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友到處看了一遍,他當然不是很識貨,但是因為蘇萌跟在身邊陪著,還是跟他說了很多的各種材料的事。

這是蘇萌專門學的,有時候朋友來家裡做客,面對朋友們的疑問,她會給介紹一二。

她非常喜歡王言的裝逼時候的逼格,總是那麼雲淡風輕的說出驚人之語,這種駕輕就熟的裝逼範讓她心嚮往之……但實際上王言真不是裝逼,不管怎麼算,他都已經過了喜歡裝逼嘚瑟的時候,見的多經的多懂的多,真的很尋常。

只不過在一般人看來,確有裝逼之嫌,姑且算是最為致命的無形裝逼吧。

當然那是建立在一般人知道王言身份地位的基礎上,如果不知道,那沒說的,妥妥裝逼犯,好東西他們都不認為是真的。

逛著逛著,最後劉金友停在了正房一樓東側,屬於王言的大書房。

一整面牆,直接連到天花板的黃花梨打製而成的巨大書櫃,以及老大的一張大長書桌,一邊是電腦,另一邊是筆墨紙硯,同時還散落著幾本書。

另有一方紫檀的桌子,上面擺著一整套的茶具。

而在書架跟南向落地窗的夾角中,還有一個青花的卷缸,裡面密密麻麻的插著很多捲起來的字畫。

在蘇萌哭笑不得中,劉金友扒著桌子用他的四隻眼細細觀看,又拿起茶具、筆墨紙硯等等把玩觀瞧,又趴在卷缸上看,最後從其中抽出一副卷軸,攤在老大的書桌上展開,就著桌子上放大鏡從頭看到尾。

蘇萌好笑的搖頭:“我說大舅,您老至於嗎?不就是木頭桌子,陶瓷缸,還有一些字畫嗎?有什麼的呀?您要是喜歡,我做主了,看上什麼拿什麼,王言有不少呢,他沒事兒就總往家裡拿這些東西.”

“你懂什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王獻之的刻本真跡啊,你看看這些章,那可都是名人.”

說完了才反應過來不對,抬頭看著蘇萌:“你說王言有不少?”

“是啊,挺多的。

他有一幫朋友,沒事兒就約著一起喝酒,說這些都是老物件兒,是古董,他們就聊這些東西。

總說什麼琉璃廠、潘家園,還有那些歷史什麼的。

我聽過兩回,講那些歷史名人的故事還挺有意思的。

喜歡什麼您說,直接拿就行.”

“好閨女,大舅沒白疼你.”

劉金友連連點頭,笑呵呵的問道:“你知道現在這副字值多少錢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也貴不到哪去吧?我聽他們說那意思,沒多少錢,當消遣呢.”

“可真是個傻丫頭,你得想想王言是什麼身份地位啊。

他那麼一個大科學家,見多識廣,嘴裡的小錢能真的是小錢?別的不說,就說現在你們住的這麼大的宅子,當時我記得你媽寫信告訴我說花了五十多萬,這些錢在王言的嘴裡那不也是小錢?”

蘇萌從小沒遭過罪,又跟王言一起過了十年,從來就沒為錢發過愁,要什麼有什麼,喜歡什麼買什麼,如此時間一長,自然而然的對錢就沒了感覺,儘管她在教育局工作一個月都賺不到一百,但不耽誤她視錢財如糞土。

不過她不是傻子,現在也反應了過來,眨著大眼睛遲疑的問道:“大舅,您老的意思是這幅字很值錢?”

“你以為呢?具體值多少錢我說不好,這東西就看買主有多喜歡。

不過按我估計,這幅字拿到港島那邊拍賣,最低都能換你們現在住著這套大宅子,在多就不好說了,幾百萬都有可能,太稀少了.”

“什麼?值那麼多錢?”

蘇萌驚撥出聲,她愣了一下,而後機械的轉動脖子,看著那大缸裡密密麻麻少說幾十幅的字畫:“那這麼些東西得值多少錢啊?”

“也不一定,還是要看作者是不是大家,有誰收藏過,價值從幾萬到幾十上百萬不等。

這一缸的字畫,如果都拿去拍賣,少說也得是一千多萬,真厲害啊……”沒有理會親大舅的一臉感嘆,蘇萌轉身就走,直奔西廂房的廚房而去,王言正在那裡幫著準備飯菜。

蘇萌走過來直接問道:“你那一缸的字畫值一千多萬?”

此言一出,廚房內瞬間安靜下來,蘇老太、蘇母以及家裡幫忙幹活的保姆全都看著王言,一千多萬說的太突然。

“不止,裡面還有趙孟頫、董其昌等等名人的作品,保守估計都得三千萬。

都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現在是市場不好,等再過上幾年那就是一兩個億,再過二十年,那一缸的字畫十億八億的沒問題.”

王言笑呵呵的看向後邊緊跟過來,稍稍有些喘的蘇父以及劉金友:“大舅對這些東西也有研究?”

劉金友應該是懂一些,但要說有多能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大抵是在港島那邊,聽說了這方面的交易,有些瞭解。

而且這老小子是蘇母的親哥哥,也不是沒文化的大老粗,多少了解一些也算情有可原。

至於原本在劇中時候,這幫人都能看出一般古董的真假,也不是沒可能。

只要有相應的專業知識,以及大量的實物過手,細細揣摩死記硬背,即便沒有深厚的文化基礎也沒問題。

畢竟古董就在那裡,形態特點各種工藝就那麼多,體會多了總能有幾分收穫。

但也就是半吊子的水平,沒多精深,要不然後期也不能讓程建軍騙的好懸傾家蕩產。

“研究不敢說,就是有些瞭解。

之前參加過幾場拍賣會,看到過字畫、瓷器的拍賣。

不瞞你們說,我這次回來,還打算去溜達溜達,收點兒古董呢。

之前從咱們這邊過去的人跟我說,京城的好東西都多到爛大街.”

王言搖頭一笑:“也沒到那種程度,頭幾年確實東西多一些,不過多是清朝的。

現在想要買古董,除了到鄉下淘去,就是去潘家園、琉璃廠等練攤的地兒,那裡賣古董的多,不過現在造假的也不少,一不小心就打眼,有個人的,也有組團帶託的,水挺深.”

“哎呀,那些事兒以後再說.”

蘇萌擺了擺手,問道:“王言,我問你,那些東西你都是從哪弄來的?又是哪來的那麼多錢?”

“既然話說到這了,奶奶,爸媽,大舅,還有蘇萌,我跟你們坦白一下實情。

當年我跟蘇萌處物件的時候,沒跟你們說實話。

當時我說不倒騰票了,實際上一直都幹著呢,到了七九年劉大海去南方開工廠才停。

之前就是他們兄弟倒騰著票,又幫我到處尋摸著這些東西,算起來到現在能有十五六年了.”

一邊摘芹菜的蘇老太哈哈笑著,一巴掌拍在了王言的後背上:“我們早都想到了,蘇萌懷孕生孩子,那麼多難搞的東西你都能買到,雖然你總說是朋友幫忙的,可一次兩次行,時間長了誰還能老給你辦事啊,我們又不傻,這些東西哪還想不到啊。

不過看你也沒出去到處跑,我們也就沒說話.”

“沒想到吧?我們早就知道了.”

得到了具體的答覆,蘇萌才剛升起的不安全感瞬間消失,笑嘻嘻的說道:“那你收了那麼多年的古董,就咱們家那點兒?”

“那就不少了,何況他這都是好東西,常人想要一件都難得啊,你這還不知足呢?”

“哎呀,大舅您不知道,他這人呀,向來不聲不響的幹大事兒。

我不問,他就不說,我問了,他就什麼都說。

就現在這宅子,這老先生裝修了兩年,能住人了我才知道。

您說他都收十多年了,那怎麼可能只有那麼點兒東西?肯定更多。

您看看窗臺上放著的那四個酒杯,他都用十多年了,也是好東西吧?”

在眾人的注視下,劉金友去到窗邊拿起酒杯,瞪著四眼裡裡外外的看,好一會兒,迎著眾人探究的目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還是看向了王言:“我對這些東西也就限於瞭解,具體讓我看還真看不明白。

王言,你說說?”

“是成化鬥彩,這四個是一套的,比較珍惜,多少錢就不算了,那沒什麼意思.”

王言笑呵呵的說道:“蘇萌還是比較瞭解我的,不錯,確實收了不少東西,另外還買了三個宅子,都在那放著呢。

之前咱們搬過來的時候,春明我們不是還聊呢嗎,覺著四合院以後能升值,就買了幾個留著,以後靠著房子咱們也能吃喝不愁一輩子。

不過我得解釋一下啊,絕對不是有意瞞著你們,而是因為之前形勢比較緊張,怕你們擔驚受怕。

另外你們對那些東西也不感興趣,所以就一直沒說.”

蘇萌倒是很理解:“確實沒興趣,以前要是知道你沒事兒倒騰這些東西,我們肯定說你玩物喪志,不過日子.”

看看,十年不白過,進步很明顯,很有些同理心。

但其實一定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蘇萌還是有些不高興的,因為她覺著王言不信任她。

還有蘇老太等人也會有些不滿,覺著沒把他們當一家人。

但是他們誰都不會說,誰都不會表現出來……“大舅,聽到了吧?王言有不少呢,今天咱們先吃飯,等明天咱們一起去那三個宅子看看,您喜歡什麼就拿什麼。

王言,你說呢?”

“當然沒問題.”

王言笑呵呵的點頭,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東西,之所以一直收集,主要還是因為開始的時候活爹就給他配置了很多,他那麼多錢沒地方花,索性就一直收到了現在。

蘇萌高興,那就送這老小子也無妨。

但是有些話該說就得說,他看著劉金友繼續說道:“不過大舅,話我說前頭,您老要是喜歡那些東西,留著自己玩,那你就挑幾件拿著玩就行。

以後我打算找地方蓋個樓,專門放這些古董,到時候您老住那裡都行,想玩什麼玩什麼,想怎麼玩怎麼玩。

但要是想留著東西,等到以後升值的時候賣錢,那我覺得犯不著。

別的不說,光是一個見錢眼開,民族文化遺產外流的名聲就不是我能擔的起的。

您老也得替我考慮考慮,您是蘇萌大舅,就是我的大舅,我的身份還比較敏感,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那我可就不好混了。

您要是真想賺錢,我可以給您老介紹生意,都是賺大錢的,比倒騰這些東西賺錢多了。

太多我不跟您老保證,幾個億的身家輕輕鬆鬆。

雖然有些任人唯親之嫌,但是隻要您老把活幹好,做精,堵上別人的嘴,那就沒問題.”

劉金友有些尷尬,畢竟他就是存著坐等升值的心思,但是這外甥女婿實在有些牛逼,說的也確實對,作為十好幾億人口中,選出來的,還活著的幾百人之一,那是開玩笑的嗎?真的可以讓他直接起飛,成為鉅富。

但是不等劉金友說話,蘇萌先開口了:“說什麼呢你,我大舅在港島打拼了那麼多年,是眼皮子那麼淺的嗎?就許你喜歡,不許我大舅喜歡啊?我還給你瞞著我們這事兒找理由呢,這是給你表現機會,知不知道?”

眼見著一邊的親妹妹給自己使眼色,劉金友連連點頭:“是,蘇萌說的對,我是真喜歡,就想自己看著高興。

至於你說的什麼給我介紹生意就算了,我啊,沒兒沒女,即便是賺了錢以後也都是留給彬彬。

你們也不缺錢,我年紀也不小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那麼多錢也用不上。

就用我這點兒錢,做點兒小生意,儘量不給你和蘇萌添麻煩,能養活我自己舒舒服服的就得.”

王言點頭,豎起了大拇指:“大舅看的明白,活的通透。

等明天咱們就去那三處宅子逛一逛,有喜歡的您就拿。

不過一時半會兒的,您老還真做不了決定,我那三個宅子,八萬多件古董,夠您看上一陣子了.”

嘶……劉金友到吸一口涼氣:“那麼多的東西,你得蓋個多大樓才能裝的下?能批給你那麼大的地嗎?”

“當然不可能全都收藏,等過幾年我有時間了,一件件的過一遍,喜歡的留下來收藏,不喜歡的到時候就捐給古董博物院。

反正我又不缺錢,這麼多東西也不能都在我手裡蒙塵,權當我保護文物,給國家考古事業做做貢獻,留個美名,傳一段佳話,何樂而不為呢.”

蘇父點頭道:“嗯,這個想法好,我支援.”

蘇萌哈哈笑著點頭:“全家都支援.”

正在這時,一陣小跑的聲音傳來,同時屬於孩童的喊聲響起:“太姥兒,有沒有吃的,我餓啦……”童聲的穿透力還是很強的,一準兒是二門子都沒進,先就喊了起來。

“吆,彬彬回來了.”

劉金友一個激靈,而後就靈活的跑了出去,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可以明顯的看到,臉上的肥肉都因為慣性沒跟上,扯出了難看的的形狀。

“媽,這老……同志是誰啊?”

沒有說出老頭子、老爺子、老大爺或者是老胖小子之類的,王彬及時的改口,卻也沒能避免後腦勺捱了一巴掌。

蘇萌收了手掌,拉著呲牙咧嘴的兒子,到了劉金友的面前:“這就是以前每次過生日都給你壓歲錢,寫信祝福你好好學習,平平安安的舅姥爺,你姥姥的親哥哥,你媽媽的親舅舅,趕緊叫人.”

王彬乾脆的躬身叫人:“舅姥爺好.”

“哎,好孩子.”

劉金友樂的小眼睛都看不見了,彎腰用他的小胖手揉著王彬的臉蛋:“舅姥爺這些年啊,最惦記的就是你,今天可算是見著了.”

王彬就那麼站著,笑嘻嘻的,因為這種陌生人上來的親切,他是無所適從的,不知道幹什麼,那就笑。

這是他跟親爹學的,親爹就總是嘴角向上的微笑,給人一種溫和可親的感覺。

他不會說話沒關係,劉金友熱情的拉著王彬去了東廂房,給他收拾出來的屋子中,開啟他的行李,翻出來不少的玩具,還有電子錶、衣服,以及一些抽了真空的港島吃食。

王彬倒也不是沒見識,只不過說起玩具來,新鮮東西其實是不差的,只不過說道玩具這方面還真是差點兒。

雖然有親爹給做的各種東西,但是比起港島弄回來的,顯然還是差著新鮮感。

所以玩具的攻勢很好,才不過一會兒,老胖小子就跟王彬愉快的玩耍起來,特別親近。

而劉金友也確實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正如他所說,沒兒沒女,親人都在這院子了,養老送終還得靠蘇萌以及王言呢,這關係想不好都不行。

所謂上車餃子下車面,所以除了雞鴨魚肉等豐盛的菜餚,主食就是一碗老京城的炸醬麵。

再吃了一些飯,喝了一會兒茅子之後,劉金友留下了眼淚。

那是遊子歸鄉的難以言喻,是對故鄉舊土的魂牽夢縈,是過往艱辛的一把辛酸淚。

在飯桌上,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跑到港島路上的驚心動魄,講著做買賣被港警以及流氓團伙的威脅騷擾,他去那會兒還是四大探長的時代呢,可不是受欺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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