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然後吐出淡淡的白霧。

歷史的車輪在他的眼前倒退。

滾滾流逝的時間大河在他的劍下截斷。

他的身影一下子出現在無法估量的時間縫隙中,彷彿他一直存在於那裡,一直身居無數並流的時光之中。

傾瀉的時光洪流中,那身披祭祀神袍的生靈張開雙臂,聆聽朝拜。

“司掌時光的偉大生靈,時之律法的律道者,歲月的起點和終點,所有已流逝的時光都將於您的手中重現。”

於此——

攪動整個宇宙的時光!

“了不起。”那頭獨目赤龍讚歎道。

像河流,像小溪,像絲線,流動的歲月在司命時律的周身被具象出來,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這些時光的線條變動。

他朝著太虛之底的赤色巨獸伸手,緩緩擰動。

歲月的重壓降下,竟然在抽絲剝繭,尋找根源,要從時間之外抹掉獨目赤龍。

“你做不掉他!同時掌握了宇法和宙法的生靈,怎麼可能被時間軸變動抹殺?”黑麒麟嘶吼道。

他的每一擊都被這頭赤龍蜿蜒著避過,哪怕對方以肉身扛下太虛,應付他依舊遊刃有餘,看不出一絲疲態。

但黑麒麟發現周圍的歸源律道在改變,瘋狂的轉變著形象,他們的神情沒有愕然,彷彿本該如此。

黑麒麟眼睛瞪的渾圓,時間律法的沖刷下,連歸源律道的身份都能改變?

變動某個時間節點,就是把一個歸源律道給抹去了,換了一個生靈?周圍的人影在重合,口含寶器的巨獸變成一個溫和的人影,又從人影變成揹負雙翼的臃腫眼球,司命時律每撥動一次時間絲線,便有一段定格的歷史被改變,就連他們身畔歸源律道的身份都無聲無息地修改。

望著巋然不動的獨目赤龍,再瞥向手握長劍,牽引無數白色絲線的司命時律,黑麒麟只覺得膽寒。

這他媽太逆天了吧?

當初長生者在宇宙裡遇到這個傢伙怎麼活下來的?

空間律法湧動,黑麒麟趕忙跑出太虛之上,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沒有變化鬆了一口氣。

下方,太虛之底,變化更加劇烈。

無數人影在獨目赤龍的身邊走過,無數人影從另一邊走來,是完全不同的臉和故事。

過去在不斷地被改變,除了九州墜落的那一段歲月,有複數的寂照因果糾纏,化作絕對不可逆的時光。但現在站在此地的歸源律道都在改變,歷史被一個生靈肆意修改,有無數生靈憑空消失,又有無數生靈湧出來,如他們記憶中的一樣照常生活。

黑麒麟明白司命時律要做什麼。

他不斷的改變過去,不是為了抹掉獨目赤龍,而是為了改變這頭赤龍降臨的節點。

過去發生的改變映照現在甚至能改變歸源律道的身份,如此巨大的變化,便是為了找到一個獨目赤龍不曾到來的時間線。

黑麒麟簡直拍案叫絕,心說這種逆天的事情只有時間律法做的出來。

這時,太虛之底傳來低沉的笑聲。

金色的火燭在黑暗中搖曳。

一隻巨爪降下,司命時律在這隻爪子前連塵埃算不上。

可他連眼睛都沒抬,只是快速掃過所有改變的關鍵時間點。

“定數。”

“我該知道的。”

他舉起一隻手掌,與拍下的龍爪相對。

時間絲線破滅,歸源律道迴歸最原始的、沒有改變的樣貌。

龍爪籠罩司命時律,巨大蜿蜒的陰影從太虛之底一躍而起,鱗片的摩擦聲震耳欲聾!

司命時律摘下面具,近乎妖冶的臉上掛著一絲平靜的笑。

“獨眼,這個宇宙是站在我這邊的。曾經你能滅絕宇宙,不過是那個宇宙沒有我這般的生靈罷了。那些被殺死的生靈擔不起宇宙,無力面對你,可你當我是誰?”

“我叫李熄安。”

籠罩司命時律的龍爪被一股強光震開。

歸源律道的律法力量交織成網,一瞬間宇宙重開,混沌雷光奔湧成海,太虛的大地上,歸源律道的龐然身影包圍獨目赤龍,律法洪流的傾軋下,司命時律在舞蹈。

他不再握住劍,而是握住一柄樹枝般的權杖,輕輕揮舞著,最古老的祭祀儀式,最古老的權柄從天而降!

“出來!”司命時律下令。

時間的光華中,長河掀起驚濤駭浪。

先是有數道身影出現在河流之上,光芒破開,他們從悠久的歲月前走到此刻,呼吸著太虛的靈氣。而後,是破開了時間封鎖的古老強者。

歸源律道就算扭轉時間,在同一片時空也只能存在一位。

司命時律呼喚的是一群特殊至極,神秘至極的生靈,他們從過去而來,擁有不輸萬般歸一的力量!

月光傾瀉,桂樹桂花的花香瀰漫,一隻白玉兔子跑來,卻被人輕輕抱起。月華作裙襬,她佇立在桂樹下,挑起的眉眼有著絲絲驚訝。

星光騰飛,巨大的蛇形陰影在黑暗中張開雙翼,這一瞬間,在場的歸源律道對那道身影感到恐懼。

太陽的熾熱肆意發散,十輪金烏的中心,六龍拉金車。

魔神邁過太虛的崇山峻嶺,身披獸面重甲,猩紅天戈鋒芒上血不曾乾涸。

這個時刻,歸源律法的律法竟然在他們的氣息下自然收攏。

同時,這些活過了數十個紀元,見證過九州輝煌的歸源們屏息凝神,他們在敬畏。

敬畏這些身影。

這些特徵……就像過去九州的寂照們重臨於世!

歸源們面對這些偉大的身影,哪怕對方只是從時間線從分離出的一道投影也只能靜默!

太虛之中,在此刻竟然保持住一個微妙的平衡。

“我感應到九州了。”月桂下,女子開口說道。

“便是我等在時,九州也無力抵抗強敵,只能藏匿,發生了什麼讓九州顯現於世?”手握猩紅天戈的魔神說道。

“至尊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那破碎的九州,是什麼讓祂們暫時無力處理一個明晃晃的九州呢。”金車內,有人笑著。

拉車的六條蒼青巨龍應著說道,“是啊是啊,是什麼呢?”

黑暗中,蛇形陰影雙翼展開,輝光扭轉。他扭頭,盯住了司命時律。

“你快要死了,時之歸源。”

“是麼?”司命時律面無表情。

“你們應約而來,便完成約定,我要他在太虛待到下一個紀元漣漪的到來。”

“如你所願。”黑暗中,蛇形陰影回答。

“雖然你是天央的人,可我還是很喜歡你喔。”金車內傳來輕語聲。

四道身影皆看向太虛中的獨目赤龍。

“小傢伙長大啦。”月桂下的女子溫和一笑。

“羽化者,你認識的與我只怕並非同一個。”獨目赤龍說道。

“自然,這不是說你。”女子搖頭,懷抱的玉兔眼睛裡倒映出一個走在破碎時空中的背影。

長生服,長生釵,揹負石匣藏雙劍。

他戴著斗笠,斗笠邊上還有一隻青色的鳥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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