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承冕,自赤龍南燭墜入龍淵之後,再無新的君王誕生。

八王守衛這座古老山脈,每一年便在黃金古樹下聚集,商議,並等待新王的到來。

若是曾經他們還有著南燭仍舊存活的希冀,現在,一百八十年後,無論是何希冀,也都該破滅了。

比起過去,他們更該在乎的是太行的未來。

有生靈會擔憂,因為太行至今再無承冕。

就算現在世人尊崇那位鎮海墜落的山神,當時過境遷,尊崇很容易被貪慾吞沒。

所有的尊敬和敬畏是建立在“活著”這一條件上,太行的生靈對此深信不疑。

八王很強大,但終究不是承冕之君。

這段時間,有來自太行外的生靈企圖沾染黃金古木,不止一位,數量很龐大。

此為預兆,兆示著有些傢伙終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了,要對太行山下手。

這些情況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崑崙神宮那位神使與聖王推演出九州安定的歲月後。

在之前,九州所有生靈面臨的無可撼動者的死亡威脅。

他們降臨,沒有生靈敢於其爭鋒。

光是一祖的名號就足以壓垮眾生,就算是如今存活於世最強大的那一批君王,諸如聖王螻,冰原皇帝青焰,祈雪大神,金翅鵬鳥之類,也不過是剛剛觸及祖的層次邊緣,無異於是管中窺豹。

可百年過後,人們驚詫的發現,無可撼動者的無法抵達這裡了,千年以後,聽上去多麼的漫長。

多麼的……與自己毫不相干。

於是對力量的窺視再度湧現在眾生心中,壓在頭頂的亡鐮挪開,讓他們得以抬起頭,看向佇立大地的巍峨大山。

“這便是……眾生相.”

輪迴輕語。

她的前方,李熄安站在古木下,抬起手去摩挲黃金樹那如龍虯結的樹幹表皮。

可手心觸碰到的那一瞬間,碰了個空,毫無阻礙的落下,垂落。

他此刻是虛幻,觸碰不到任何事物,可明知如此,他在掌心落空的剎那,仍是心中一悸。

“太行現在處境不算很好.”

輪迴說,“明面上,你賜冠的八王各自守衛八方,古樹籠罩天穹,是極盛.”

“但是,在我離開後,人們對這座古山脈的興趣越來越濃厚,衝突時有發生,是麼?”

李熄安轉身,立於古樹下凝視輪迴。

“這你都知道.”

輪迴笑了笑。

“不難猜,你所說的,眾生相,崛起的時代雖不長,但該見過的都見過了,實在放不下眼的那一批,便都殺了.”

“這無所謂啦,反正你還活著。

你歸來,一切魑魅魍魎都將收斂起他們的小心思.”

李熄安沉默了片刻。

在銀杏樹上茫然張望的楚杏兒也跳下了樹枝,在古樹下的空地上探頭探腦,彷彿尋找著什麼。

很明顯,她還沒睡醒,或者說,還沒睡夠,睡眼朦朧,一張嘴抿著,好像天底下的人都和她有仇。

一邊繞著樹幹走,嘴裡一邊哼著歌。

“小銀杏,白又白,兩片葉子豎起來,愛吃小孩和妖怪,天天睡覺真可愛……”“噗嗤……”輪迴捂嘴輕笑。

楚杏兒張揚忘我,絲毫不知這裡有兩人盯著她。

恰好半圈,她搖頭晃腦地走到李熄安面前,猛地,她轉圈的軌跡偏移了一點,往外晃了晃,恰好越過李熄安,沒有直接穿過去。

李熄安一愣。

他再回頭時,楚杏兒又哼著另一曲“小龍人”一路走遠了。

“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

像什麼都發生過一般,李熄安問輪迴。

“這一直是你決定啊.”

…………十萬大山,黎部。

這片山脈廣袤到陽神境都難以窮盡。

可這裡,佇立著一座座暗金色石碑,石碑上銘刻篆文,這是聖王曾經研習並記錄下的法,有的來自他的敵人,有的來自他自己,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的儲藏來自那方小世界,來自天觀的小世界,一位無可撼動者的道統。

人和妖以暗金石碑建立城市,在山脈之間貿易交流。

雖然地域廣袤,山高路險,但這裡的城市無與倫比的繁榮,暗金碑文幫助生活在這裡的生靈跨越空間的障礙,路途遙遠在碑文點亮後毫無意義。

以石碑為中心的城市,甚至能彼此遷移。

已經很久沒有人見過這些碑文的創造者,那位十萬大山的君王了。

聖王螻,塵世有著赫赫威名的君主,在一百八十年前,他就有著與祖搏殺的資本,一百八十年後,沒有生靈敢去猜測聖王究竟有多強。

這是凡人無可揣測的強大。

生存在十萬大山的諸多城市中,是需要遵守這裡的規則,你便能生活的很好,但不守規則的,誰也不知曉你何時會消失。

比如她。

一個女性人影在密林山間狂奔,面露驚恐之色。

一介陽神境修士,在城中想著外面那些殺人奪寶的念頭,本沒有這些心思,但她和同伴們見到了一個令他們無法拒絕的寶物,一枚鱗片,傳說是那位太行山神留在十萬大山的鱗片。

他們襲擊了秘密運輸的黎部巫眾,可還未見手伸到放置鱗片的寶盒時,她的同伴們被憑空碾碎了。

上一秒有說有笑的同伴,下一秒血濺在女人臉上,被壓碎的肉塊甩到她的嘴唇和眼睛上。

那瞬間,她冷汗直冒,幾乎是僵在了原地。

下一瞬間,在生存的驅動下,她法器盡碎,陽神金色出竅,保全己身。

才能奔襲至此處。

“大人!饒命!饒命!小輩再也不敢了!這只是一時見到寶物起了邪念!”

她狀若瘋狂,嘴裡大喊著。

可她連出手之人在何處都看不見。

“大人!我……”話語卡在喉間,女人的身體原地爆開,陽神金身彷彿被一隻大手粗暴揉搓按碎!濺出的血將周圍的樹幹雜草染紅。

李熄安低頭,看著腳底下的血。

他閉目,感受著周圍的空間波動。

“又精進了不少啊.”

“走吧,該去下一處地方了.”

“你來見的你的老朋友,這還沒見到呢,反而見了血,這便走啦?”

李熄安一笑,用手指向天空,“誰說沒見到,那不是麼?”

他手指的地方,風起雲湧,黑暗剎那籠罩群山,三對如星眼瞳在雲海上方緩緩展開,如同天際的晨星猛地接近了大地。

在黑暗籠罩的範圍內,所有生靈俯首,這是聖王!已經幾十載未出現在世人眼中的聖王!數十載,從不代表十萬大山的生靈有所遺忘,相反,他們對聖王的印象更加的刻骨銘心。

他的目光籠罩十萬大山,他的臂膀無處不在。

四面八方,他即是最崇高的王。

很快,黑暗退去,如星的眼瞳合攏,這片天地又迴歸常態。

黎部,虛空路盡頭,一尊盤坐在地的龐然大物甦醒。

一杆血色天戈橫放在他兩膝上,身披暗金色重甲,他坐在那,龐大的如一顆亙古不變的大星!黎部無法容納他的體軀,終年終日,他居於虛空,兩側的黑暗中沉浮微光,那是他捕獲的群星。

他望向此前竊賊死亡的地方,眼瞳微眯。

“再去哪裡?”

路上,輪迴問。

“那便崑崙吧.”

“啊,崑崙,是個好去處!”

輪迴語調起伏,挪愉道。

…………天圓地方,崑崙神山佇立於星海上,一直延伸至宇宙黑暗處,望不到邊。

“哪怕沒有靈魂,這座山還是那麼驕傲.”

“看什麼?覺得它太高調了?”

輪迴問。

她的一旁,李熄安皺著眉頭。

“確實有一點,不過無所謂,這片界域,有一個極其詭異強大立場,自九州墜落後恆久籠罩這個世界,讓星海里的恐怖存在難以窺探,那些古老生命們的目光最多投射至一些強大生靈的身上,無法發覺他們所處的九州大地.”

“能抵達這裡麼?除了本就與九州有關聯的無可撼動者們,那些星海中的生命能抵達這個世界麼?”

“可以,但很難,九州沒有你想象的那樣脆弱和顯眼。

那一次,你自古界歸來,攜帶著外界至尊意識是准許之內.”

“准許之內?”

“你便當我同意了.”

輪迴拍胸脯。

“況且,真要吃了九州,哪怕是殘破的,她也沒這個能力.”

“崑崙山脈內如今重新生長起了聖蓮花,也就是登上神宮的信物,有這個機緣的生靈登上神宮後,雖不能長生,卻也能得法,成為一位神官侍奉在崑崙神宮內.”

“青鳥做的麼?”

“是啊,那小羽類快要取回自己的驕傲了.”

“小?”

李熄安注意到這個形容。

輪迴看上去對李熄安疑問十分不滿,“她侍奉至尊,我可是不亞於至尊,叫聲小羽類,有什麼問題?換算一下,她來直接侍奉我都可以。

說起來,我們當初在隱秘時代見證的羽類浴火新生,展翅登臨星海,這頭羽類竟是青鳥的二姐.”

“這一家姐妹還真是一模一樣,登臨崑崙神宮的神官其實是戰士,青鳥給予的機緣是選拔。

她的目的是無可撼動者,將來,她要帶著崑崙神宮的神官們自天穹降下,與祖廝殺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輪迴敘述著這百年間崑崙的往事。

“三青鳥,作為至尊神使,對打殺看的並不重要,可為了將來的戰爭,三青鳥中的么妹竟然拾起殺伐.”

輪迴好像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你的金行器和木行器可是被她耍的虎虎生威哦,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她就是新的九州戰神了,赤龍南燭啥的,過去式罷了.”

她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

李熄安卻是低頭,在他的身前,一朵潔白的蓮花在隨風輕舞。

他們一路行走,踏遍青山萬里。

竟然在這裡發現了一朵崑崙雪蓮。

輪迴挑眉。

“能摘下來嗎?”

她問。

“試試.”

李熄安回答,他躬身,手掌覆上了那朵潔白雪蓮。

與預想的完全不同,李熄安的手指觸碰到冰冷細膩的花瓣,觸及雪蓮花的根鬚,隨後,他微微用力,將雪蓮花拔起。

蓮花在他掌心飛舞,晶瑩剔透的花瓣搖曳著,瀰漫出清香。

天空開裂,能見到一道金色階梯從雲海上方降下,其盡頭在遙遠無邊的宇宙裡。

在崑崙尋覓機緣的生靈抬起頭,紛紛驚訝道:“有人拾到雪蓮了!又一位神官!”

“天啊,這道階梯,你仔細看,是不是比之前的明亮許多?”

“還記得五十年前,有一位生靈登天,她的登天梯便是如此色彩,在天門處是青鳥神使的親自迎接!”

他們望向那道從天而降的登天階梯,眼中洋溢驚羨。

大地微顫,泥土微揚,有成群結隊的生靈往李熄安的方向趕來,他們要見識這能讓青鳥神使親自開天的生靈是何人物。

可他們趕到時,那方大地上空無一物,就連金色階梯也消失不見。

只有雲海上方,天門微開,青衣神靈佇立,俯瞰人世。

數位神官立於她身側,垂首。

青衣神靈的手中,一朵潔白蓮花隨風而舞,花瓣搖曳,沁透出清冷花香。

她愣愣地盯著手中蓮花,同樣的花瓣,同樣的根系,好像有熟悉的溫度曾經停留。

…………“這你便走了?”

“嗯.”

“不去見她一面?”

“沒有必要.”

“她可是與你身處同時代的生靈,難不成,她也是過客?”

“蘇月鄰.”

“嗯?”

“什麼時候.”

李熄安停下腳步,他回首,凝視後方的女人,目中流淌金色的火焰,“什麼時候,你會考驗人了.”

“你在試探我,試探我對如今九州的留戀。

太行也好,十萬大山也好,崑崙也好,你在不斷地試探我對此世的留戀程度。

怎麼,你心生迷茫了?想讓我換條路走?”

輪迴收斂了笑意。

“我以為你不知道.”

“我不瞎,蘇月鄰.”

李熄安道,“龍淵最深處,即是星海,那並非茫然孤寂的宇宙,而是一條古路,一條註定通往一片星海,一方界域的古路。

你不停地在問我,要不要留在這呢?這有我的一切,我的朋友,我的故土.”

輪迴也注視著李熄安,紫眸平靜的像潭深池。

“畢竟,我對你的印象經歷了千萬載的磨滅,我不能保證你還是我記憶中的那個生靈.”

“那現在呢?”

“是了,你仍是他,一頭混賬一樣的龍,你就不會留戀這些!”

李熄安閉目,緩緩嘆了口氣。

“我哪怕從龍淵中走出也毫無用處,如今九州能承載的,已經到極限了。

它無法供養一位祖擁有第二座神像,我說的對麼?”

“我得離開了.”

“新生便是遠離,就如那少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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