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揚威與仁多忠兩人並肩站在山頂之上,極目遠眺,神堂堡此刻在他們的眼中,已經變成了小盒子模樣大小了。

除了拓拔奮武與仁多保二人牽著戰馬站在距他們十幾步的地方之外,其它的隨從,卻是遠遠地在半山腰中等候。

“感覺怎麼樣?”

拓拔揚威笑道。

“有點怪異啊!”

仁多忠道:“這位蕭家二郎的佈置,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得讓我禁不住便想一路跟進,看看這件事最後到底會變成一個什麼模樣!”

拓拔揚威哈哈大笑:“英雄所見略同啊。

這位蕭二郎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他一門心思地想將我們橫山諸部落打造成一個只跟他蕭家有關的勢力,而不是跟朝廷有關的勢力,這就很有點搞頭了.”

“你覺得這很有搞頭?”

仁多忠問道。

“當然很有搞頭。

老仁多,你喜歡撅著屁股對那些官兒三拜九叩嗎?”

拓拔揚威冷笑道。

“以前怎麼說,朝廷也還是給我們封了一個知州,雖然是一個空頭銜,但從上面來一個芝麻綠豆樣的小官,眼睛都長在額頭上,我們對他稍不恭敬,立馬就會挑事整我們.”

“他們這些文官,連自家的武將都瞧不起,更遑論我們這些他們眼中的蠻夷了!”

仁多忠搖頭嘆息道。

“所以以前,我其實是支援李續的.”

拓拔揚威嘆息道:“只不過時局變化太快,轉眼之間,李續就已經處在極度不利的位置之上,遼人與宋人之間的和平一直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李續哪裡有崛起的機會?而皇宋既然將目光投到了這裡,走馬換將,擺明了要對付李續,我又怎麼敢拿部族的命運去賭!”

“相對於遼國也好,大宋也罷,李續還是太弱小了.”

仁多忠道。

“這位蕭二郎給我們指了另外一條路.”

拓拔揚威突然笑了起來。

“你說,蕭定以後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李續?”

仁多忠突然問道。

“我看那蕭二郎的一系列計劃,怎麼都有這個意思!”

拓拔揚威仰天大笑起來:“在我看來,蕭二郎想造反的意思是沒有的,不過很顯然,他想將這西北弄成他蕭家的一言堂。

看看他多捨得投入啊。

什麼商隊啥的我不說,但這計劃之中的上百家工坊,可就了不得了。

這意味著什麼老仁多?這意味著我們過去一直想得到而無從得到的皇宋的很多的先進技術,有了這些,我們的腰板子可就更直了一些.”

“你哪裡有鐵礦,這一次卻是得了最大的便宜!”

仁多有些酸酸地道。

“以後武器盔甲,可別短了老哥我的.”

拓拔揚威一攤手,“老仁多,你以為這個鐵礦包括後面的工坊,還會由我作主嗎?這些可都是屬於橫山商貿的。

我了不起,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多佔一點好處罷了。

蕭二郎在工坊之上的佈局,甚至在屯墾點上的佈局,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有什麼蹊蹺嗎?”

“互相牽扯.”

拓拔揚威淡淡地道:“你看我那裡有鐵礦以及其它一些金屬礦藏,我拓拔部所有的人丁,幾乎都要投入到裡面去了。

沒有更多的人力來種田,放牧,而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又被蕭二郎給安排到了別的部落。

也就是說,這樣發展下去,我拓拔部以後就只產出冷冰冰的鋼鐵和各類武器了,剩下的吃得喝得,都得從外面來。

你還以為我佔了多大便宜嗎?”

仁多忠怔了怔,仔細地想了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這蕭二郎厲害啊!”

仁多忠道。

“就是不知道這番安排,蕭指揮使能不能全盤接受?要是蕭指揮使不能全盤接受的話,那也是大麻煩.”

“他們兄弟兩人,自己會解決這裡面的問題的.”

拓拔揚威道:“我現在只想看看,當鐵鷂子、步跋子這兩支軍隊成型而又不靠朝廷完全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情況之下,朝廷會怎麼對待蕭家?”

“在我看來,自然是等到蕭定將李續滅了之後,再將蕭定招回汴梁去!”

仁多忠笑道:“蕭家都在汴梁,蕭定又不想造反,可不就只能回去嗎?到時候再派個人來接手?”

拓拔揚威道:“按照蕭二郎現在的安排一路走下去,等到滅了李續之後,我們這裡必然也大成氣候了,蕭定回不回去關係很大嗎?來一個新人,在這裡來玩得開嗎?我甚至懷疑到時候這個新上任的官員還走不到這裡,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這樣的事情搞個兩三回,傻瓜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仁多忠大笑起來:“你越說越有意思了,我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能在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之上碰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有趣,有趣,我一定要保重身體,努力多活一些年頭,看看到最後,蕭二郎到底整出一個什麼要的傢伙來.”

“不錯不錯,咱們卻跟著這蕭氏兄弟一齊來玩一玩這場遊戲,左右不會輸.”

拓拔揚威亦是笑得眯起了眼睛。

神堂堡,屯駐點,蕭定正與蕭誠相對而坐。

屋裡沒有燒地龍,在兄弟兩人之間,就只擺了一個火盆。

不過火盆裡燒得可是橫山諸蕃進奉的上好的銀炭,一絲兒煙氣也沒有的。

“二郎,你這是想讓我做李續第二嗎?”

蕭定自然不是傻瓜,靜下心來,將蕭誠到神堂堡之後的事情,從頭到尾給捋了一遍之後,立即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朝堂之中,可沒有人是傻瓜,很快他們就能發現這其中的問題的.”

蕭誠卻是罕見的在自家大哥面前表現出了一張嚴肅的臉龐,道:“大哥,我的這些手段,不身在其中,是很難感受到的,在外面走馬觀花,是窺不到其中真諦的。

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

至少在滅掉李續之前,你不必擔心.”

“老二,你究意想幹什麼?”

蕭定壓低了聲音:“難不成你有不臣之心?這是不可能的.”

“我當然知道,而且我也沒有什麼不臣之心!”

蕭誠道。

“那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蕭定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忍不住追問道。

“很簡單啊!”

蕭誠道:“我不想咱們蕭氏一家的興衰榮辱竟然繫於汴梁萬歲宮中的那一位的一念之間上。

他高興了,蕭氏飛黃騰達,他不高興了,蕭氏就得偃旗息鼓,憑什麼啊?”

“憑他是官家啊!”

蕭定道。

“嘿嘿,我就是想要打造一個官家也不能隨自己心意就決定我們蕭氏榮辱的勢力!”

蕭誠冷冷地道。

“大哥,難不成你當你辛辛苦苦把李續給滅了,把橫山諸蕃整頓好了,最後卻被一紙詔書弄回汴梁,而換另一個人來主持這一切嗎?”

“當然不想!”

蕭定勃然作色道。

蕭誠又道:“荊王與楚王現在都在汴梁,可謂要刀刀見血了,我希望他們爭鬥的時間更長一些,不管怎麼樣也不要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就分出了勝負。

荊王勝了還好說,楚王勝了,我們蕭家能有好下場?到時候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蕭氏能不能活著都成問題.”

蕭定默默地點了點頭,這一節,蕭誠跟他分析過很多次了,他也接受了蕭誠的觀點。

“所以啊大哥,我們要努力打造一個跟我們蕭家扯不斷,割不開的強大的勢力,想動蕭家,便會引動這股強大勢力的反彈,而這種反彈,別說陝西一路,便連皇宋的官家,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動盪。

只有這樣,蕭氏才能富貴綿延。

到時候西北這一支,手握實權,威風赫赫,汴梁這一支哪怕就是什麼實權也沒有,但也可以永享富貴啊!”

“就這嗎?”

蕭定問道。

“大哥,暫時就這些了,至於以後還要怎麼做,卻要看大哥你的發展趨勢了,我把棋盤已經擺好了,但接下來下棋的卻是大哥你了.”

蕭誠道:“第一階段,我已經做完了,第二階段,就是大哥你開始踏出橫山,對外用兵。

第三階段,便是完全乾掉李續之後的事情了。

到時候我們再來討論該怎麼辦吧!”

看著蕭誠,蕭定有些悶悶地道:“二郎,我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做這些事情.”

“大哥,我們可以堂而皇之的說,咱們這是團結橫山諸蕃,把他們真正化為皇宋的一支絕對的力量。

不管走到哪裡,誰也是挑不出刺兒來的.”

蕭誠冷笑:“至於埋藏在大目標之下的咱們個人的小目標,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你以為朝堂之上的那些兩府相公們,在出臺一個政策,決心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完全都是一心奉公,沒有在私下裡盤算自己的小九九嗎?”

蕭定瞠目結舌。

“公私兩便,這才是最高境界.”

蕭誠哈哈一笑道:“大哥,咱們現在做的,就正是公私兩便。

不但不會誤了國家大事,也會讓我們蕭氏從此立於不敗之地,你是蕭氏長子,頂起門楣的事情,你可是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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