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錢,錢夠多,中年漢子也就一下子健談了許多,李七夜有問他是必有答。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李七夜吃著花生,一個又一個的花生仁放在手中數著來吃。

中年漢子瞪著眼睛,看著李七夜,道:“你這話問得忒奇怪,誰不知道自己是誰?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知道。”李七夜數了一個花生,放在嘴裡,慢慢嚼著,道:“李七夜,在那暗裡滴咕的人。”

“李七夜——”聽到李七夜這個名字,中年漢子還是怔了一下,瞅著李七夜,搔了搔頭,道:“這個名字,還真的有點耳熟,好像是哪裡聽過。”

到這裡,中年漢子大笑一聲,一拍手掌,道:“那一定是你的名字太爛大街了,太多人叫這個名字,所以,我是一定聽過別人叫這個名字。”

被中年漢子這樣一,正喝著一口溫酒的李七夜,差點就是一口溫酒噴了出來。

“叫李七夜的人,並不多,我所知道,也就只有我一個。”李七夜慢悠悠地道。

中年漢子也了李七夜一眼,並不相信李七夜的話,道:“我不這樣認為,我一聽就耳熟,那一定是有其他人叫這個名字,一定是以前哪裡聽過這名字,所以呀,你也別太自戀,這名字就算不是爛大街,只怕也是差不多了。”

李七夜哭笑不得,不由搖了搖頭,道:“爛大街就爛大街吧,那你呢,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廢話。”中年漢子一雙眼睛睜大,瞅著李七夜,一副“你這不是廢話嗎”的模樣,道:“當然知道了,哪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就是阿弟。”

“阿弟——”李七夜都不由瞅著這個中年漢子,若不是他正常,都想去摸摸他的頭額,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為什麼叫阿弟。”李七夜問道。

“因為我是弟中弟呀。”李七夜疑惑之時,中年漢子十分理直氣壯地道。

李七夜不由數了一顆茴香豆,有些納悶,道:“弟中弟。”著,都不由多瞅了中年漢子一眼。

中年漢子,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者,已經忘記了自己過去的事蹟了。

“家有三兄弟,我排第二,夾在中間,所以就是弟中弟。”中年漢子似乎對於自己的稱謂十分有信心,不由大笑地道。

“噗——”李七夜差點一口溫酒噴了出來,忙是擦了擦嘴角,忍住暴笑的衝動,硬生生地牽起嘴角。

“唉,我是不是應該把你這個樣子記錄下來。”李七夜不由感慨,悠然地道:“不定,到時候你非要打死我不過。”

“什麼打死你?”中年漢子耳尖,好像一下子聽到李七夜的話,瞅著李七夜,道:“切莫亂,我是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可是有教養的人。”

看著中年漢子那認真的模樣,李七夜有些哭笑不得,當年,可是傾倒三千世界,萬仙膜拜的存在,今日卻變得有些憨厚可愛,這種感覺,給人一種錯亂,這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李七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自己,慢慢地剝著毛豆,一粒一粒地吃著,道:“那你知道自己幹什麼嗎?”

中年漢子瞅著李七夜,好像是有些可憐李七夜一樣,似乎,在他看來,李七夜腦子有些問題,他道:“我這還能幹什麼?沒看到我在開著這酒肆嗎?當然是賺點銀子,混點飯吃,過點日子了。”

李七夜看著中年漢子這認真的模樣,也明白,中年漢子並沒有謊,他真的是自己不知道自己乾的一些事情。

“有沒有去劃過船之類的?”李七夜悠然地問道。

“划船?上哪划船?”中年漢子搖頭,搖得如拔浪鼓一樣,道:“我們這裡,連像樣的溪都沒有,能上哪裡去划船。”

中年漢子如此認真地,李七夜輕輕點零頭,毫無疑問,他的確是不知道,或者,他自己本就是一種剝離。

“不過,你划船。”中年漢子一拍手掌,道:“我倒想起來了,我還真做過划船的夢,在夢裡,我劃的那可是一艘巨船,超巨大的船,大到多大呢。”

到這裡,中年漢子沉吟了一下,張望了一下四周,想比劃一下他在夢裡的船究竟有多大,但是,最後他搖了搖頭,道:“總之,是巨大無比,只怕人世間見不到這樣巨大的船了。”

“那在夢裡,開心嗎?”李七夜繼續剝著毛豆。

“來,來,來,別一直吃素。”中年漢子招待著李七夜,道:“來吃點炒菜,我炒的五香牛肉,那可是一絕。”著,往李七夜碗裡夾,十分熱情,也是十分淳樸。

李七夜吃著他的炒牛肉,讚了一聲,道:“手藝沒得。”

“這是必須的,三兄弟,那是我手藝最好,不過,不給他們做吃的,除非他們給錢了。”中年漢子大笑地道。

李七夜笑了笑,道:“我們繼續你的夢。”

“這要怎麼?”中年漢子不由側首,仔細去想,很認真去想,道:“你不,我還都沒注意,你現在這樣問,我仔細想,好像我不是第一次夢到划船的。”

到這裡,中年漢子不由搖了搖頭,道:“那船,太重了,手都劃得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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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樂意劃嗎?”李七夜認真看著中年漢子,徐徐地問道。

“這個嘛。”中年漢子不由沉吟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道:“你這樣一,那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總之,那船,划起來太累了,幾次我都是要棄船而逃了,但是,划著划著,就繼續劃下去了。好像非要劃到彼岸不可。離譜死了,人世間,哪裡有什麼彼岸。”

“這就是你呀。”李七夜感慨,道:“不論是什麼時候,你都是可以肩扛蒼。”

“開什麼玩笑。”中年漢子拿眼睛瞪著李七夜,道:“我腦子進水呀,蒼高高掛,我拿肩去扛它幹什麼?那不是要累死我,我就是一個賣酒的,賺點錢,幹這麼累的活幹什麼,我窩在我這酒肆不好嗎?”

“地大義,或者是有人扛起來的。”李七夜碾碎了花生衣,輕輕地吹了一口,悠悠地道。

“切,這叫讓人去送死。”中年漢子不屑地道:“以大義之名,讓人去送死,這等傻事,只有腦子有毛病的人才願意幹。”

中年漢子這樣的話,讓李七夜不由認真地看著中年漢子,最終,點零頭,認真地道:“是呀,有些事情,就是傻子才會幹,腦子有毛病。”

“反正,我是不是願意幹這種傻子。”中年漢子搖頭,道:“幹大義之事的人,往往都是沒有好下場,一般都是家破人亡,也不會有人感激你,只會唾罵你。”

中年漢子這樣的話,讓李七夜輕輕地嘆息一聲,輕輕點頭,道:“這的確是如此,人世間,又有何人會去感激你,只會唾罵你罷了。這都是吃苦討不好的事情。”

“你不會就是那種傻缺吧?”中年漢子瞅著李七夜,都懷疑地道:“不過,你不像是那種傻缺的人。”

“我可能是那種慫恿人做大義之事的人吧。”李七夜不由露出了濃濃的笑容。

“仟—”中年漢子瞅了李七夜一眼,道:“那不就是壞事幹盡的王鞍嗎?”

“好像,還真的有很多人在心裡面這樣詛罵我。”李七夜認真地點零頭,道:“罵的人太多了,我也快忘記了。反正做了那麼多王鞍的事情,還在乎多做一件嗎?”

中年漢子笑著道:“你這叫王八修成精,已經不要臉到刀槍不入的地步了。”

“但願是如此罷。”李七夜慢悠悠地道,輕輕地啜著溫酒,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中年漢子瞅著李七夜,道:“看你,好像是有心事,要找的人,找不到嗎?”“也不是找不到。”李七夜澹澹地一笑,道:“只不過,人嘛,可能都會變,或者,人嘛,終究會有自己所想,所為。”

“這不也是很正常嗎?”中年漢子道:“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像我,就是想賺點錢,好好過日子,沒什麼大志向,一輩子苟在這酒肆,也就滿足了。”

“沒有做過什麼大的夢想嗎?”李七夜看著中年漢子,道:“比還大的夢想。”

“夢想,要這東西幹什麼?”中年漢子搖頭,道:“這東西,不能當飯吃,再了,夢想這東西,往往是害死人。”

“怎麼害死人?”李七夜數出了幾個茴香豆,放進嘴裡,慢慢嚼著。

“有了夢想,你就不安份了。”中年漢子搖頭,道:“總會想去折騰什麼,一不心,把家底都折騰沒了,到時候,只怕,不僅僅是家底沒了,什麼都沒有了,命也都折騰丟了。”

“如果沒有夢想呢?”李七夜看著中年漢子,徐徐地道:“沒有夢想,與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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