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胖子,說了這麼多……”“你說到了都尉、府尹……”“又說到來自京城的玉京金闕高手、鎮國寺高手、天師府高手……”“唯獨沒說到你自己!”

“來說說你吧,你在這場朝堂動盪中又是什麼身份?”

晉安目光平靜注視李護衛,現在李護衛哪怕自稱是啥皇子,太子,王爺,替現任聖君微服私訪民間,調查官場毒瘤,晉安都不會感覺意外了。

一說到自己身份,李護衛頓時腰桿一挺。

那股自鳴得意的樣子。

晉安咋看咋眼熟?想了想,晉安呵呵樂了。

這不就跟孔雀開屏翹尾巴的老道士,一個模樣嗎!此時,李護衛很嚴肅又讓人覺得很搞笑的義正言辭說道:“咳咳,本官任職於京城刑察司,這次隱姓埋名來到武州府,就是為調查武州府官員奸細一案.”

“刑察司與大理寺、御史府,並稱三大法司,算是三權分立司法審判.”

“就好比這次的調查外族奸細安插進官員的名單,因為事關重大並且牽連甚廣,所以這案直接歸京城刑察司管.”

李護衛繼續說道:“而我在武州府的主要職責,就是潛伏在民間,暗中扶持三大藥材商,掌控武州府的藥材渠道流向,根據各地特殊藥材的消耗情況,糾察出那些外族妖僧邪道的躲藏蹤跡,然後配合都尉抓人.”

……“那什麼,晉安道長,陳道長見到本官,就不用行禮了,本官平易近人,深受民間百姓愛戴,可以免禮,見到本官可以不用行禮.”

呵呵。

晉安朝蹬鼻子上臉的李護衛呵呵一笑。

手裡還拿著掃帚和畚箕的老道士,他朝晉安撇撇嘴:“小兄弟,老道我突然好想打人.”

“如果讓小兄弟你養的這頭山羊不小心頂翻刑察司的官員,撞得鼻青臉腫,咱們這算不算是襲擊朝廷命官的大罪?”

晉安直接大手一揮:“削劍,關門放羊!”

唔,這位五臟道觀的年輕觀主,一點都沒有怵了李護衛身上的官場身份。

李護衛不怕老道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晉安養的那頭長得跟牛犢一樣大力氣的山羊,一聽晉安要關門放羊,當即就厚著臉皮的訕訕一笑:“開玩笑,開玩笑,二師兄你可千萬不要當真.”

強烈的求生欲。

讓李護衛已經放下所有臉皮。

晉安還沒答應收徒,他已經對削劍強行攀關係,連二師兄都叫上了。

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麼厚臉皮求生欲的,晉安和老道士都是腦門垂下黑線。

接下來,李護衛大致解釋了下刑察司、大理寺、御史府的關係。

這三家是康定國的最高三大司法機構。

大理寺相當於最高法院,專門審各種大案,要案,特殊案子。

權利最大。

這裡的寺,不是寺院的寺。

寺,從來就不是寺院、佛寺的意思,那只是民間誤解,寺通廷,在官方上是機構的意思。

而御史府,平時不怎麼出面審判普通案子,只負責審判朝廷官吏,甚至皇親國戚。

假如碰到特殊案子,或是大理寺有冤假錯案,御史府也有權出面複審,鉗制大理寺。

至於刑察司。

一說到刑察司,李胖子就唉聲嘆氣。

“哎,現在我們刑察司是最勢微的時候,要不然這種牽連這麼大的特殊案子,再怎麼也輪不到刑察司來追查.”

“大理寺和御史府那幫官場老爺都捨不得離開權利鬥爭中心的京城,都擔心自己一旦離開京城,就會受到對手彈劾或架空了權利.”

“而且這種案子也是最吃力不討好的,短時間沒可能調查得出結果,十幾年前的那次大事,朝野震動,把京城那些權貴都嚇得不輕,深怕因為辦事不利也會步了後塵,人頭落地,家人流放,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哪還有那個膽子往這案上湊的。

所以這種吃力不討好還有可能因漏網之魚惹來麻煩的案子,最後就落到最勢微,沒有話語權的刑察司頭上.”

不過,有一點很明確,不管是現在權利最大的大理寺,還是御史府,還是最積弱的刑察司,都只是用來制約普通人或官員的機構。

如果碰到特殊案子,朝廷會派人客客氣氣去請住在玉京金闕或鎮國寺或天師府的民間能人異士,配合三大司法機構辦案。

或是讓三家調動當地的道觀或佛寺,輔助當地官員一起辦案。

不管是玉京金闕、鎮國寺,還是天師府,都是民間組織,它們是道佛兩教的最高修行聖地,是一個讓天下各地高手能有個聚集一起討論道法、佛法,彼此交流修行心得的地方,並不是朝廷機構,不歸朝廷指揮。

因為京城就在天子腳下,是天下龍脈匯聚之地,人傑地靈,所以玉京金闕和鎮國寺都在京城。

至於天師府,算是半個朝廷機構吧。

一開始是先有玉京金闕和鎮國寺,後來才有天師府。

天師府是個風水高手聚集的地方,創立之初,也想效仿前二者,廣納天下各地風水高手,互相討論心得,共促進步。

只是這天師府到後來,逐漸變了味,隨著替皇室、王爺、侯爵、朝廷官員們點穴尋陰宅,跟官場牽扯越來越深,這天師府的人開始染上了當官病。

一個個都扎進官場權勢中,反而不求修行,只求攀上皇室貴族,早已經不復初心。

以上這些都是透過李護衛之口,晉安旁敲側擊到的情報,對這個世界的格局再次有了清晰認知。

……晉安最後面色古怪的看一眼李護衛:“李胖子,你的真名呢,你還沒說呢?”

也不知道李護衛是裝傻充愣,還是真不知道晉安的話中有話,他有些發懵回答:“晉安道長你忘啦,上次我說過,我李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理所當然是姓李啊.”

晉安瞥一眼李護衛,也不知道他是真信了李護衛的話,還是假信,朝李護衛呵呵笑了一聲,然後不再提真實姓名的事了。

“李胖子,既然你們是秘密行事,你把這麼多秘辛事告訴我們,你就不怕我們把你、都尉、府尹的事都給抖摟出去?”

晉安還有最後一件事想不明白。

李護衛倒是心大:“我相信晉安道長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李某人看人不會有錯的.”

“如果晉安道長和五臟道觀的人,真是那種肚臍眼狹小的小人,是不會因為一些毫無瓜葛的墓裡亡魂,嫉惡如仇,替那些千年前的冤魂伸冤,報仇雪恨。

這是其一”“其二,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第一眼見到晉安道長起,我、都尉將軍、還有府尹大人,都很看好晉安道長你,覺得晉安道長你第一眼就特別的…與眾不同,讓人感覺忘年交,自來熟.”

“其三,我們也有想與晉安道長聯手,一塊永絕後患了那幫傷天害理的外族妖僧邪道。

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所以合作是遲早的事.”

李護衛豎起三根手指,他並沒有迴避晉安的目光直視,坦誠布公說道。

唔,晉安笑眯起兩隻眼睛,他就是喜歡像李護衛這樣喜歡講大實話的人,一看李護衛就是不會說謊的那種人,他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當然知道啥叫忠言逆耳,讒言順耳。

晉安笑眯起兩隻眼睛,和藹笑看著李護衛:“我聽過忠言逆耳利於行的典故,李胖子你再多說一些,主要是多說說有關於我的好,讓我以後每每想到今日的忠言,繼續利於行,多多助人為樂.”

李護衛懵了:“?”

忠言逆耳利於行的正確意思,難道是我從小就被教書先生給帶偏了嗎?晉安道長這個才是真正的含義?一旁拿著掃帚畚箕的老道士,不忍直視的捂臉,娘嘞,厚顏無恥碰到厚顏無恥,兩個厚顏無恥加一塊,小兄弟你這是得寸進恥啊!晉安總覺得李護衛還有別的事沒說,不過對方不想說也算了,只要他知道李護衛的身份是友非敵就行。

今天李護衛肯告訴他這些秘辛事,已經是對他推心置腹。

至於其它的一些旁枝末節就沒必要再刨根問底了。

做人嘛,要懂得適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必要事事都刨根問底,有些秘密逼急了,容易父子反目,兄弟相殘,這些例子不勝列舉。

誰心裡還沒幾個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呢?……孫強是府城本地人屠夫。

今天,府城一家大戶的家丁,冒雨偷偷找到他,說他們家供給下面佃戶耕地的耕牛,意外淹死了。

這家丁打算請孫屠夫去府裡,屠宰那頭意外淹死的耕牛。

孫屠夫算是府城裡名氣有些大的屠夫了,他經手的豬、羊、牛、狗…不計其數,一身屠夫煞氣隔著遠遠一條街,都能嚇得街頭惡犬夾起尾巴嗚嗚咽咽逃走。

所以誰家要殺豬殺羊,都會找他,即便是屠牛的生意,私底下也經手了七八頭吧,可謂手法熟練。

當了一輩子屠夫,孫屠夫什麼場面沒見過,唯獨說到這屠宰牛,呵呵,是最有意思的。

那些家裡最不缺耕牛的大戶人家,總能隔三差五就有千奇百怪的殺牛理由。

比如牛的腳崴了,不忍看牛痛苦,於是給牛“安樂死”。

比如牛吃草的時候,因為太貪吃,從一二十米高落差的山上掉下去,摔得奄奄一息,主家為了替牛解脫痛苦,於心不忍的又給牛“安樂死”。

再比如牛中暑,於是又雙給牛“安樂死”。

……這次的理由更離譜。

耕牛淹死了?孫屠夫跟在家丁身後,每每想到這個理由,就有些想笑。

這些人連找個殺牛的藉口,都這麼懶得動腦子了嗎?這連續乾旱,田地龜裂,滴水不沾,別說耕牛下田耕地了,連河裡的水都乾涸了,這水都沒了,你哪門子的意外淹死?不過,這些大戶人家,不是孫屠夫這一個普通屠夫能招惹得起的,他也懶得尋思這裡面有沒有什麼門道,只要每次給的打賞足夠就行。

如果碰到好說話的人家,或許還能蹭一點剩下的牛雜解解饞……淅淅瀝瀝。

天上還在下著雨。

孫屠夫跟著大戶人家的家丁,隨便披一件蓑衣和斗笠,走在街市上,任由那些雨水打在他臉上,在臉上結成一顆顆水珠。

給他那張黝黑粗糙的面龐,帶來旱情過後的難得冰涼,心裡吐槽這旱情持續了這麼久,最近府城裡物價飛漲得厲害,老天爺總算是下雨了,再不下雨老百姓就真的過不下去了……直到,一尊高大石牛石像映入孫屠夫的眼前。

那尊石牛威猛高大,氣勢磅礴,它微低頭,前蹄抬起,像是身上正負重馱著什麼東西,重若千鈞…一股沉厚、歷史歲月的滄桑、孤獨、悲涼氣息撲面而來。

石牛栩栩如生,每一根腱子肌肉的紋理都清晰雕刻出來,。

這尊石牛的來歷,身為從小在府城長大的本地人,孫屠夫自然知道,聽說是十幾年前的一次陰邑江斷流,從江底下挖出來的,與這石牛一起挖出來的,還有石牛背上馱著的一口石棺。

聽老一輩講,當時這石牛被打撈出來時很古怪,就像是在陰邑江底下馱棺前行,彷彿是活的,一直在江下吃力前行,直到那次陰邑江斷流才暴露出來,而那石棺裡葬著的人,是名道士……但這事畢竟已經過去很久。

老一輩們的許多民間志怪傳說,都變得模稜兩可,真假難辨了。

或許這頭石牛真的是從江底下打撈出來的,但是不是真有什麼石棺,真葬著什麼道士,誰又能說得清呢。

也許是江邊哪個村子,往江裡扔的石牛也說不準。

陰邑江兩邊的村子不少,自古就有龍王傳說,有不少人為了祈福風調雨順,來年不發洪澇,兩江百姓沒少祭拜陰邑江,往陰邑江裡投一些陶罐、石鱉什麼的稀奇古玩意。

就比如說,前些時間的連續乾旱,就有不少人把年輕女子投江,獻給龍王當水神娘娘。

“真是造孽!這些人這麼草菅人命,也不怕遭到報應,天譴嗎!”

孫屠夫心有不忍的嘆氣一聲。

就在孫屠夫剛說完天譴二字,快要走過石牛時,他驀然停住腳步,兩隻眼睛不可思議的瞪大,像是看到什麼意外場景,呆愣出神。

“孫屠夫,看什麼呢,快走啊.”

一直走在前面的家丁,看到身後的孫屠夫突然停住不動,居然對著廣場上的石牛如被石化了一樣發呆,他有些不耐煩的走回來喊道。

孫屠夫怔怔出神好一會,直到被家丁叫了好幾聲,他才如被人當頭喝棒驚醒一樣,神色驚慌的手指石牛朝家丁急促說道:“小,小哥,剛才有沒有看到,這頭石牛好像活了過來?”

家丁不耐煩的瞅瞅廣場上擺放了十幾年的石牛。

這石牛他看了十幾年,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打,日曬雨淋,表面石料已經有點暗灰,這一動不動的姿勢,他早就看膩了,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得出來。

雨天的路不好走,家丁只想早點回府避雨,不耐煩的催促道:“別磨蹭了,肯定是孫屠夫你眼花了,這不就是個普通石牛嗎,哪來的活了,走走走,別再磨蹭耽誤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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