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局回濱江去做真局長。

陳子坤、馬金濤、呂向平和劉鑫沛也走了,躉船上終於恢復了平靜,韓渝覺得這才是沿江派出所該有的樣子。

唯一讓他不敢相信甚至很難接受的是,所長那麼強壯的一個人,居然裹著厚厚的軍大衣,坐在椅子上站不起身,連右胳膊都抬不起來。

“徐所,疼的厲害?”

“還好.”

“有沒有吃藥.”

“風溼病、關節炎,老毛病,吃藥不管用,幫我點根菸.”

鐵打的漢子竟連煙都點不上,韓渝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李衛國放下從白龍港客運中心站借來的報紙,抬頭道:“什麼風溼病關節炎,明明是年輕時不注意身體,十幾歲就出來挑方、出河工,肯定是那會兒留下的病根兒.”

“可能吧.”

徐三野吸了兩口煙,無奈地說:“明天去人民醫院打封閉,胳膊打一針,腿上打一針,打完就不疼了.”

章明遠提醒道:“打封閉針,治標不治本.”

“能把標治住就可以了.”

徐三野強撐著微微一笑,問道:“老李,有什麼新聞?”

“王記者寫的新聞,有好多.”

“他還敢蹦躂!”

“人民日報和中央電視臺都刊播了他的新聞,他有什麼不敢的。

這兩天市裡在開人代會,曹市長那麼忙還接受他採訪,這個新聞的標題也有點意思.”

“什麼標題?”

“強化輿論監督,打擊非法活動.”

聊到時事,章明遠也來了興致,捧起一份報紙笑道:“這有一個採訪省漁業指揮部總指揮的報道,人家說濱江人民廣播電臺連續報道了市政府組織力量打擊非法捕撈、走私鰻魚苗的訊息後,又在人民日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解放日報等新聞單位轉載轉播,對我們江南省的查禁工作是一個很大支援.”

確實是一種支援!

如果沒有王記者的報道,光憑濱江漁政站那幾個人肯定查禁不了。

韓渝正暗暗感慨,徐三野追問道:“然後呢.”

老章念道:“農業部水產司、漁政局、漁政處的負責同志紛紛發表講話,肯定了濱江市的做法。

目前,全省已經緊急行動起來了。

省水產局王長根副局長帶領有關同志抵達江南沿岸一線。

中國漁政5127號執法船昨日抵達章家港江面,指揮長江水面查禁行動。

姑州市、吳錫市的漁政部門也都行動起來了。

江音市領導親自佈置採取封港檢查船隻,沒收漁網等措施。

婧江縣的徐縣長帶領人員連日在長江上巡邏,章家港也派出漁政船進入長江查處。

接下來,省裡將組織第二批漁政、港監的執法船艇進入長江下游查處。

濱江市的工作做在前頭了,電臺及時進行報道,這對全省的查禁工作是極大推動.”

韓渝越聽越糊塗,不解地問:“濱江的工作做在前面?”

“濱江漁政站確實年前就開始做工作,雖然做得不怎麼樣.”

徐三野想想又笑道:“再說我們陵海一樣屬於濱江,我們做得工作就是濱江的工作,用做在前頭來形容也不算過分.”

“便宜餘秀才了!”

李衛國嘀咕道。

“他好,我們才會更好。

老李,做人要大氣.”

“我沒那麼大度量.”

李衛國點上煙,低聲道:“還有王瞎子,竟然帶十一個人去走馬上任。

他的援兵一到就把鹹魚和張蘭趕回來,哪有他這麼幹的,我看他是過河拆橋.”

韓渝急忙道:“李教,我和張蘭姐是主動要求回來的.”

“你們自己要回來的?”

“我們呆在那兒又沒什麼事,教導員,你說王主任去走馬上任,王主任是不是要調到水上分局.”

“嗯.”

“他調過去做什麼?”

“政委.”

徐三野接過話茬,微笑著解釋道:“老李,其實那十一人是我讓王瞎子帶去的,畢竟就算是招募合同制民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江上正等公安安排幹警配合查禁,既然有水上分局,當然要先從水上分局抽調幹警.”

李衛國以為聽錯了,將信將疑地問:“你讓他帶去的,一帶還是十一個?”

是啊,局裡到處缺人,怎麼能一下子讓王主任帶走那麼多人,韓渝一樣覺得奇怪。

“其實只能算一個.”

“什麼意思?”

“趙紅星帶去的那十個合同制民警,有的在局裡幹了四五年,有的在局裡幹了兩三年,都是因為工資待遇太低想辭職的。

水上分局的合同制民警跟岸上的合同制民警不一樣,他們跟正式民警同工同酬.”

徐三野用能動彈的左手掐滅菸頭,補充道:“雖然同工同酬之後的工資待遇一樣不高,但大傢伙心理能平衡一些.”

李衛國恍然大悟:“我說楊局、丁政委怎麼對王瞎子這麼好呢,原來那些人是想留也留不住.”

韓渝不敢相信暈船暈成那樣的王主任居然要做水上公安分局的政委,忍不住問:“徐所,王主任以後能不能管到我們.”

“他們是水上分局,我們屬於陵海公安局,完全是兩碼事。

他要是能順勢做上水上治安支隊政委,也只是上級業務指導部門.”

“他們跟咱們沒關係?”

“平時沒什麼關係,等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有關係.”

徐三野笑了笑,轉身看向李衛國和章明東:“我們前段時間太累,需要好好休整下。

他們新單位掛牌、新官上任,正是躊躇滿志的時候,我們就不給他們添亂了.”

章明東苦笑道:“徐所,我們究竟圖什麼呀.”

“圖他們牽頭打擊江上的水匪船霸,只要能把這一件事做成,我們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韓渝大概明白了。

今後跟魚局、王主任是合作關係。

不能再把魚局不當局長,也不能把王主任不當領導。

之所以那麼幫他們,是想打擊江上的水匪船霸,維護好江上的治安。

想到這些,韓渝忍不住問:“徐所,魚局和陳隊他們估計不會回來了,他們那邊剛搞好,什麼都缺。

要不我們幫他們收拾收拾,把他們的東西都收拾好送回去.”

“可以,我胳膊不能動,你明天一早就叫上老朱和小魚動手.”

“還有馬金濤、呂向平和劉鑫沛的被褥和個人物品.”

“一起收拾,到時候找輛卡車,一車幫他們送回去.”

讓你們暗戀我向檸姐,把你們掃地出門,不再給你們無事獻殷勤的機會,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韓渝正偷著樂,外面傳來敲門聲。

回頭看看,說曹操曹操到,學姐正在外面一個勁兒使眼色。

“徐所,李教,我……我……”

“為什麼我,去吧.”

韓渝一臉不好意思地拉開門走了出去,老章就託著下巴問:“徐所,你說鹹魚這幾個月有沒有長個子?”

徐三野喃喃地說:“天天在眼前轉,看不出來.”

李衛國笑道:“你不是在四中隊做過記號麼,明天吃早飯時我拉著他量量.”

韓渝不知道所領導又在背後調侃自己的身高,開啟手電,陪韓向檸走上浮橋。

“三兒,你不是說過兩天再回來麼,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你在電話裡讓我早點回來,我看魚局那邊不是很忙,就主動要求回來了.”

“謝謝啊.”

“沒什麼,應該的.”

小心翼翼爬上江堤,韓向檸接過手電往遠處照了照,然後才走進女廁所。

韓渝知道她不好意思,往西走出十幾米,緊緊大衣,跺著腳,跟往常一樣唱起歌。

“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

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跟著希望在動……”

江堤上寒風呼嘯,烏漆墨黑,方圓幾里都沒煙,扯幾嗓子既是給學姐壯膽,也是給自己壯膽。

唱得正起勁兒,韓向檸從廁所裡出來了,用手電照著路,笑問道:“怎麼唱來唱去就這幾句,前面的和後面的呢.”

韓渝跑了過來笑道:“前面的沒學會,後面的也不會唱.”

“不會我教你,很簡單的.”

“好啊.”

“第一句,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陽下低頭.”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陽下低頭.”

“不是這樣,我們再來一次.”

………

韓向檸教一句,韓渝學一句,很快就學會唱開頭。

徐三野明天一早要去人民醫院打封閉針,晚上坐白龍港派出所是警車回家。

他剛在李衛國和老章的攙扶下來到走道,就見兩個孩子唱著歌回來了,不禁露出老父親般地慈祥笑容。

“李教,我來打手電.”

“不用,你們回去值班吧.”

“徐所……”

“關節炎犯了,多大點事,再不回去我生氣.”

昨夜有大行動,除了自己和張蘭沒參與,別人的民警和聯防隊員都參與了。

王隊長、老朱和梁小余困得厲害,一吃完晚飯就又回宿舍睡了。

船閘管理所的老周擔心躉船上睡不踏實,乾脆回船閘休息。

現在教導員和老章要跟車回家休息,韓渝意識到晚上要值班,連忙應了一聲,跟學姐一起回到二層指揮排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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