肯定鬧,而一旦鬧到了在網上發酵起來,不用想,那兩口子一定會遭受網暴。網路上的風向,一定會從無賴的老人,轉移到那兩口子為什麼因為這麼點兒小事就抓住不放,讓一讓不就過去了嗎?

由此轉到攻擊這兩口子,他們的電話不消停,他們工作不消停,甚至可能會丟掉工作。他們走在路上,會被人指指點點,他們的家人也會被騷擾,沒有寧日。這個時候你怎麼辦?你讓他們起訴,用他們實現你用法律保衛人民的理想,那麼他們承受網暴你又能怎麼做?”

楊樹皺眉道:“那也不能讓這樣的老無賴就這麼猖狂吧?”

“他們猖狂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七十歲以上老人,非必要不能拘留。你要解決的是這個問題。你要在立法的根本上,讓老無賴沒有生存的空間。你要想出一個好辦法,在懲治這樣的老人的同時,又能保護住受害者,保護住執法者,同時既不能讓人鑽空子,還要讓法的威嚴公正不丟失。

這是一個大問題,什麼情況下可以拘,什麼情況下不能拘,如果拘了,人死在看守所裡算誰的,等等等等。你不解決這個問題,讓那兩口子去起訴,那麼這老頭也不用幹別的,就帶著他一幫兒女躺到那兩口子家樓下,不吵不鬧就那麼躺著,你說吧,怎麼解決?法律好使嗎?警察能調解嗎?但肯定不能讓他們就那麼躺著,必須得有辦法,你怎麼解決?

所以你應該努力的往上爬,去提名立法,這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至於今天的事兒,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那兩口子吃點兒小虧,就是這麼無奈,就是這麼沒辦法。”

“那要是換了你,你會怎麼做?”楊樹還是不服的,被同齡人說教,被小他三歲,學歷不如他的人說教,誰又會服氣呢?

王言笑道:“那老頭那麼無賴,肯定不捨得給狗辦證打疫苗吧?先找城管把他狗給收了。”

“那那個老頭撒潑耍無賴,肯定裝病倒下,你怎麼辦?”

“送醫院。”

“那他們兒女肯定過來鬧,可能發影片到網上,還得堵咱們所裡來,你又怎麼辦?”

“尋釁滋事,把他們全拘了。然後在他們身上找事兒,放大,辦他們。這種無賴慣了的,甚至都敢往派出所鬧的人,肯定無法無天慣了,乾淨不了。”

“不可能,所長不可能讓你那麼做。”

“不拘那就鬧唄。”王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那是領導的壓力,不是我的壓力,我是無所謂的。”

“那網路上的輿情你怎麼處理?最後肯定要處理你的。”

“我跟局裡申請,天天開直播跟他們對線講理,轉移矛盾。亂說話的,網暴的,這個時候就得用你說的法律的武器了,我個人起訴他們誹謗,有一個算一個,挨個起訴。

至於上級處理我的事兒,我是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兒的,雖然確實不能抓老人的狗,但是抓了確實沒有錯,對不對?只要站住這個理,用什麼理由處理我?不過就是給我按到八里河嗎,我本來也沒想搞仕途。不過要是給我調離一線,讓我去檔案室什麼的養老,那我肯定是要鬧一鬧的。”

“那老人要是因為這件事兒死了呢?”

王言皺眉道:“你是學法的,不能問這種無知的問題吧?最基本的因果關係,你得理清了。我是按照規章制度抓了他的狗,他死了是因為生病。只要不是我抓狗的時候死的,那就跟我沒關係。就是抓狗的時候死了,我也不過是因為沒考慮完全情況,背個處分罷了。”

楊樹沒話說了,因為邏輯是通順的,好像也沒毛病。他很天真的問道:“我也像你這麼做,不行嗎?”

王言笑了:“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的肩膀太窄,扛不住。彆嘴硬,別天真,網暴的時候你爸媽受的了嗎?你過往的一些小壞事被扒出來放大,你受的了嗎?起訴網暴的人,你有那麼多錢嗎?跟人家對線,你確定你能說的過別人嗎?轉移矛盾,斷章取義,答非所問,等等等等,你能應對嗎?領導會在乎你嗎?你確定你有跟領導對話的膽量嗎?或者你確定你有為自己爭取的勇氣嗎?”

楊樹沉默了,他有個屁的勇氣,先前曹建軍甩鍋的事兒他都沒發錯,他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王言笑了笑,搖頭道:“你當真了?雖然我確實能這麼做,但是能少一些麻煩,誰願意多找麻煩吶?不過是因為聽起來好像很爽,算是口嗨吧,但太不成熟了,麻煩太大,影響不好。

如果今天真是我處理,我基本也就是跟老曹一樣的選擇,不過不能讓那個老頭躺下裝死。瞭解了事情經過,直接就讓那兩口子退一步,不能讓矛盾繼續加深。

先把今天的事兒解決了,不給那兩口子找麻煩。回頭就調查一下這老頭的家人,爭取全給他們送進去。沒了無賴的家人,無賴的老人也就無賴不起來了,他還能有心思遛狗才怪了。

你不要說什麼這樣做不對,要讓那老頭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類的。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你想想,老頭他能不知道自己的錯誤嗎?但就是仗著年紀大,兒女可能也有點兒能耐,撒潑耍無賴,無理鬧三分罷了,要不然他裝的什麼病?不就是在那訛人呢嗎?至於他的那些兒女,他們違法犯罪,抓他們有什麼問題?

你要知道是非對錯,並按照這個對錯行事。黑貓白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那在我們的執法過程中,不管什麼方法,只要不犯法,不違紀,那麼能解決問題就是好辦法。對錯是你要掌握的,並堅守的,但你要做的,終究是解決問題。你沒辦法去立法,那就不要給那兩口子找更多的麻煩。”

楊樹搖了搖頭,沉重的嘆了口氣,他聽明白了,也認識到了他的想法不全面,太天真。但他心情並不好,因為他發現他連趙繼偉都不如,這是一個悲傷的事。好像他這個大三歲的人,在王言他們眼裡都是不成熟的小孩一樣,這感覺很不舒服……

“我問一下啊,你說我的處理方式大致沒有問題,為什麼?”

王言都笑呵呵的說半天了,心情好像不錯的樣子,曹建軍也憋半天了,大著膽子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老曹啊,你這個腦子就是直啊。”王言一句話,就讓尬笑著求教的曹建軍更尬了。

王言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這次可沒罵你啊,你是從警十多年的老警察了,怎麼那麼不謹慎呢?按照楊樹說的,當時你糊弄著把事兒壓下來了,你能壓得住嗎?你也不想想,那老頭裝死,他兒女們堵到醫院鬧事兒,有了這個由頭,你說他們能善罷甘休?你不把矛盾徹底解決,就想著應付事兒,還給楊樹上課呢?”

曹建軍尬笑著說道:“我還是沒太明白,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兩天就該抬著那老頭過來鬧事兒了。”王言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無奈樣子,“老曹啊,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去查一查這一家子到底是個什麼底細,趕緊找機會解決問題。”

這本是劇情裡的事,給那兩口子折騰夠嗆。最後也確實是在那老頭家裡人身上找辦法的,家裡兒子開修車店,涉黑了,還有吸啊毒的,一家子都沒好人。

王言嗶嗶一堆,就是裝這麼一個未卜先知的逼。

“不以為然?”看著曹建軍禮貌微笑的樣子,王言搖了搖頭,“也就這幾天的事兒,等等你就能經歷到了。”

說罷,便不再搭理各有所思的人們,自顧看起了監控。

不只是單純的看監控,王言還調出了趙長義一家所有人的資料,他要看看,在這幾天的時間中,趙振東是不是跟他們打過照面得罪了他們,還是知道了一些什麼事兒,這才被滅了口什麼的。

但是王言熬夜看了兩天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還又翻了一遍卷宗,也沒什麼問題。也用不著到分局再調取更詳細的卷宗,一般而言,這種屬於有矛盾關係在,算是熟人作案的,在第一波調查的時候,選定的範圍就包含了嫌疑人。

費了一些腦細胞,還又詢問了不少人,前前後後都快一個月了,什麼都沒發現。王言想來個反其道而行之,既然都懷疑趙長義,他就直接過去問問,先確定一下,再回過頭來找證據。要不是的話,雖然趙長義早晚得死,那也不能把這案子往人家身上扣。

雖然可能有些人還真是這麼想的,但這個操作難度很高的。畢竟要有證據鏈的,很有操作難度……

第三天早上才一上班,王言就拉著王所長去搖曳著三角梅的花壇邊抽菸。

王守一笑呵呵的吐了個煙,問道:“一大早的,什麼事兒啊?”

往常都是他找王言說話,王言看起來好像有求他的樣子,他還是挺高興的。

王言笑道:“我這幾天不是看那個浮屍案呢嗎。”

“嗯?有線索了?”

“沒有,就是我不想白費功夫了。”王言解釋道,“歷次的專案組,不是全都懷疑趙長義嗎?這些年的調查方向也是圍繞著這個做的。但是目前來說,我沒有發現絲毫的問題。我還專門增強了四天的監控錄影,也沒發現什麼問題,剩下的五天我也大致的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問題。”

王守一蹙起了眉,想了一下王言的話:“你的意思是,咱們的偵破方向錯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啊。雖然東寧村裡的事兒,十個有八個都得跟趙長義那老小子扯上關係,但到底還有兩個呢。而且回過頭來,細細的想一想,趙長義那麼大的目標,現在都查三輪了,專案組裡的也都是老警察,聽說還有一次是省廳做的。

這麼大的力量,按照常理來說,趙長義一個鄉間土財主,不會有那麼縝密的行動,不可能一絲線索都沒有。而且這個趙振東的死亡地點,也很蹊蹺。那個時候趙長義就有建築公司了,人家那是什麼裝備?

要是他們乾的,就算是因為一些事洩憤,最後也不會往河裡拋。更應該是澆水泥墩子裡,或者是扔到海里,他們是有這個能力做到的,不會給我們發現屍體的機會。沒有屍體,那就是失蹤,說不好聽的,每年失蹤那麼多人,咱們哪能那麼重視?”

“那你是什麼想法?”

王言笑道:“我想找趙長義問問?”

……

王守一看二傻子似的:“不是,你小子是不是沒睡醒呢?不說是不是打草驚蛇,你問他,他能告訴你啊?你怎麼說出來的呢?”

“我有感覺啊,能看出來。所長,是不是我這幾天沒找吸啊毒的,沒提供賭啊博的線索,你忘了我的能耐了?是不是說謊,我有分辨的。而且我是突然問起,他沒有防備之下的反應,那是最真實的。”

“真能行?”

“我三等功開玩笑呢?”

“這事兒不好辦吶……”王守一沉吟道,“我之前跟你說過,對他們是有行動的,你突然過去,容易讓他誤會啊。”

“我倒是覺得問題不大。你想啊,所長,我一個派出所小警察哪能管的了趙長義的事兒啊?是,我有些能破案的名聲傳出去了,但我正是因為要破案才去找他的。這案子要是破了,那不是又一個三等功?年輕人求進步,我還是比較特殊的人,直接過去找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真能行?”

“你是所長,我是所長啊?”

王言好笑的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這樣,所長,我找他是私自行動的。畢竟按照紀律來說,針對他的行動,我是不可能知道的。既然我不知道,那就不知者不怪嘛。再說我問的這事兒,跟那些貪汙行賄什麼的也沒關係啊,問題不大。行了,就這麼定了,我這就給他打個電話約他見一面。”

“嘿,你這個臭小子,你……”

王守一反應過來說話的功夫,王言電話都打過去了。

很快,電話對面響起了趙長義的聲音:“王警官啊,怎麼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呢?”

“吆,趙主任還存我這個小民警的電話呢?榮幸啊。”

“王警官說的哪裡話,你是為人民服務的好警察,又是做我們這邊的社群工作,那肯定是要時常聯絡的嘛。這樣,中午到我兒子的長樂飯店,咱們邊吃邊聊。”

“還是別了,趙主任,你在哪呢?我有點兒事找你瞭解一下情況。”

“就在村裡呢,我老伴我們兩個一直都沒走。”

“那你等著吧,十分鐘之內就到,掛了。”

王守一瞪著眼睛:“你就這麼跟他說話的?”

“他多啥呀?”王言搖頭一笑,“就他們那點兒手段,我還真巴不得他給展示一下呢。他牽扯的犯罪團伙,我覺得二等功沒問題,這可真是硬送上來的。”

“你快拉倒吧,我告訴你,千萬給我小心。”

“知道了,我這就去問問。你等訊息就行,來回用不上半個小時。”

說罷,王言回到樓內,扣上八件套,戴好記錄儀,並按住了同樣站起身的夏潔:“我有點事兒出去一趟,半小時後回來,你在所裡待著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不合適,等我回來跟你解釋。待著吧,馬上就回來。”

如此說了一句,王言拍了拍夏潔的肩膀,到後院開上小車,徑直向著東寧村開去。

趙長義這個老小子早都在路口等著呢,見王言停車下來,老小子熱情的向前迎著:“歡迎王警官啊,有些日子沒見,王警官更精神了。我們村裡那兩個孩子啊,實在是太感謝你了啊,真是神探吶。走走走,院裡坐,聽說王警官喜歡喝茶,最近我兒子新給我弄了些好茶回來,王警官幫著嚐嚐。”

“不用了,就兩句話的事兒。”王言擺了擺手,笑呵呵的看著趙長義,直接問了出來,“你們村的趙振東是你讓人殺的?”

趙長義愣了一下,一時的還真沒反應過來,他都驚呆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莽的嗎?

他連連搖頭,都被氣笑了,又無奈嘆氣:“王警官,你這麼問,讓我怎麼說啊?我是老黨員,是守法公民,這種事兒我怎麼能做呢?”

“差不多得了啊,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咱們都清楚的事兒,你還守法呢?”

趙長義老不要臉,王言說的如此直白,也沒覺得有什麼,就是嘴角直抽抽罷了。

見王言盯著自己,他好像很疲憊的嘆了口氣:“王警官,我跟你實話實說,趙振東的死跟我真沒關係。我跟其他的警察也是那麼說的,可是他們都不信,都覺得是我乾的,我是真冤枉啊,這幾年就一直在我這找毛病。你說那麼一個二流子,我犯得著嗎?”

王言繼續問道:“你跟趙振東的老婆有沒有事兒?”

“真沒有啊,王警官,那都是謠言,我怎麼可能幹這種事兒呢?”趙長義拒絕的很乾脆,臉憋的通紅,好像受了多大的侮辱一樣。

“行了,你消消氣,別一會兒氣過去。就是我最近在看這個趙振東的案子,看來看去,什麼線索都沒有,實在煩了,這不是就過來找你問問嗎。就這麼點事兒,行了,你回去多喝茶去去火。走了啊。”

王言拍了拍趙長義的肩膀,也不給老小子多說話多機會,轉身就上車走人。

趙振東臉色鐵青的站在原地,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欺人太甚。看著黑色的小車消失不見,趙長義冷哼一聲,轉身往家裡走去……

很快,王言開車回到了派出所。王守一就站院子裡等著他呢,見他下車,趕緊的過來問道:“問出什麼了?”

王言搖頭道:“趙振東的死,跟趙長義沒關係。但是趙長義確實跟趙振東的老婆許麗蓉有事兒,結合許麗蓉跟趙振東離婚,再結合趙長義的操行,我覺得大機率是強啊奸,也是因為這件事兒許麗蓉才離婚遠走濟南的。因為那個時候趙長義就是有名的狠人了,趙振東是個欺軟怕硬的二流子,根本不敢怎麼樣。

而男人的變態,又會讓趙長義看著趙振東有一種貓弄耗子的爽快感覺,能添不少樂子,有成就感,他更不會主動去弄死趙振東。就算趙振東受不了這窩囊氣,但那時候他們才二十多歲,中間這麼多年,早都該出事兒了。”

“這你都能看出來?有把握嗎?”

王言都混這麼時間了,見過的人那真是人海,這種有意識鍛煉出來的觀人術,看不出人說謊那才是他有問題呢。

他說道:“不說百分百,但是七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

王守一點了點頭,倒也沒全信,轉而嘆了口氣:“這麼說很有可能搞錯了調查方向?”

“那也沒辦法,趙長義目標大呀,不懷疑他懷疑誰?”

王言回想了一下趙長義當時的表情,那是真冤枉,真委屈,還沒處說理去。每一次組成專案組,他都得膽戰心驚的藏著他其他的那些爛糟事兒,就怕一個不小心,人家破案的專案組,變成辦他的專案組了。

“那問題不是更糟糕了嗎?而且你這個話說出去,上級領導肯定是不信的。既然調查方向錯了,那現在怎麼辦?從哪裡著手?已經過去十年了啊。就算不是趙長義乾的,但是調查了那麼多,也是為了調查主要矛盾的,就算是別人乾的,調查中應該也能發現,從而及時調整偵破方向,可也沒什麼線索啊?真成懸案了?”

“懸不懸的也是八年沒破了,我再研究研究吧。”

王言搖了搖頭,偵探可不是那麼好做的,他來來回回搞了一個月,最後還是直接到趙長義面前問出來的,這才確定了偵破方向出了問題。要是不去問一問,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會考慮轉變偵破方向了,但到底是無法確定,分散精力,還是得莽一點兒。

估計趙長義現在還生氣呢,王言就是故意刺激他呢,老小子要是想不開找事兒,他可真就是又立新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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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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