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到什麼時候都是鎖吶。

即便王言已經有意識的遠離,甚至還可以開啟窗戶讓聲音往外傳遞,但也還是給這邊的人造成了影響,影響他們本來的節奏。

就算不影響節奏,王言吹的斷斷續續,總也是影響心情的,聽著就鬧心的很。

“大哥,求你了,上外面練去吧。”

在一幫人的歡送中,在郝淑雯的怒視中,王言終於還是離開了這個排練的禮堂,自己找了一間屋子,對著厚厚的曲譜吹了起來。

別說,王言還真吹的起勁了。閒著也是閒著,他還是文工團的,這年月也幹不了旁的許多事,正好練一練。

“我說什麼動靜呢,是你小子在這叫魂呢。”

一個有些精瘦的中年人推門,看著正在那練習的王言,笑呵呵的說道。

這人是文工團的政委,叫寧山。演員是個找死的人,在這裡又演軍人。

當然這是一定要區分開來的,現實中的人不能往劇裡套,那是兩套人設,劇中人都是有著完整軌跡的。要不然的話,王言又是如何睡到相似面容卻有各種不同的氣質的女人。

在原本的發展中,因為劉峰擁抱林丁丁從而受到處分,調離文工團,何小萍對文工團的人徹底的失望,所以在一次高原的慰問表演之時,何小萍拒絕替補上場跳舞,並且裝作高原反應嚴重,為寧政委識破,在之後將何小萍調離了文工團,調到了野戰醫院當護士。

這個調動何小萍肯定是自己願意的,她畢竟已經對文工團的所有人的失望透頂,也不願留下看著那些人,想離的遠遠的,這輩子別看見。

但其實即便何小萍不願意,這個寧政委也一樣會調走何小萍。因為何小萍不服從管理,不服從他的管理,在關鍵的節骨眼上給他找麻煩。若何小萍真生病,那也就勉強算了,但何小萍是裝病,這並不是客觀理由。

畢竟演出搞砸了,吃瓜落的首先就是他這個文工團的最高領導。

如此情況,十個領導有八個得研究一下何小萍,剩下那倆手段或許更緩和一些,就是將何小萍按到文工團,什麼表演也別上,什麼好處都沒有,就那麼熬去吧。

“政委,吵著你了?”

“沒有,我路過,循聲過來看看。再說咱們這是文工團,要是不吵了,那可就完蛋了。”寧山笑著擺手,開了個小玩笑,轉而問道,“伱是東北人,也來一年多了,在咱們這大西南適應了吧?”

“早適應了,就是雨再少點兒就好了。”

“南方都這樣。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能解決解決,解決不了我再向上打報告,要讓你父母在九泉之下安心啊。”

“我就是事兒多,他們才不安心呢,政委放心,我一切都好。真有問題,我肯定不憋著,政委要是不給我解決,就賴你辦公室不走了。”王言笑道。

“哈哈哈,你啊……行了,好好練。”

“政委慢走。”王言禮貌的招呼了一聲,看著寧山貼心的關上門走人。

這一次他的身份也沒什麼出奇,他爹是烈士,犧牲了之後,他媽過不幾年也撒手人寰。他又參了軍,組織上照顧,他手裡確實有兩手活,給他調到了文工團工作。

他仍舊是做著帶孝子,爹媽現實活的好好的,卻在他穿越的每一個世界都早早的沒了,當然他爹媽的死亡經歷也豐富,身份更是各種各樣。

不過真說起來,若是每個世界都有爹媽,他其實也鬧心。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影視世界經歷的時間太長了。現實停留一個月,就不知道要在影視世界之中停留多久。如果他的父母每一次都是一樣存在,即便以他的心性,也會很模糊現實與旁的世界,對他而言,那是相當危險的。

這也是活爹的一種保護吧,是活爹一片愛護之心吶。

至於現實世界的衛嵐以及再有幾個月就將出世的一雙兒女,對於王言的影響實在太微弱了,他終究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或者是一個水平很高的演員,在人生的大戲臺上,豐富著別人的生活,做一個不掃興的人。

寧山對他的好態度,一來是因為他爹的原因,二來自然也是他會來事兒,有分寸,跟人相處的都好,卻又不搶眼。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很難有人會反感王言,要是人見人煩,他這許多年豈不是都白過了。

練了半天,找到了感覺,恢復了幾分水平,時間也到了晚上,王言收功,去洗了嗩吶嘴,回到先前的排練場地放回到盒子裡,找地方放好。

這些東西自然都是有地方的,大家預設了位置,自己的東西都放到一堆。屬王言這裡的東西多,嗩吶、好幾支笛子,還有個有些破損的小提琴,口風琴等等亂七八糟的好多樂器。

他lv1的水平,自然是無法勝任慰問演出任務的,不過好在的是他會的東西多,萬金油選手,替補打的好,什麼都能上,但基本用不到他上場,算作一重保險,也算作文工團吃白飯的。

所以他吃飯的傢伙什就多了些,便宜的東西都是新的,貴的如小提琴則是別人淘汰下來,給他練手的。這年月的樂器也是難得的東西,何況小提琴等所謂優雅的西洋樂器,更加難得些。拉小提琴的同志,都當祖宗供著。

王言又挨個的比量了幾下,又重新歸置好。這時候排練場地已經沒人了,早都散了夥。事實上在先前蘇蕙蘭說自己練習之後,就已經少了一些人。文工團運轉正常,各項業務都熟稔,自己練習就等於沒有事兒。

像王言這號的選手,他天天沒有事兒,要不然也不會跟才回來的劉峰、何小萍遇到,每個單位都有不少的閒人,尤其現在尚未軍改,閒人多了些,他佔了個名額。

當即,王大閒人雙手插兜晃悠悠的回了宿舍。

這時候的宿舍樓梯都在外面,有連廊相連,大約和南方的教學樓一個樣。

一個屋子八個人,全是上下鋪的四張床。王言和陳燦、朱克等,包括劉峰也在這一間屋子,是樂隊和歌舞隊多的人混住在一起的。

他的床鋪在北面的下鋪,因為他來的晚,就靠著北面的窗。在窗戶的後面,就是團裡女兵的住處。只一開啟,就可以看到後邊女兵宿舍的門窗,隱約的可以透過未拉簾的窗看到其中打鬧的女兵。

這時候的宿舍裡只有劉峰一個人,他擺弄著行李,招呼道:“回來了。今天練的認真啊。”

“業務能力差沒事兒,咱這態度得端正嘛。”王言拿出了洗漱的盆子,又從櫃子裡找出換洗的褲衩子,隨口問道,“怎麼就你自己啊,其他人呢。”

“晚上吃餃子,都幫廚去了。”

“那不應該呀,你這個標兵怎麼自己回來了呢。”

“罵我呢是不是,回來就忙活,這才得了空,收拾收拾東西啊。來回一個星期,我這身上都餿了,這要是包餃子去,司務長不得罵死我啊。”

劉峰這時候也收拾完了,手裡拿著一隻女士的小表,拇指摩挲著錶盤,笑呵呵的。

“誰的手錶啊?”

“林丁丁的。”

“我猜也是。”

“你怎麼猜的?”

“林丁丁受歡迎啊,我看好像很多人都對他有意思。宣傳攝像的吳幹事,還有姓張的那個衛生員……好幾個呢,你專門留著手錶,想跟她多個交流機會,也是正常的。”

“你別亂說啊,王言,就是她這個手錶比較貴重,我怕路上碰了、丟了,放的深了一些。這時候收拾行李,才拿出來的。要不然出了什麼意外,我沒辦法給林丁丁交代。”

“是是是,你說的對,是我話多了。”王言笑著應聲,轉而說道,“你東西也收拾完了,走吧,咱們倆一起去洗澡,正好你給我搓搓背。”

“行,這就走,洗完了正好吃飯。”

劉峰也痛快,將手錶塞進豆腐塊的被子裡,翻了乾淨的衣服出來放進他的盆裡,倆人一起去澡堂子洗澡,互相搓了個背。

當然,過程中也少不了劉峰對王言肌肉的讚許,都是一個宿舍的,自然都知道王言的好身體,勻稱,有力量,能打。

男人洗澡總很快,何況這裡也沒有池子,更沒有二樓,自然更快許多。倆人連洗澡搓泥,再帶著洗衣服,加一起沒用多少時間。

洗過澡,二人清清爽爽的回到宿舍,正好吃飯的號聲也響起來。

當即,各自拿著飯盒,筷子,一起去到了食堂。

這時候的食堂是很熱鬧的,因為文工團是一個大單位。也不獨是演出、奏樂、保衛的人在這邊,還有其他的宣傳等等方面的人,也是在這邊工作的。不過就人數而言,還是演出、奏樂的人更多。至於團裡的領導,自然是有小灶的。

兩人到了放飯的視窗,劉峰主動去要了煮破損的餃子,王言弄了滿滿一飯盒的好餃子。不光是這樣,還去後廚倒了點兒醬油,掰了半頭蒜。

“走啊,愣著幹什麼?”

劉峰搖了搖頭:“你先過去吧,我跟司務長說說話。”

王言笑了笑,對著一邊圍著圍裙,些許胖乎的司務長點了點頭,端著飯盒去到座位上,跟著陳燦等人坐在了一張桌子。大家一起吃飯,嗡嗡嗡嗡,而且人多了在一起也溫暖,是物理上的溫暖。

餃子是蘿蔔餡的,也算是有點兒油水。王言一口下去好幾個,吧嗒了一下滋味,反正能吃。

“王言,給我來一瓣蒜,這餃子吃的太沒滋味,一個月三十天,能包八回,哎呀……”陳燦大口的吃著餃子,嘴上卻是吐著槽。

“不錯了,那老百姓還吃不著呢。我這有醋,正宗的山西老陳醋,我大哥過來看我們,給我帶過來的,來點兒。”有人自然的接話,說著把醋瓶子推了過來。

這人叫王友泉,已經奔三十了,是吹笛子的,業務能力比較好,級別夠用,家屬隨軍,有倆孩子。

王言笑了笑,自己留了兩瓣,剩下的放到桌子上:“大家分一分。”

說話間就要去拿醋過來,點上兩下。人家都給了,他見外未免不好。

但就在這時,一陣香風在他的背後閃現,郝淑雯一隻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探過身子去用另一隻去搶醋瓶子。

“怎麼著,陳燦,說餃子不好吃也沒見你閒著嘴啊。”她拿起了瓶子,對著王友泉道了聲謝,對王言哼了一聲就把醋拿走了,她可是記仇了。

王言啞然失笑,卻也沒說什麼。

“嘶……這下可挺重的。”朱克感同身受好像老嫂子一樣,擠眉弄眼的看著王言,“生氣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

“不是,我聽說今天她拉著你出去的,你們倆……”

“朱克,再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郝淑雯就在王言身後坐著,關注這邊動靜呢,朱克的話又沒有刻意的隱藏,畢竟年輕人麼,都挺好起鬨架秧子的。

“生氣了!”王言搖了搖頭,“沒事兒,女同志都這樣,她自己消化消化就好了。泉兒哥經驗豐富,你說是不是?”

王友泉的面相很憨厚,成熟的國字臉,濃眉大眼,有幾分朱時茂的意思。他深以為然的點頭:“是,我跟你們說啊……”他念叨起了他媳婦……

這年月對男女關係倒是也算不上諱莫如深,但卻也不開放。但是在這個世界的這個文工團之內,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並且王言並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甚至他還十分客氣的說了‘女同志’,他只是沒否認罷了。

郝淑雯聽的清楚,臉上的表情很精彩,因為她有嘴說不清,憋的難受。

否認吧,正是說明她‘生氣了’,不否認吧,那就是跟王言有點兒什麼,可什麼都不說吧,她心裡堵的慌。

看著同桌的蕭穗子、林丁丁等人滿是八卦的眼神,郝淑雯翻了個白眼,給自己的飯盒裡倒了些醋:“王友泉家屬帶的醋,要吃自己倒啊,別倒太多,給人家留點兒。”

說罷,就悶悶不樂的吃餃子。感受著別人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真是讓她撕了王言的心都有。對於這種事兒,她就是再驕縱,總也是個姑娘家,多少有些尷尬。

好在,劉峰一屁股坐在了她旁邊,吸引了別人的目光,緩解了她的尷尬。

劉峰拿著一個搪瓷缸子坐下,他的對面正是對著餃子愁眉苦臉的林丁丁。他將搪瓷缸子推到林丁丁面前,開啟蓋子,一股香氣瞬間湧出來。

“你不是不愛吃餃子嗎,我用電驢子給你煮了碗掛麵,還戳了一筷子香油。”

“謝謝啊。”林丁丁燦爛的笑起來,語氣很隨意,便接過了麵條吃起來。

劉峰從兜裡掏出手錶:“你託我修的手錶也修好了……”

一如原本那般,劉峰說了其中的一些過程,表示是他修好的手錶。

林丁丁美美的看著手錶:“劉峰,你手真巧,什麼都能修。”她又對著劉峰燦爛的笑。

“趕緊吃吧,一會兒面都沱了。”劉峰滿足的笑了笑,就勢低頭吃起了餃子。

郝淑雯看了眼劉峰的飯盒,驚訝道:“吆,劉峰,你這飯盒裡的餃子怎麼都是破的啊,你這成吃餃子皮了。”

“破餃子也得有人吃啊,我吃什麼都一樣。”

“穗子,下期出牆報你可得好好寫寫啊,什麼是標兵?這就是標兵!”

劉峰笑了起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十分自然的跟她們打趣。

蕭穗子沒心思笑,她看著對面同王言等人閒話的陳燦,又看了看林丁丁放到一邊的餃子。她起身說道:“丁丁,你這餃子不吃別浪費了,我給他們樂隊的人吃。”

說著話,也不管旁人,直接端起林丁丁的餃子就到了王言身後站定,將餃子放到了陳燦面前。

對上陳燦的雙眼,感受著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蕭穗子忍住內心的小慌亂,說:“你不是老說不夠吃嗎,都吃了,不許剩啊。”

“蕭穗子同志關心戰友,這是極好的。下次不能只關心一個戰友,也關心關心我們,我們也不夠吃啊。”王言十分令人討厭的開了口。

“哎,別胡說啊。”蕭穗子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到王言的肩膀上,“你們誰不夠吃就自己夾嘛。”

陳燦笑著給王言夾了兩個餃子:“快吃吧,就這兩個啊,要是不夠啊,讓郝淑雯同志給你分兩個嘛。”

這是蕭穗子沒說出口的話,因為她不敢亂開這種玩笑,她是儘量不得罪人的,跟誰都和善。郝淑雯卻是高幹子弟,她可不會亂說。

他們這邊說著,郝淑雯轉回頭的眼睛,殺氣都出來了。

“能不能好好吃飯了。”

陳燦撇了撇嘴,絲毫沒在乎。

王言更是當沒聽見,笑呵呵的吃餃砸。

蕭穗子激靈一下,實在郝淑雯說的太突然,她沒防備,也顛顛的跑了回去。

這兩桌吃飯的人,一時反倒安靜下來。沉默的是大家,尷尬的卻只有埋頭對付餃子的郝淑雯一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好在,這時候在她心中已經死八百回的王言說話了。

“何小萍同志,去照相了嗎?”

“啊?”

何小萍正坐在一邊,吭哧吭哧大口的吃餃子呢,儘量的降低她的存在,空氣中的安靜,讓她一樣無所適從,沒想到王言竟然點了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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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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