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戒色?”

位於法租界馬斯南路的一家淮揚菜館,於曼麗瞪大著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王言。

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沒有聽清楚。

“那是什麼眼神?我就是那麼好色的人?”

王言有些沒好氣的反問。

“你不好色誰好色?”

於曼麗翻了個白眼,好奇的看著王言:“什麼情況?撞邪了?”

“昨晚虹口那邊不是又打起來了麼,當時爆炸聲很大,給我嚇醒了。

等到……快十一點了吧?那時候結束了戰鬥,我再睡著之後,就做了噩夢。

夢見日本人要殺我,你們國民黨要殺我,紅黨也要殺我。

圍追堵截,我跑啊,跑啊,最後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一槍爆了頭。

之後,你們三方圍捕我的人全都消失不見,只有我自己。

天空是血,地下也是血,天上的血往地上落,地上的血往四方蔓延,無邊無際。

我的腦袋向外流著血,流著腦漿,我死不瞑目。

我跟死掉的自己對視,那空洞死灰的眼神中,映出來的是一具向外噴血的血紅骷髏,當我意識到那是我自己的時候,被嚇醒了。

給我嚇的冷汗直流,現在想想仍舊心驚不已啊。

今天早上打拳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靜不下心來。

所以在吃了早飯後,我就去找了趙大師解夢。

他說我是整日夾縫裡求存,耗費精神,神虛以致邪祟入體。

需戒色茹素,焚香靜休,安心養神,半月為上。

若還不放心,可做些善事,求個心安.”

趙大師當然不可能那麼配合,但要說這趙大師沒能耐吧,神神叨叨還挺能扯,要說有能耐吧,王言混了近千年,除了活爹,他就沒遇過那些超自然的事情,只能說這趙大師還算有幾分智慧吧。

否則上海灘的名流大亨又不是傻子,更不是什麼善茬,誰敢騙他們的錢,耍他們玩兒,墳頭草三尺都打不住。

這樣的人,在王言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趙大師忽悠他,他也忽悠著趙大師,忽悠來忽悠去,就漸漸的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這是有著深厚的玄學知識打底的,說話的藝術。

透過言語去忽悠,透過聲音、動作等等去催眠,將自己的東西不知不覺的灌到對方的腦袋裡,讓其以為那就是出自他的本來想法。

為此,王言跟那老小子聊了一上午,中午還在那裡吃了一頓午飯才離開,完美解決,並且還讓那老小子感覺功力大進。

於曼麗有些無語,她一時的不知說什麼好。

王言沒管她怎麼想,繼續說道:“前天我去見了巖井英一,他跟我說汪兆銘下一步會去日本,面見天皇以及內閣大臣,回到中國的第一站就是上海,之後會在南京成立新的國民政府。

戴雨農肯定已經派人去河內刺殺汪兆銘了,但能不能成功不好說,你們也早做準備吧。

好了,你該走了,汪曼春已經來了.”

於曼麗順著王言的目光向窗外看去,果然見到穿著一身小西裝,外面套著皮大衣的汪曼春從車內下來,她也沒有多話,拿上包起身就走。

她可不想跟汪曼春發生什麼交集,那太危險了。

汪曼春是看著於曼麗離開的,倆人眼神交匯,誰也沒搭理誰。

於曼麗害怕說多了露相,汪曼春是單純看不上這樣的。

她之前已經調查過於曼麗,偶爾也有關注,覺著這樣的小騷蹄子都不如那些舞女,不愛搭理她。

走進飯店坐下,汪曼春說:“今天該她跟你回王公館了,怎麼,真要戒色啊?”

“那還能騙你?我怕出事兒啊。

電話裡不是都跟你講了麼,你說我那夢做的,多嚇人?雖然年輕時候也沒少要人性命,可落到自己頭上到底不一樣。

歲數越大,越信報應。

我不光要戒色半月,還尋思著開個工人子弟學校,給我手下的那些工人的孩子們上課的。

還有外面那群眼巴巴的小崽子,都給送進去學習。

趙大師說的對啊,花錢做好事,不為名,不圖利,求的是自己得心安.”

“就你這點兒膽子,能走到今天,真是奇怪了.”

“不欺軟不怕硬,審時度勢,步步為營。

有什麼奇怪的?我只是在涉及日本人、國民黨以及紅黨這三方的事情上膽子小。

因為我知道,那不是我能摻合的。

別的事情,我可是什麼都不怕。

沒看之前青聯的事兒麼?要不是杜鏞那個老小子搬出了戴雨農,你以為我怕他?行了,不說了,沒什麼意思.”

王言自顧喝著小酒,轉而問道:“又捱罵了吧?”

“知道還問?”

王曼春翻了個白眼,挑挑揀揀的吃著菜,嘆著氣說道:“事到如今也能跟你說說了,當時不是跟你說抓了個大人物嗎,那人是上海地下黨的核心成員,負責紅黨的交通線,機密檔案、稀有物資、關鍵人物等等,都由他來統籌安排,掌握著紅黨佈置在上海的大多數交通站。

可惜,抓捕的時候動了槍,他抵抗意志又強,竟然想要咬舌自盡。

還好,最後被救了下來,可是也因為重傷,不能上刑……紅黨真是神通廣大啊,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竟然早就掌握了那個人的情況。

虧我們以前還以為勝券在握,信誓旦旦的用那個人做圈套。

現在知道了,人家紅黨就是陪我們玩呢,隱藏的真深啊。

不過這一次也不光我捱罵,參與行動的全都被南田課長罵的狗血淋頭。

甚至包括南田課長,都被軍方痛罵,還被領事館申斥,她也不容易。

上一次劫獄,這一次救人,要是再有下一次,那南田課長就危險了.”

“南田洋子的工作其實不錯,平日裡對兩黨的特務打擊很見成效。

但是這一次的事,雖說跟南田洋子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可總要有人背鍋,要有人為死的那些日本人負責,終究是因為特高課而起。

上級都是那樣,有功勞不一定賞,出了錯卻是一定要罰的。

所以你看看,日本人除了兵鋒正盛,也沒什麼出奇的,都是那樣.”

“廢話,這還用你說?關鍵就在日本人兵鋒正盛,你最是清楚,這世界就是弱肉強食,贏家通吃。

就你看不清形勢,非給自己找麻煩。

還做噩夢?怎麼不嚇死你呢.”

汪曼春很不滿意,因為又讓紅黨擺了一道,還捱了一頓噴,她的心情不好,需要跟王言這個大牲口釋放一下。

但現在王言竟然被嚇的要戒色?她還不能強求。

因為她清楚王言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都跑去找趙大師了,甚至還要出錢給手下的工人孩子建學校,一看就是認真的。

再說她好歹也是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主動開口求著王言破戒呢,那她多被動……這也是她今天為什麼沒穿顯身段的旗袍,而是穿了她的工作服過來。

主要就是過來跟王言面對面聊聊,看看到底什麼情況,想一出是一出,她很無奈。

暗暗嘆息著,心裡怒罵著,她轉而說道:“剛才說起青聯,我提前跟你說一下,你也有個準備。

這一次的失利,南田課長很生氣,打算抓幾個人敲打敲打,讓他們老實老實.”

“沒用,我就是提前知道,也佔不著什麼便宜,杜鏞不幹。

除非你們賣我面子,抓而不殺,給我一個求情的機會,這才能有我表現的餘地,否則我插不了手.”

汪曼春蹙眉沉思,想了一下說道:“反正他們也不重要,回去我問問南田課長吧,看看她是什麼意思。

我想她應該會賣你這個面子的,殺了他們我們也不會有好處,給你做人情反倒還算是雙贏.”

“那我等你訊息.”

汪曼春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一頓飯在她的不滿中過去。

齊四看著扭著屁股風風火火離開的汪曼春,湊到王言身邊幫著大哥點上煙:“言哥,這娘們兒可不高興了,那嘴撅的,我都看出來了,還真說戒色就戒色啊?”

“在你眼裡,我就是精蟲上腦的色中惡鬼,整天就想著那麼點兒破事兒?大師說了戒色,那就得戒色,今晚回去還得焚香靜休呢.”

王言一巴掌呼到他後腦勺上:“倒是你啊,要知道節制,別一天天的跟著石長興瞎混。

孔夫子有云,君子有三戒,少年戒之在色,壯年戒之在鬥,老年戒之在得。

你身子骨還沒長開呢,不好好注意,過早洩了精元,以後個子長不好,力氣也不夠。

你現在歲數小,我還沒讓你去做別的事兒。

等到以後真的刀頭舔血那天,被人用槍頂在頭上了,你就知道後悔是怎麼寫的了.”

齊四笑嘻嘻的,搓著後腦勺:“也沒有總去找石哥,我練武還是很上心的,你放心,言哥,肯定不耽誤你的大事.”

“不用讓我放心,因為真交給你什麼大事,你要是耽誤了,大概也沒命回來見我了。

可不是我讓人殺你啊,是別人把你突突了.”

王言抽著飯後煙,喝著茶水,看著窗外。

看外面著急歸家的各種人,也看街對面打打鬧鬧的小乞丐。

齊四也在看,他問道:“言哥,真把他們弄去學堂學習?”

“順手而為的事兒,多的我管不了,這幫小崽子吃了我這麼多年的剩飯,還是能管的。

把他們丟到學堂裡,一天管兩頓飯,不好好學習就揍他們,等到了十五六歲,給他們安排到工廠裡幹些輕省的活計。

做上個五七八年,二十多歲的時候也能攢出一些錢,再買個房子,討個媳婦,生上兩三個孩子。

這命啊,也就改了.”

“真好啊……”齊四的眼神空洞,好像已經想到了那些小乞丐以後含飴弄孫的溫馨畫面,他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真好啊……”他又一次不自覺的說……齊四現在已經老實很多了,以前就是沒被管教過,有些難馴的野性,所以常常口不擇言。

這是很正常的,畢竟那時候王言只是教了他武功,又給了錢讓他去識字,指點他成組織的包活,其餘的基本沒怎麼理會過。

以前小的時候,都是齊四蹲對面等他剩飯的。

而以前齊四要面對的,卻並不輕鬆。

他有活,別人就沒活。

他有飯吃,別人就沒飯吃。

還有大家都是乞丐,憑什麼你混的好的嫉妒。

最底層的爭鬥,也是最直接的。

他們張嘴就罵,動手就打,掏出刀子就要人性命。

不如王言這個地步,大多數時候都是文鬥。

當然也不是說王言這個地步的選手就文明,只是因為牽涉的人、物、事太多,影響太大,大家又大差不差,不好動粗。

否則能靠拳頭直接見生死,乾脆的解決問題,誰願意磨磨嘰嘰的在那玩什麼權謀。

文鬥,永遠都是同級別的對手。

小蝦米,不夠格,能直接弄死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多廢話。

所以這才造成了齊四先前那般樣子,他不是不懂,而是還沒有學會控制,沒有學會假惺惺。

到現在都快一年了,說什麼也該有幾分進步……王言真的半個月沒有出去找舞女,若非每天還是保持著鋪張三餐,人們會以為他消失了。

同時,他也真的在籌備開設工人子弟學校的事宜,正在大規模統計名下產業所有工人大致分佈,包括永華實業、泡麵廠、飲料廠、飯店、賭場、黃包車行以及青聯銀行上海總部。

當然,他不是做慈善。

只是他拿出一部分收益補貼一半費用,為給他做工的工人子弟,提供小學四年的教育,完成掃盲,這已經是一項難得的壯舉。

他現在其實很賺錢,比原來要更賺,畢竟他跟日本人合作著呢麼。

這點錢問題不大,而且還能給他抬抬聲望。

這個訊息公佈出去引起的反響不提,隨著這一系列的反常行為,他做噩夢被嚇到的事也漏了出去,成了上海灘第二大新聞。

人民群眾對王言很滿意,這麼大的人物,沒事兒總弄出些樂子,給大傢伙解悶,關鍵人家還真破大財消災,多好啊。

當然了,給王言做工的工人是沒有笑話他的,都快成活菩薩了,恨不得供起來。

至於第一大新聞,當然還是汪兆銘的事。

儘管聲討汪逆的遊行已經停止,但他的熱度依然存在,並且不會停息,報紙上、電臺中,天天都在變著法的罵他。

王言天天笑呵呵的聽熱鬧,雖然可悲,但苦中作樂麼。

而青聯那邊,南田洋子確實賣了他這個面子。

在暗中抓走了三個跳的比較歡實的人之後,沒命的打了一頓狠的,又從他們口中知曉了國民黨派過來管理‘人民行動委員會’的人的行蹤,差一點就抓到了。

接著日本人找到了他,畢竟他才是名義上的青聯魁首,他是第一責任人。

過去跟著日本人演了個戲,刮出了那三個被抓的流氓頭子的大多數財富,將他們保了出來。

當然不是白白幫助的,畢竟他們出賣國民黨的人,這如何都說不過去的。

那些錢分作了三份,一份給了南田洋子,一份送給了戴雨農買命,還有一份他自己吞了。

畢竟說到底,沒有真的抓到什麼人,還算有緩和的餘地。

同時王言也藉此機會,直接插手到了這三個流氓頭子的內部事務中。

算是迂迴了,他沒管青聯事務,但是卻控制了青聯中的部分勢力。

戴雨農沒說話,今時不同往日,王某人成了督察長,這一次又給了錢,本身對那三人還有活命之恩。

他要是再插手,那就是逼王言投靠日本人,專門幹軍統了。

他也清楚,王言可是知道軍統上海站的很多據點、人員的。

真要幹起來,第一時間,軍統上海站就廢了。

到時候就算他制裁了王言,又有什麼用?所以他當看不見。

杜鏞卻是著急了,現在王言都光明正大的挖角了,他如何能坐的住?老小子愁的白頭髮茬都開始掉了。

那就跟王言無關了,他只過著原本的平常日子,偶爾開開會,跟洋鬼子搞好關係,再去到各個產業逛一逛,瞭解瞭解情況,一天天的就這麼過。

局勢紛擾,前方打仗,後方找事兒。

國民黨開會,中心議題是決定抗戰方針及“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

紅黨發表宣告稱,與國民黨合作但不合並……就是在這多變的局勢中,過了春節,王言甚至還主動掌勺,在家裡做起了菜。

叫來了同樣孤身一人的於曼麗陪著,跟齊四還有吳大叔、梁大嬸,還有門口站崗的手下們,一起吃了年夜飯,算是熱鬧了一番。

這天,王言日常的在捕房溜達了一圈,來到了北站倉庫。

他才過來,顧永誠就小跑著過來:“言哥,剛要給您打電話,您就過來了。

是這樣,一早的時候,咱們有人從延安那邊拿著一大箱子回來,說是那邊的領導命令的,還給買您寫了一封信,您快看看吧.”

“不過是延安的一封信麼,著什麼急啊.”

王言笑呵呵的搖頭,眼光卻是掃了周邊所有人的反應,跟著顧永誠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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