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又嗨了!而且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

而原因,則是貴州路、廣南西路聯合露布報捷。

滅大理。

那個一直酣睡在大宋身側幾百年,時不時還來騷擾一下的傢伙,被大宋兩位邊臣聯手便給滅國了。

這從另一個側面,證實了大宋的強大。

這怎麼能不讓汴梁城百萬百生為之歡騰鼓舞呢!說起來這些年來,大家聽到的,似乎都是壞訊息。

現在,有了這麼一個天大的好訊息,自然便要好生的慶祝一番。

這段時間,坊間的酒水是不夠賣的,以致於不少商家趁機發了一把小財。

往酒罈子裡多加幾瓢水,然後再加價賣出去,也是不愁沒有買的。

只要有一點酒味,那就可以了。

這個勝利的訊息,便足以讓所有人熏熏然了。

只是這個立下大功的邊臣蕭誠,讓大家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傢伙的老子,可是跟著逆王造反最後死在詔獄中的啊!而他的大哥,現在可是實打實的西北王,正兒八經舉旗造反幹翻了朝廷十數萬大軍,連太尉張超都被陣斬的奢攔人物啊!當然,大家更加記憂猶新的是這位叫蕭長卿的傢伙,帶著十名護衛,就擊敗了百名上四軍的騎兵。

沒有以一擋百的本事,也不可能後來讓朝廷吃這麼大的虧吧?不過老百姓也只是覺得有點怪。

朝廷那麼多的御用文人,當然也是有辦法,把不好的輿論給引導過來的。

在幾年以前,在朝廷被迫不得不任命蕭誠為貴州路安撫使的時候,這些高階文人們便在都堂的佈置之下開始行動了起來。

詩文也好,故事也罷,說書亦可,話本也無妨,便是坊間傳聞、小道訊息那也是絕不放過的。

總之,所有的這些事情,只在講一件事情,那就是當今陛下龍恩浩蕩,雖然蕭禹與蕭定兩人犯下大錯,但官家仍然念著蕭鼎的好,對於蕭家的小兒子蕭誠,一直是寬容有加。

即便在這樣足以誅九族的情況之下,仍然給予了當年這位新科進士足夠的信任,讓他在邊疆帶罪立功。

而蕭誠蕭崇文感念皇帝的恩情,在邊地兢兢業業,不辭艱險,先是為朝廷將那些羈縻州納入到了正式的管轄之中,現在更是為大宋開疆拓土了。

這是百姓最為喜聞樂見的段子。

所以,很快的就在汴梁百萬百姓之中傳開了,而作為大宋的政治和經濟中心,這裡所有的一切,自然會迅速地向外輻射。

而眼下的大宋,也太需要用一場大勝來撫慰受傷的心靈和軀體了。

朝廷有了一場盛大的典禮還迎接前大理皇帝段瑞的進京。

接下來自然便是要對段瑞大加封賞,以示朝廷恩德,這會讓這件事情的熱度再保持上好一陣子。

當然,知道真相的一些人,現在卻是不免更加地煎熬了。

萬歲宮中,劉鳳奎五體投地的趴伏在地上,上頭,坐著身體更加清瘦,眼神卻更加陰鷙的官家趙瑣。

“你說蕭誠,絕無反意?”

手背上青筋畢露,趙瑣冷聲問道。

現在的他,當真是矛盾之極。

蕭誠真有反意,他絕對地會驚恐無比,因為他現在根本無力做些什麼,而且蕭誠真要造反的話,西北的蕭定,必然會起兵呼應,而遼人,豈有不趁火打劫的道理?到時候烽煙一起,只怕大宋就真要完了。

所以,蕭誠忠於大宋,並且能夠因為他而勸住蕭定,是趙大宋迫切需要的事情。

可事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作為大宋官家的趙瑣,卻又會尷尬無比。

因為這會讓人覺得,他做錯事情了。

雖然現在民間對於他是讚譽有加,但這隻能欺騙到那些普通的百姓,滿朝的官員,特別是那些能上朝的高官們,那一個不知道真相?每每上朝的時候,他都覺得那些官員們一個一個的都在看他的笑話。

這讓他更加的喜怒無常了。

“官家,臣用身家性命擔保!”

劉鳳奎直起了身子,面容堅毅,眼神堅定。

他雖然是公公,但卻是有品級的正兒八經的官員,只不過他是受皇帝直接領導,不歸都堂管而已,算是皇帝的家臣。

“蕭崇文絕對是能臣,忠臣.”

劉鳳奎大聲道:“臣到西南數年,眼見著他把一團散沙一般的那些羈縻州部落領地捏合成了如今強悍的貴州路,不僅僅是在軍事上強悍,在經濟之上,貴州路這些年,也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官家,今年,他們的糧食就能自給了.”

趙瑣的嘴角抽了抽,這幾年來,他一直暗自下令讓貴州路周邊對其進行經濟封鎖,但成效卻極小,但那個號稱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方,居然能糧食自洽,仍然讓他震驚不已。

軍事上就不用說了,能將大理這個帶甲十萬的大國打得滅國,自然是強大的,而在經濟之上亦成功的話,那蕭誠,就太可怕了。

誰人能制他?“臣請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

劉鳳奎重重的一個頭叩下去,大殿內的金磚發出噹的一聲響,再抬起頭來時,他的額送之上已是烏青一片:“官家,詔蕭誠還京城,許之以首輔之位,臣相信,用不了多少年,便是遼國,也不在話下.”

啪的一聲,趙瑣的手重重地拍打在扶手之上,怒視著劉鳳奎:“荒唐!”

“官家,何來荒唐?”

劉鳳奎在皇帝的面前好像換了一個人,梗著脖子,大聲道:“蕭誠雖然年輕,但當年在西北之時,已顯露才華,撫平党項,實則是他居功至偉,蕭定不過是他手中一柄刀而已。

再到西南,數年之前,撫平西夷,建立貴州路,滅大理。

這樣的豐功偉績,歷數我大宋數百年來的首輔,除了開國的那幾位之外,還有誰能做到這一點?”

趙瑣不禁啞然,半晌才道:“即便我想讓他回京,他又敢回來嗎?”

“官家詔告天下,將對蕭誠封麻拜相,他必然敢回來!”

劉鳳奎大聲道:“臣臨走之時,曾這麼問過他一句,蕭撫臺說:有何不敢?”

趙瑣緊緊地抿著嘴唇,氣息也漸漸地粗了起來。

“蕭誠如果為首輔,蕭定在外呼應,劉鳳奎,你這是想亡我大宋啊!真要如此,只怕用不了兩年,這天下,就要改姓了吧?”

呼的一聲,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飛了過來,直直地砸向劉鳳奎,劉鳳奎也不躲,砰的一聲,頓時頭破血流。

“你在貴州路,被那蕭崇文灌了什麼迷魂湯?”

“官家,臣對官家一片忠心,天日可鑑啊!”

劉鳳奎大呼。

“叉出去,叉出去!”

趙瑣拍桌大呼。

權力一下子竄了出來,一把扯起劉鳳奎,道:“官家,他一路勞累,得了失心瘋了,念在他多年來對官家忠心耿耿,還請饒如他這一回.”

“滾出去!”

趙瑣怒吼。

權力拖著劉鳳奎便走。

“你這是何苦?”

皇城司公廳,權力一邊看著太醫給劉鳳奎敷藥,一邊沒好氣地道:“當真是活膩歪了,居然建議讓蕭誠回來當首輔?”

太醫手一抖,劉鳳奎不禁哎喲一聲呼起痛來。

“現在知道痛了,在官家面前的時候,怎麼還梗著脖子!”

權力譏笑,看著太醫替劉鳳奎包紮好了,倒是站起身來,親熱地送了太醫出去,臨出門時,不著痕跡地便是一根小小的金條滑進了對方的衣袖之中。

回到屋內,看著劉鳳奎頹然不語的模樣,權力也是好奇:“老劉,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真是這麼想的.”

劉鳳奎嘆息道。

“大貂璫,你一直位居中樞,當知道,如今大宋,已是危機重重,與遼人對峙,已然是落了絕對下風,西北又被蕭定牽制著重兵,而在國內,土地兼併之風盛行,稅收已是年年下降,百姓流離失所之事愈演愈烈,便是荊湖這些魚米之鄉,百姓也為能裹腹而奔波辛苦,之所以看起來還是繁華似錦,不過是商稅撐著,全依賴著海外貿易興旺,一旦有個什麼事情,只怕就是傾覆之禍.”

權力沉默了一會兒:“哪有你說的這麼險惡,都堂之中的幾位相公,都是人中龍鳳,極有手腕的,官家也是極聖明的,縱有問題,也會很快解決.”

“官家當然是聖明的,可是都堂中的幾位,大貂璫,在看了蕭誠施政之後,我還真瞧不上他們了.”

劉鳳奎冷笑。

“夏首輔以前我也覺得是個能臣,可現在看來,他了不起就是一個縫補匠,一個磚瓦匠,拆東牆補西牆倒是一把好手,可是拆來拆去,這地基都被他整得搖來晃去了.”

“羅頌羅相公,倒是一個務實的人,可只能做具體實務,而無決策定鼎,深謀遠慮之能。

至於崔昂,嘿嘿,不說也罷!拉幫結派,排除異己,構陷害人,倒真是一套又一套的,我聽說他有意取代夏首輔,真讓他得逞,那大宋就真要出大問題了.”

“慎言!”

權力站起來,走到門邊,掩上了房門。

“我在官家面前都那麼說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劉鳳奎冷笑:“陛下怕蕭誠回來掌了大權之後,與蕭定裡應外合,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兄弟兩個,真想要取大宋而代之,早就打來了。

大貂璫,那遼國皇后是誰,別人不知,你不會不知......唔......”好半晌,權力才鬆開了捂著劉鳳奎的嘴:“這事兒,爛在心裡,啥也別說!”

“我也就跟大貂璫說.”

劉鳳奎擦了擦嘴,搖頭道:“如今蕭誠已經將貴州路牢牢地握在手中,接下來即將成立的雲南路,和廣南西路,都會和他結成共進退的聯盟,唯有陛下許之以首輔之位,才有可能讓蕭誠回來.”

“蕭誠真敢回來?”

“他真敢回來!”

劉鳳奎嘆道:“大貂璫,官家詔告了天下,又豈能失信於天下?而且蕭誠又有著絕對的實力作為後盾,他即便回了汴梁,貴州路、廣南西路、雲南路又會坐視他有什麼事?以蕭誠的手腕,官家真敢做什麼,只怕大宋頃刻之間就會大亂.”

“正因為如此,官家才不能讓他回來啊!西南畢竟是邊遠之地,讓他到了汴梁腹心,一旦有事,那就是傾覆之禍.”

“依我看來,將他放在身邊,才是最好的辦法。

既能用其才,又能看住他,何樂而不為?”

“首輔之位,領導百官,真讓蕭誠坐到了這個位子之上,官家還能制他嗎?”

權力搖頭:“如此一來,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給他加九錫了!這件事情,你不要再說了,官家必然不允的.”

劉鳳奎搖頭嘆息,頹廢之極。

“好好地陪家人一段日子,然後準備回貴州路上去吧!”

權力拍了拍劉鳳奎的肩膀,道。

“官家只怕不會讓我回去了.”

“你的忠心,官家還是知道的。

而且除了你去,其它人只怕也無法在蕭城那裡立足!”

權力道。

“大貂檔,蕭誠說,遼人只怕正在緊密鑼鼓地籌劃南征,這一點,不可不防.”

劉鳳奎站起身來,道。

“這個你放心。

我們與遼人對峙了這麼多年,有勝也有敗,也就是這兩年流年不利,但在邊境之上,我們也從來沒有放鬆過,絕不會讓遼人得逞的.”

“蕭誠說,這一次只怕不同,遼人要麼不動,一動,只怕就是泰山壓頂,這四五年,遼國勵精圖治,國勢蒸蒸日上,與之前大不相同,千萬大意不得.”

“我明白.”

“大貂檔,想辦法讓王俊回去.”

“這件事,我會想法子,你千萬不要提了。

王俊之所以倒黴,就是因為他與蕭家的關係!”

權力道:“你說,適得其反,他就真要死了,官家會以為是蕭誠授意的.”

劉鳳奎長嘆一聲,蔫蔫兒而去。

這是他作的最後一次努力,也以失敗而告終。

如果官家真敢詔告天下讓蕭誠入京,然後宣麻拜相,以蕭誠的脾性,必然會欣然前來。

到時候不管這對冤家如何鬥法,但境況肯定要比現在好。

而且到時候蕭誠到了這個位置,必然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止遼人的南下。

在其位,謀其政,以他的能耐,說不定就能成功。

這些年來,劉鳳奎對蕭誠,已經有些無條件的信任了。

可惜,終究是鏡中月,水中花,到了還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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