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渝很清楚僅從艦面硬武器來判定一艘艦艇的作戰能力有失偏頗。

畢竟已經進入21世紀,現在是資訊化時代,海灣戰爭讓全世界知道了什麼叫資訊化作戰,現在只要提到軍隊指揮就是在c4i,可以說在資訊化作戰能力日益重要的今天,軟作戰能力的重要性絲毫不亞於硬武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硬武器更為關鍵。

換言之,深正艦不只是一艘導彈驅逐艦,也是一艘大型指揮艦!

早在研製時就將其定位為海上聯合機動編隊指揮艦,指揮規模為7個水面戰鬥群、五艘潛艇和兩批轟炸機,同時具有兩棲作戰指揮能力。

正因為如此,深正艦上有兩個指揮中心,一個是艦艇本身的指揮中心,另一個就是海上聯合機動編隊指揮中心!

不用問都知道那裡面全是軍事機密。

不該打聽的不打聽,不該知道的韓渝也不所以參觀了那麼多地方,唯獨沒去參觀海上聯合機動編隊指揮中心,也就是現在的出訪編隊指揮所。

就在韓渝站在比深正艦大很多的補給艦上遙望深正艦的時候,沈政委也在深正艦的指揮所裡透過舷窗遙望補給艦。

指揮所很大,配有編隊指揮台、對海指揮台、對空指揮台、對潛指揮台、飛機引導臺、電子戰指揮台、兩棲戰指揮台、情報編輯臺、通訊指揮台、系統監控臺等各類指揮台位11個。

十幾個值班軍官坐在軍用計算機和各種裝置的顯示器前忙碌,儀器發出的滴滴聲響個不停。

深正艦既是南海艦隊的旗艦也是南海艦隊最先進的艦艇,自裝備到艦隊以來,鄭參謀長幾乎每個月都要上艦。

他很清楚想讓新艦形成戰鬥力不是一件容易事,想讓新艦成為中國海軍指揮能力最強、指揮規模最大的聯合機動編隊指揮艦更不容易,所以特別重視資訊化作戰技術。

指揮所的軍官都很年輕,也都是從全艦隊精挑細選的高學歷人才,經過一年多的刻苦學習和不斷訓練,總算按上級要求掌握了怎麼操作這些先進的電子裝置。

然而,限於現有的軍用電子技術水平,資訊化作戰方面依然存在許多不足,比如指揮中心沒配置海軍標準資料庫、無法與岸基指揮中心進行作戰方案互通。

又比如資料鏈系統不夠先進,其傳輸速率僅有4800bps,且加解密速度很慢等等。

他聽完各指揮台的彙報,快步走到舷窗邊:“政委,看什麼呢?”

“看鹹魚,他跟小吳在補給艦上看我們.”

“他是觀察員,應該在指揮所,怎麼跟小吳一起跑補給艦上去了!”

沈政委笑道:“他才不會來指揮所呢.”

鄭參謀長低聲問:“那小子不想看見我們,覺得跟我們在一起不自在?”

“這倒不是.”

沈政委對曾經的“部下”很瞭解,微笑著解釋道:“他是不敢來,擔心進了指揮所就出不去.”

“我又不會抓他,再說他是首長欽點的觀察員.”

“他是生怕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到時候就回不去了.”

鄭參謀長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哭笑不得地問:“他不想當兵,不想做一個真正的海軍軍官?”

“嗯.”

“那他來做什麼?”

“不想做現役軍官不等於不熱愛海軍,至於他為什麼不想當兵,據我所知主要有三個原因.”

鄭參謀長剛開始對韓渝不瞭解,擔心韓渝無法勝任駐軍聯絡任務,於是向上級請求讓交通部再安排一個遠洋船長過來。

首長宣佈韓渝兼觀察員時,鄭參謀長首先想到的是韓渝雖然年輕,但在抗洪搶險中立過功,在去年的東山島三軍聯合渡海作戰演習時又做過觀察員,很直接地認為首長應該是擔心韓渝會因為艦隊又請了一個護航船長,覺得上級對他不信任,於是臨時任命他做個有名無實的觀察員。

直到見著沈組長,私下裡聊了聊,才知道韓渝竟是老領導轉業到地方後培養的人才!

馮局轉業前一直在南海艦隊工作,從最年輕的艦長一路幹到最年輕的正師職幹部。

馮局當年調到艦隊司令部工作時,鄭參謀長剛做上艦長。

正因為如此,鄭參謀長對韓渝很好奇,低聲問:“哪三個原因?”

“一是家庭原因,他已經成家了,上有老下有小,走不開。

二是經濟原因,他在東海買了商品房,跟銀行借了很多貸款,地方上的工資待遇比部隊高。

真要是當兵,他這日子過不下去.”

沈組長笑了笑,接著道:“再就是他從十六歲參加工作就獨當一面,現在更是‘濱江水師提督’,相當於一直在做‘一把手’,一言九鼎說了算。

部隊跟地方不一樣,他真要是當兵肯定不習慣.”

鄭參謀長點點頭:“明白了,他有更好的選擇,確實沒必要當兵.”

“他在地方上混得如魚得水,交通部領導、省領導和市領導都那麼器重他,我剛開始不知道,直到昨晚才知道的,連他愛人都做上一個縣級市的常委副市長了,這會兒正帶隊在廣洲招商引資,像他這樣的幹部肯定不想當兵.”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我們也該反思反思,部隊怎麼吸引人才,怎麼才能留住人才.”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待遇,如果能提高官兵待遇,想要什麼樣的人才沒有?”

提高官兵待遇,說起來容易想實現卻沒那麼簡單。

鄭參謀長正暗暗感慨,後面突然亮起一盞紅燈,傳來刺耳的警報聲。

“什麼情況?”

“報告總指揮,機艙報告鍋爐發生洩漏,動力不足!”

“立即組織搶險.”

“是!”

……

鍋爐發生故障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補給艦。

吳參謀搞清楚情況,緊鎖著眉頭道:“也不知道嚴不嚴重,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才出來幾天?

如果因為出現故障不得不返航,甚至需要基地派救援船來拖回去,那就成國際笑話了!

韓渝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馬掏出手套,喊道:“王艦長,能不能把交通艇放下去,送我回深正艦看看怎麼回事?”

補給艦的王艦長愣了愣,轉身看向風高浪急的海面:“韓大,風浪這麼大,深正艦又不是商船,連引航梯都沒有,就算能靠過去他們也只能放繩梯,這麼過去太危險.”

“我既是遠洋海輪大副,也是引水員!”

“韓大,我要對你的安全負責,我要請示彙報.”

“通報下深正艦值班員就行了,用不著驚動首長.”

生怕王艦長不同意,韓渝強調道:“不就是海上登臨麼,比這大的風浪我都見過.”

王艦長不敢答應,下意識看向吳參謀。

人家本就是學輪機的,曾在遠洋海輪上服務過,在濱江工作期間不知道見濱江的那些船廠建造過多少艘萬噸海輪。

吳參謀很清楚論業務水平,深正艦的機電長很可能只能做韓渝的徒弟,韓渝過去或許真能幫上忙。

他權衡了一番,緊咬著牙道:“王艦長,放交通艇,送韓大過去.”

吳參謀級別不高,但來自總部。

王艦長猶豫了一下,同意道:“行,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韓渝戴上手套,套上救生衣,拉開艙門順著樓梯跑向甲板。

補給艦其實就是一艘特種貨輪,韓渝一口氣跑到右舷邊的小艇前,想想又搶過一個海軍士官的對講機,回頭看著艦橋喊道:“王艦長王艦長,我是韓渝,如果沒記錯補給艦上好像備有深正艦機艙所需的零配件,讓保管人員立即到位,讓甲板人員隨時做好左舷幹補給的準備!”

到底誰是艦長?

王艦長猶豫了一下,想到人家說的是有點道理,連忙道:“收到.”

這時候,小艇已緩緩放到了海面,宛如一片樹葉隨著海浪上下起伏,甚至不斷磕碰在艦體。

一個海軍戰士頂著海風,順著繩子滑了下去。

風太大,浪也大,人被海風吹的像個陀螺,小艇的位置也在不斷髮生變化,戰士緊攥著繩子用腳蹬了好幾次,總算找準機會跳上了小艇。

韓渝緊隨其後。

吳參謀看得驚心動魄,很想一起下去,可沒接受過這樣的訓練,下去只會給官兵們添亂,萬一墜海甚至需要總指揮組織力量營救,只能扶著船舷俯看。

韓渝跳上小艇,解開安全繩,示意戰士發動引擎。

戰士的駕駛技術不錯,點著引擎,拉足馬力,手扶方向杆,開著小艇飛快地衝到前面,繞過補給艦的艦艏,直奔深正號的左舷而去。

深正艦早收到了通報,值班員已經命令甲板上的官兵放下了繩梯。

在現在的海況下,下船不容易,上船更難。

韓渝示意駕駛員調整航向,與深正艦平行航行,再調整航速,然後慢慢往繩梯方向靠。

“韓大,風太大,不行啊!”

“誰說不行的,穩住,再靠一次.”

“是!”

一股浪拍了過來,韓渝被澆成了落湯雞。

這股浪也把繩梯拍過來了,韓渝顧不上擦臉,一把抓住繩梯,喊了一聲“走”,便順著繩梯往上爬。

小艇駕駛員哪裡敢走,萬一走了,韓大又墜海了,到時候怎麼辦,只能努力控制住小艇與艦體儘可能保持安全距離,就這麼在邊上看著。

韓渝緊攥著繩子,雙腳蹬著繩梯,卻無法往上爬,整個人像沙包似的被大風往艦體上摔。

韓渝儘可能控制身形,避免撞上頭部。

一次,兩次,三次!

一連被摔了五六下,每次都被撞的生疼。

“拉!”

“韓大,抓緊了.”

“我知道,趕緊的.”

“是!”

在深正艦的官兵幫助下,韓渝總算被拉上了甲板。

他顧不上去洗澡換乾淨衣裳,甚至顧不上檢查正生疼的胳膊肘有沒有被撞傷,爬起來一邊往機艙方向跑,一邊急切地問:“蒸汽洩露,有沒有人受傷?”

“沒有,好像沒有.”

“誰在指揮搶修?”

“機電長,艦長這會兒也在.”

“知道了,你們忙你們的.”

……

剛剛發生的一切,鄭參謀長站在艦橋上看得清清楚楚。

“政委,這小子夠拼的.”

“他從十六歲參加工作就開始在江上執法救援,他組織搜救過的人不下一百個,組織救援過的大小船舶估計也不下一百艘.”

論這方面的實戰經驗,人家比你們強多了。

沈組長想想又說道:“而且,他真是引水員!馮部長說他以前經常幫濱江港監局去長江口,給要去濱江港的外輪引航。

長江口海輪錨地的風浪也不小,每次上外輪都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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