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原以為他這一次回來,至少可以在汴梁家中過了年再回去的。

沒有想到,前前後後也就一個來月,他便打道回府了。

不過與回汴梁時候不同的是,這一次他離開,隊伍之中卻是多了不少的人。

辛漸自是不必說的了,不過他現在亦還是單人獨騎跟著蕭定北去,要等到蕭定和廣銳軍到了定邊城落下腳之後,他才能回來將老孃、渾家還有一雙兒女接走。

蕭誠終於是說服了父親讓自己去北地走一遭。

雖然自己巧舌如簧,但老頭兒最後還是去請教了岑夫子的,虧得岑夫子沒有拖自己的後腿,竟是欣然點了頭。

這讓蕭誠對岑夫子的好感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下定決心回來的時候,一定給岑夫子弄一件最好的最保暖的皮袍子、皮帽子、皮手套、皮靴子。

從頭到腳,給他來一整套。

而除了這幾個,這一次,蕭定終於帶上了家眷。

在蕭韓氏來說,不想再看到兒子在邊地一個人孤苦零丁,而兒媳又在家裡苦苦煎熬。

她蕭韓氏到現在可還只有一個孫孫呢!讓高綺跟在身邊,指不定過兩年,便又給自己帶上一個回來。

而對蕭禹來說,蕭定帶上自己的媳婦兒子一齊移鎮定邊城,對於上萬廣銳軍士卒家眷而言,無疑是身先士卒,率身示範,能起到鎮定軍心的作用。

這樣的當口,任何能加一點成算的東西,都要計算上去。

高綺自然是千願意萬願意的。

在汴梁生活再優渥,公婆對自己再好,小叔子小姑子再尊敬自己,可又怎麼比得過與自家相公一起雙宿雙飛呢?日子苦一點又算什麼?而且自家官人是指揮使,日子再苦又能苦到哪裡去?還是汴梁北牆,還是通天門外,這一次送行的隊伍更龐大了一些。

不但蕭禹來了,便連高家也來了不少人,高健夫婦亦是親自到場來送自己的女兒女婿。

一番珍重道別,蕭定卻是沒有看到自家小妹,不由有些奇怪。

“小妹今日怎麼沒有來?”

“她鬧脾氣呢!”

蕭韓氏沒好氣地道:“自從聽說她二哥也要跟著你去北地之後,她便要鬧著要去,被我好好地訓了一頓,昨天還鬧呢!今日卻是賭氣不來送她大哥了。

都是你們這一個一個地把她驕慣的,都無法無天了,等我回去之後,一定要把她帶在身邊,好好地教教她怎麼做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蕭韓氏一發脾氣,卻是將蕭家一群男人全都掃了進去。

對外都很暴虐的蕭家三個男人,在蕭韓氏面前,卻沒有一個是能打的。

聞言都是打了一個哈哈。

兩個年輕的立馬轉身上馬,年長的已經是揮手致意。

“一路順風,一路順風!”

看著龐大的隊伍一路遠去,蕭韓氏卻又是掉下了眼淚。

以前不管怎麼著,都還有一個兒子跟在自己身邊,現在卻是兩個都走了。

“兒子們長大了,有出息了,自然便會展翅高飛,難不成你希望他們一個個都只能窩在家裡做只家雀兒?”

蕭禹深知自家夫人心思,當下出言開解。

“誠兒倒也罷了,最多明年春上,也就回來了。

可定兒這一去,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原來跟遼人打,提心吊膽,這一次去又要跟党項人打,一樣要提心吊膽。

而且誠兒不是還說過,跟遼人比起來,党項人更不講規矩嗎?”

“夫人,戰場之上,講規矩的都死了.”

蕭禹哭笑不得:“誠兒所說的講規矩,是朝堂上的規矩,是外交禮儀上的規矩,遼國畢竟也是萬里之國,是大宋的兄弟之邦,即便是雙方打得死去活來,但該有的禮數也是不會少的,這是一個大國該有的麵皮。

而党項人,不過是一些盤踞山中的部落,自然不用講究這些,唯利是圖而已。

說不好對付也不好對付,說好對付,也好對付,就看定兒怎麼應對了.”

“官家就是看定兒能幹,哪裡事兒麻煩,就把定兒往哪裡扔!”

蕭韓氏氣鼓鼓地道。

“夫人,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不知道要氣歪多少人的鼻子!這天下啊,不知多少人想讓官家惦記著呢!”

蕭禹搖搖頭:“回吧回吧!不是說了讓他們每月都必須有家信傳回來的嗎?”

蕭定蕭誠兄弟二人並轡而行。

再回首時,汴梁城那高大的城牆,已經在視野之中消失不見了。

寬闊的官道之上,行人也是稀疏了不少,隊伍的速度便也愈來愈快了。

“二弟,第一次離家遠行,是不是有些捨不得,後悔了?”

蕭定看著蕭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打趣道:“現在回去,卻也來得及.”

“大哥這是說哪裡話來!”

蕭誠搖頭道:“離開了汴梁城,於我而言,卻是海闊憑魚遊,天高任鳥飛了,只有快活的道理,哪裡來的後悔?”

“那你怎麼看起來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樣?”

蕭定奇道。

蕭誠四周看了看,道:“我在擔心小三兒.”

“你與三妹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不過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娘回家之後,最多罰她抄幾遍女德女誡而已,而且她那張小嘴兒啊,指不定一通甜言蜜語,娘一心軟,又給她免去大半.”

蕭定笑道。

“不是的.”

蕭誠搖頭道:“大哥你還是不瞭解小三兒啊,她幾兩天鬧脾氣啊,絕食啊,今天不來相送啊,與她平素的性子差得太遠,我擔心她出什麼么蛾子!”

“她還能出什麼么蛾子?難不成還敢來一個私自離家不成?”

蕭定搖頭道。

蕭誠一下子勒馬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蕭定。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莫不是你以為那小丫頭真敢做這樣的事兒?”

蕭定奇道。

蕭誠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哥,小三兒她還真敢做.”

蕭定也有些傻眼,她對於三妹蕭旖的瞭解,自然是遠遠不如蕭誠的,見蕭誠如此肯定,他也是有點楞神。

似乎在映證著蕭誠的擔憂,前方一大片林子之中,突然響起了馬蹄聲,一匹神駿之極的高頭大馬,自林中悠中自得地揚蹄而出。

“浮光!”

兄弟兩人都是驚撥出聲。

而高大的浮光身上,騎著一個男裝打扮的小個子,只瞄一眼,不是家裡三娘蕭旖又是哪一個?蕭旖不但私自逃出了家,還拐帶了她老子最為寶貝的駿馬浮光。

蕭誠一聲嘆息,摧馬迎了上去。

那頭兒,蕭旖也是笑嘻嘻地打馬迎了上來。

兩馬相交而停。

沒有等蕭誠說話,蕭旖已是低聲道:“二哥哥,你要是不幫我,我被大哥哥給拿住送了回去的話,我第一時間就把**姐的事情告訴嬢嬢.”

蕭誠一肚子的話,頓時全被噎了回去,惱火地看著蕭旖,心道我這是欠了你跟羅雨亭這兩個混帳多少前世帳啊?一個二個的都拿這件事兒來威脅我。

偏生這件事,還真不能讓大嬢嬢曉得的。

蕭旖剛說完這句話,蕭定已經打馬走了過來,其他的人,卻是遠遠地停在了後面。

沒等蕭旖說話,蕭定已是一伸手,拎小雞兒一樣地便將蕭旖從馬上拎了下來。

“大哥!”

蕭旖大叫起來。

“我派人送你回去!”

蕭定沉聲道:“你這樣私自離家,可知大人母親該有多擔心嗎?”

眼見著蕭定便要往回去,蕭旖立刻努力地扭轉臉看著蕭誠,一臉的威脅模樣:“二哥哥!”

“大哥,且慢!”

蕭誠無可奈何地道。

“二弟,難不成你還真同意我們帶著這膽大包天的小三一起去北地?”

蕭定奇道。

“大哥,這個時候如果真把小三兒送回去,父親母親一個個的只怕正是怒火中燒的時候,那可就沒個好了!肯定不是抄女誡女德女容那麼簡單了,只怕要挨板子,在家廟裡去罰跪個幾天,餓上幾天飯,那恐怕也是常事吧?”

“大哥哥,是呀,你捨得我捱打啊?你不在的時候,我帶小侄子可盡心了,你就一點也不心疼你親妹妹嗎?”

蕭旖大叫起來。

“這個?”

蕭定一下子也猶豫起來。

父親還好說,但母家持家,可真是極嚴厲的,現在把小三送回去,只怕蕭誠說的這些,都會一樣一樣地落在三妹的身上了。

“其實也沒啥!三妹跟著兩個哥哥出門,誰也說不出個啥?再說大嫂不是也在嗎?”

蕭誠道:“現在要是送回去,讓外人看見了,倒是坐實了小三私自離家的事情,名聲反而不好聽了。

等到明年春上,她再跟著我一起回來,到了那個時候,長時間見不到小三兒的大人也好,母親也好,只怕就剩下心疼,而記不得要懲罰了!”

“是啊,大哥哥,妹妹的名頭要是壞了,可就嫁不出去了,你得養我一輩子!”

蕭旖打蛇隨棍上。

蕭定哼了一聲,隨手又將蕭旖給頓在了馬上。

“也就只能這樣了,我派個人回去跟大人母親說一聲.”

蕭定道。

“我派,我派!”

蕭誠笑道:“大哥的人不熟悉道路。

鐵錘,錘子!”

身材高大的鐵錘韓錟應聲策馬到了蕭誠的跟前。

“你回去通報一聲,就說三妹跟著大哥二哥一起走了!”

蕭誠道,瞥了一眼已經牽著浮光往前走的大哥,小聲道:“不用進城,守在外面就好,看到蕭府裡有人追過來,攔下來,揍一頓.”

“啊?”

“他們不認得你!”

“萬一要是認得我呢?”

“那你就想辦法讓他們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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