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自,位於滇省東南部的一個小縣城,靠近中越邊境。

這裡歷史深厚,有上萬年人類繁衍活動史、2100多年建縣史,是滇省為數不多的千年古縣,也是滇省文明的重要發祥地和對外開放的肇始地,中國第一條民營鐵路,雲南第一個海關、第一個外國銀行等諸多“第一”先後在這裡誕生,擁有“百年滇越鐵路、百年開埠通商、百年過橋米線”的三張文化名片。

這當然是後來有關蒙自的介紹,現在這時候,還沒有文化名片的概念。

蒙自地貌由盆地、山地、岩溶組成,人口自然集中在更加舒適的盆地。這邊海拔500米以下的河谷地區,年均氣溫21c,大於10c的持續天數在340天以上,終年無霜。

這個氣候還是很舒適的,不過該熱的時候也熱,該溼冷的時候,也會感覺不舒服。而且這邊的自然災害頻發,諸如霜凍、倒春寒、春旱、雨季汛期的洪澇和插花性夏旱,秋季低溫和陰雨,以及區域性地區的冰雹和大風等等,幾乎無年無災。

所謂有得必有失,一年享受了許多安逸,總要使人難受幾天。這解釋當然是不成的,不過總要有個說法,讓遭受的災害帶來的損失,有個去處。

這是王言自己的想法,不能代表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的心聲。他公平的對待四季,公平的對待雨雪風霜等天氣。

但現在,他很有幾分不喜歡雨。

能讓人不喜歡什麼,那必然是這個‘什麼’多少帶來幾分傷害,或者不便。王言也是這樣,所以現在不喜歡雨,便在於他是被澆的那一個。

他一身六五式軍裝,還帶著紅星的帽子,鮮明的軍綠已經為雨澆的顏色不一,有的仍舊鮮明,有的卻暗淡下去。

儘管在他的百多米外就是文工團的單位,王言也還是跑到了就近的供銷社的屋簷之下躲雨。

那邊的文工團,有著高大的大門,雙側掛著白底黑字的軍區政治部文工團的牌子。門庭之上,是教員同志手書的為人民服務,紅底黃字。兩名戰士持槍,相對著肅立站崗。

門內二十米的正中位置,為花草環繞著的就是一面獨立的高牆畫壁,上面是一幅同樣身著六五式軍裝的教員同志負手而立望江山,背景是飄揚的赤紅旗幟,點綴著東方紅日,京城的天安門等等。

後來的一些人們將這歸結為時代特色,批判個人崇拜。

這裡有許多躲雨的人,王言靠在牆邊,笑呵呵的看著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那個男同志穿著跟他一般,不過身上挎著軍綠的單肩包,還有一個軍用的水壺,手中提著不少的東西。那個女同志穿著軍用的厚雨披,梳著兩個大麻花辮子,同樣的提著東西。

劉峰放下手中的東西,帶著何小萍向前走了兩步,觀瞧著文工團的大門。

他說:“你媽媽交代我了,等領了軍裝一定要照張相寄回去,讓街坊鄰居都知道你當兵了。”

何小萍連連點頭,笑得開心極了。她四處的看著,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從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即將成為文工團一員,讓她的興奮無法消退。

劉峰四下看了一圈,就看到靠在牆邊笑吟吟的王言,愣了一下,隨即給王言擺了擺手,靠何小萍近了些,小聲點說道:“辦入伍政審的時候,派出所的民警跟我說,你的親生父親還在勞改,但是你跟他劃清了界限,改姓了你繼父的姓,所以出身這一欄,我就給你填革幹了。進了團不要跟別人說這件事,我也不會說。”

何小萍當然知道其中的差別,高興的點頭,高興的給劉峰敬禮。

“來,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戰友。”

一如原本的那般,劉峰糾正了一下何小萍如何正確敬禮之後,便帶著何小萍到了王言這邊,“王言,這是咱們團新來的何小萍同志,跳舞特別好,是咱們分隊長特意點名要過來的。

何小萍同志,這是王言同志,是咱們團樂團的,嗩吶、二胡、小號、長笛、小提琴等等,他全都會,還會看病呢,比咱們團衛生員都厲害。”

“你好,何小萍同志。”

“你好,王言同志。”感受到了王言笑臉之中的和善,何小萍給王言敬禮,笑的很燦爛。

“剛才劉峰都白教了,手不能崩的那麼僵硬,齊眉就行。像這樣。”

說著話,王言筆直站立,敬了個禮。

“這樣?”何小萍又學了一下。

“是那個意思了,對著鏡子照照就好了。”王言含笑點頭。

劉峰問道:“你怎麼在外面呢?”

“今天排練沒有嗩吶,趁著空閒出來逛一逛。誰知道馬上就要回去了,趕上這麼大一場雨。這是從哪回來的?”

“京城,順路又給團裡的同志們從家裡帶了些東西。”

“怎麼每次這種事兒都安排你去呢,下次換個人。一跑就是從南到北,多累啊,不能總累你一個人不是。”

劉峰笑著擺手:“團裡的其他同志不熟悉情況,我在外面走的多了,哪裡都熟。再者來回都是臥鋪,還有出差補助,這是團裡照顧我呢。我藉著出差的便利,也算是走過南闖過北,見了不少新鮮,是好事兒。”

“覺悟就是高,不愧是咱團裡的標兵。”

王言笑呵呵的抬手一拳,哐的一聲,用拳面輕輕的打在劉峰的胸口,展示著好關係。

這一次他的任務,就是給劉峰當保姆。真說起來,他一直是給人當保姆的,畢竟所謂的任務都是劇中人的心願。就算是他經歷的幾個古代世界,其實說到底也是保姆,只不過保的是全天下的百姓,而他又要自己做主,故而才有了爭霸天下。在他之所以去的緣起上,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所以王言從始至終都是給人當保姆,或者換個好聽的說法,叫提攜劇中的人物,他畢竟是相當於金手指,老爺爺一樣的角色,同類轉化一下,他就是劇中人的活爹。

當然也不是沒有意外,到現在的千年時間,只有丁青那麼一個。是那小子不懂事兒,不知道誰才是為他好的人,所以下場挺不好。不過也正因如此,他讓王言記憶的時間更久長,一千年都沒忘記。

劉峰的命確實不很好,平日裡助人為樂,與人為善,跟喜歡的姑娘表個白,情難自禁擁個抱,就擁出了處分,調離了文工團,去到了地方的後勤部隊。又趕上了越戰爆發,往前線運送物資途中被伏擊,最終沒了一條胳膊。當然相比起沒命的戰士,他自然是幸運的。

後來傷殘退伍,昔日文工團受他許多幫助的戰友們,甚至還有一個是他讓了軍校名額的,都沒有人對他伸出援手。跑了老婆,讓人欺負,混的實慘。

不過這世上是不能比慘的,若果真如此,比劉峰的遭遇更慘的大有人在。劉峰就是幫這個幫那個,幹這個幹那個,最後沒有人與他援手,拉他一把,多少有些不對勁。

畢竟對於文工團的那一幫人來說,真的就是舉手之勞,很輕鬆便可以改變劉峰的情況,沒人幫手,沒人關心一下劉峰,對劉峰來說,這是很可悲的。

當然話說回來,付出也確實不應該要求回報,畢竟不論別人怎麼說,那終歸是自己的選擇。不管是出於好心,還是不好意思,不會拒絕,終究是自己去付出的。那麼再說回來,正所謂將心比心,一方付出,另一方欣然接受,心安理得,理所當然,這也很說不過去。

劉峰就是這樣的問題,他的所作所為在別人的眼裡成了理所當然。

王言笑呵呵的說道:“剛才你囑咐何小萍同志的話,我可是聽見了。”

何小萍一下便緊張起來,下意識的看向劉峰,這是關係到她能不能進文工團的,要不然可能就被退回去了。那家裡她也沒溫暖,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劉峰卻是第一時間看別人,自己人好說話,別人未必。

“是我耳朵好使,他們沒聽見。”王言看著緊張的何小萍,“放心吧,我也不是多嘴的人。你父親在哪呢?”

“西北。”何小萍悶悶的如此回道。

“那邊環境比較惡劣,入了團你就有津貼,想著給有點兒錢還有票什麼的,要不然生病了可能就得硬挺著,萬一嚴重那可就糟了。

照相了之後可別忘了給你父親寄過去,我記著上次來新同志的時候說夏裝就剩一套大碼的,你可能得等過一陣直接領冬裝了。不過我估計你肯定著急,看看誰好說話,跟她借一借就行了。可別想著就照個相,一會兒就完事兒,你自己拿人家衣服跑了。”

“謝謝你啊,王言同志。”

“客氣了。”

劉峰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關心戰友的。”

“戰友哪裡用我關心?是她年紀小,也就十七八吧?又不像咱們團裡的那些,一小半上邊都有人,都是幹部子弟。她要是莽撞了,以後可就難過了。”

“也不能這麼說,都是好同志。”現在的劉峰,眼裡都是好人。

“走吧,雨小了。這雨啊,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一會兒大,一會兒小,難熬的很。”王言笑了笑,“來,我幫你們拿點兒。”

三人說笑著,在毛毛細雨中,踩著地上的雨水,向著文工團內走去……

王言的話確實多了,不過也算是幫助一下何小萍,如果她真聽進去的話,總也少了些麻煩。

原本就是何小萍偷了林丁丁的軍裝,跑去照相館照相,被一幫人發現了。本來就不很待見何小萍,這一次自然更加的排擠。這種事兒,開口說一聲就行的,別人不借,蕭穗子大機率不會多說什麼。

當然如果非要解釋的話,其實也能說的通。

因為何小萍本身的遭遇就不太好,從小的時候她爹就被改造,她媽帶著她改嫁,到了新家也是不受待見,動輒可能還會挨些打罵,童年悲慘,這讓她養成了謹小慎微,有話不說。因為她說了也沒用,也沒人會在乎。

她又不傻,自然感受到文工團之中那些人對她的嫌棄,何況他們的嫌棄是不加掩飾的,這讓她不敢開口相借,因為她害怕被拒絕,那會傷了她本就碎一地的自尊。

照相又是那麼咔嚓一下的事,她認為只要她足夠快速,足夠小心,就不會被人發現。所以相比起被人拒絕,從而再一次的讓她的自尊被踐踏,不如就偷偷的拿去用一下。在她那裡,似乎偷一下就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何小萍在胸罩裡縫了兩塊海綿,大抵不是像那些人嘲笑的那般是為了顯大。可能是她比較平,不合身穿著不舒服,也許是為了跳舞好看,顯示出女人的美,也許是因為她出汗多,想要吸吸汗以掩蓋味道。

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顯大,她飽受排擠,自己偷偷的墊上海綿,強過那些女人,這也沒準。不過這確實是有些牽強,她畢竟跳舞還不錯,也認真下苦功去練,她跳的比別人好,一樣也是一種屬於她的勝利,沒必要這麼做。

而且也不一定就是何小萍的,儘管每個人都預設了這件事……

王言跟著劉峰、何小萍一起,路過站崗的戰士時敬了個禮,說說笑笑的走進了文工團。當然是劉峰跟何小萍說笑,他給何小萍介紹著裡面的建築,王言只是在旁邊看著。

文工團是一個很大的單位,所以這裡的空間也很大。有操場,還有行政、住宿等各種樓,有大禮堂,更有排練的場地等等。當然也少不了浴室,以及游泳池之類的。還有一個排的戰士,負責一些安全保衛工作。

建築自然是這個時候普遍的五六層的小樓,沒什麼獨特的。無外乎就是多了各種的標語,操場上還迎風招展著旗幟,整體的看起來更加的乾淨整潔,標準的軍隊作風。

王言已經很接受各種差距極大的環境,且這個年代他也來過幾次,沒什麼大不同,完美過渡。

三人也沒停下,直接去了室內排練的大場地。老遠的,就已經聽到傳過來的音樂。入得大門,音樂更加響亮,同樣也讓人眼前一亮。

因為在裡面,一堆的姑娘身型玲瓏,動作整齊的跳著舞,他們穿著一樣的半袖,一樣的半截緊身的短褲,入目望去白花花的全是腿,她們全都好像很甜美的笑著。

文工團的年齡還是比較年輕的,普遍二十來歲,都不到三十,堪稱年輕靚麗。

整齊劃一,是單調,也是美。比如此刻,比如軍隊的佇列。

這是王言要批判的,雖然說這個時代並非是真的那麼死板,也絕沒到男女大防的程度,但也還沒有奔放到幾十年以後的那個樣子。如同現在這般穿著,不遠處就是樂隊,大半是男同志,甚至還有清閒的在旁邊抱著膀看腿,一臉的想入非非,這顯然是不合適的,哪怕是文工團。

尤其在這排練室的牆上,在這些姑娘們的後邊,還掛著教員,掛著其他幾個外國人的照片。

還有之後的男女一同穿著泳衣,游泳嬉戲,這顯然也是不合適的。總的來講,這電影其實不很好。

王言這邊罵著馮褲子,卻是不耽誤他欣賞的。他當然是欣賞,又有什麼女子,什麼場面可以讓他想入非非呢?他也沒辦法不欣賞,除了欣賞,他也不能做什麼。

另一邊,劉峰給何小萍接了熱水,何小萍手裡握著熱水溫暖,嚮往的看著跳舞的姑娘們。

等到這舞跳完,分隊長介紹了何小萍,並讓何小萍露兩手。劉峰幫著解釋了一下,說做了很長時間的火車,又沒有活動。不過何小萍沒有拒絕,她當然知道要表現,所以當即就脫了雨披、外套、揹包等。

這時候分隊長也誇了何小萍,說她跳舞好,又說名額是特批來的。

看著何小萍傻乎乎的沒有表示,王言笑道:“何小萍同志,你倒是謝謝咱們分隊長啊。”

“謝謝分隊長。”何小萍又敬了個不很標準的軍禮。

分隊長也一臉正色的回了個軍禮,隨即拍著何小萍的肩膀:“別聽他瞎說,雖然我找了領導特批,可也是你自己爭氣,是跳舞的好苗子。”

說著話,還瞪了王言一眼,後者笑呵呵的。

這分隊長就是管理歌舞隊的,叫蘇惠蘭,是正經的領導,同時也是負責排練等等事宜,也是藝術家,手裡也是有活的。

蘇蕙蘭和善的笑道:“來吧,露兩手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是。”何小萍應聲,走到場中活動兩下,就開始了動作。

王言旁邊,郝淑雯還是給何小萍拿了衣服,方才她離的近,隨手就接過來了。為什麼離得近?當然是向領導靠攏。儘管她爸是高階軍官,很有能量,但該熟絡肯定還是要熟絡,不能總抬她爹出來,那也丟人。

所以不出意外的,看著場中的何小萍,感受著手上衣服的潮溼,她湊近了些聞了聞,面上顯露出了嫌棄之色。

看著王言抱著肩膀在那看何小萍翻跟頭轉圈,她湊近過去,將衣服送到了王言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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