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誠不可能把大宋這種效率極低的黑火藥變成真正的炸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的爆炸威力稍微提高那麼一些。

然後將他們裝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利用他們爆炸之後產生的氣浪來製造殺傷。

洶湧的氣浪會撕裂陶瓷,將它們變成一片片鋒利的四處飛舞的刀片,而聲若霹靂的炸雷之聲,無論對於人的耳朵還是腦子,都有著相當可觀的破壞力。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樣的東西是第一次出現。

任何第一次出現的東西,基本上都會造成一些恐慌的。

因為人們對他並不瞭解。

就像現在這樣,當這些東西炸雷一般的武器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之上,而且是正在緊要關頭的時候,立即就讓膠著的戰局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還在斜坡之上與廣銳軍纏鬥的定難軍士卒們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身後城樓之上的一片混亂。

定難軍的大旗不見了,左丘明的將旗也不見了,在他們的眼中,一個個黑色的罈子落下,一團橘紅色的火焰伴隨著雷霆般的鳴響,然後便有很多的兄弟慘叫著倒下。

雷德進和他的麾下直面前這些黑色罈子的落下,他們的耳朵之中都塞著布條、草糰子,雷鳴之聲對他們的影響並不大,卻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個黑色的罈子凌空爆炸的時候給敵人帶來的殺傷以及混亂。

哪裡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呢?士氣大漲的廣銳軍,趁著定難軍的慌亂,勢如破竹一般的殺上了城牆,將驚慌失措的定難軍趕得四處逃竄。

鹽州城,只堅持了兩天,便被廣銳軍攻破,鹽州知州左丘明只帶著百餘人逃出了生天。

蕭誠提著一壺酒又上了罈子嶺。

“家兄已經攻克了鹽州城,蕭某特地來與夫子喝幾杯,以示慶祝!”

蕭誠笑呵呵地舉起酒壺,向著大樹之下的張元道。

大樹樹蔭如冠蓋,籠罩著數丈方園的地方,正中間一塊青石板,光滑明亮。

別處白雪皚皚,唯有此處,卻是看不到積雪蹤影。

此刻的張元,就盤腿坐在青石板上的毛氈子之上,懷裡抱著一個暖爐,身側卻還放著兩個酒碗以及一條臘豬腿。

“看到蕭二郎提酒登山,所以我已是備好了酒碗與下酒菜。

酒可是天香閣所出?”

張元笑吟吟的將兩個酒碗放到了面前,又將那條臘豬腿擺放好。

“這豬腿可是老夫秘法所制,不用煮熟,就這樣撕著生吃,滋味非凡.”

“自然是天香閣所出!”

蕭誠大笑,清冽的酒液倒在碗裡,一些衝出了碗沿,落在了青石板上,張元伸指蘸了放在嘴裡吮汲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好酒啊!”

“酒是好酒,卻也容易醉人.”

蕭誠端起了酒碗,“就正如鹽州城,是個好地方,以及只能幹看著,但現在被收回來了,看著他的人也就多了,想要把他弄到手的人也就多了.”

張元嘿嘿一笑,端起酒碗與蕭誠碰了一下,送到唇邊,喝了一口,酒液先在嘴裡打了一個轉,這才咕嘟一聲吞了下去,一邊品著那落入腹中的火熱,一邊道:“二郎心中早有腹稿,何須特意提酒來問我?”

“當局者迷,總是有些東西看不清的.”

蕭誠微笑著道:“總不及夫子坐在這罈子嶺上冷眼旁觀看得清晰。

再者我那兄長,卻也是一個須要人推著走的.”

張元點了點頭:“二郎的酒,當真不是能白喝的呀.”

蕭誠哈哈一笑。

“想要請夫子剖析一番,與蕭某所想印證印證。

所些事情,卻是不好與他人商量的.”

張元盯著蕭誠看了半天,才搖頭道:“莫非老夫腦後生有反骨?所以與蕭二郎才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蕭某可從來沒有想過謀反二個字!”

蕭誠連連擺手:“夫子莫要冤枉我。

蕭某所做所為,只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張元笑道:“蕭二郎為何要自保呢?”

蕭誠臉色微寒道:“命是我自己的,這花花世界我還沒有看夠呢,憑什麼別人一句話,我就得把腦袋奉上?總得做些事情,讓自己活得心滿意足才是.”

張元點了點頭:“看來咱們果然還是一種人啊,來來來,二郎,我們卻滿飲一碗.”

蕭誠不再說話,只是端起碗來,重重地與張元一碰,一張嘴喝了一個涓滴不剩,一張臉頓時便飛起了片片紅暈。

“馬興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也是一個有決斷的人,一個有擔當的人.”

張元放下酒碗,道:“從宥州、龍州傳過來的訊息看,他在第一時間得知了你大哥出兵的訊息之後,便下令綏德軍,保安軍向這兩地運動,擺出了進攻的架式,不管他們能不能真正進攻,但對於這兩地而言都是威脅,他們便不可能去援助鹽州。

當然,只怕他也沒有想到,你大哥會如此迅速地攻下鹽州城.”

蕭誠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

如果不是眼下汴梁城中局勢的話,在馬興這樣的人手下當一名將領,也是一件極不錯的事情。

不過這樣的人,眼裡也是揉不得沙子的,這一次廣銳軍斬而不奏,已經是觸及到了他的逆鱗,接下來,打壓肯定是要必然而至的.”

說到這裡,蕭誠嘆了一口氣:“他讓綏德軍,保安軍出動壓制宥州龍州,反而是壞了我的大事.”

張元吃了一驚:“你準備連這兩地也吞下去的嗎?你胃口太大了吧,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蕭誠瞪著眼睛看著對方:“天寒地凍,交通不暢,資訊不通。

兩地距離鹽州城不同,道路條件也不同。

我原本是計劃著拿下鹽州城之後,然後再利用時間差,先後打這兩個地方定難軍的伏擊的。

鹽州城傳來的訊息,說本來那李續的兒子李昊就在鹽州城,當時就出去調援兵的,現在,只怕援兵是調不來,這李昊,肯定也要逃之夭夭了.”

“你在圖謀宥州龍州的這些定難軍吧?俘虜瞭然後作為己用?”

張元一語便道破了蕭誠的想法。

“當然.”

在張元面前,蕭誠倒也不隱瞞:“我們現在的實力太弱,完全依靠党項人也不是一個事兒,我們需要足夠的相互制衡的力量,定難軍的俘虜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啊!朝廷不能容他們,落在朝廷手裡,他們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那就不如落在我們的手裡,我想,他們也是願意的嘛!現在這些人一時之間可就撈不到了.”

張元楞怔了片刻,連連搖頭,笑道:“現在,我覺得你還是想著如何應付馬興馬學士接下來的手段吧!”

“家兄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神堂堡,而鹽州,是党項人打的,自然會由党項人接管.”

蕭誠幽幽地道:“那些天然鹽湖,當然也就會落在党項人手裡,馬學士派來了人又如何?讓他們與黨項人去打交道吧!”

“党項人可是聽命與你的!”

“在下一七品承奉郎,還是爵祿官,何德何能讓党項人聽命於我?”

蕭誠冷笑:“党項人眼裡只有錢,只有利益,這些天然鹽湖落在他們手裡,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家兄為了拉攏這些人,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之中繼續出力,就只能讓出這些利益.”

“這是一個不錯的說法。

党項人控制鹽城與橫山,便等於隔絕了馬興控制你大哥的大部分的手段,即便有,也好化解了.”

張元點頭道:“等到你們真正羽翼豐滿了,也就無所畏懼了。

可是蕭二郎,你就這麼相信党項人?仁多忠也好,拓拔揚威也好,哪個是省油的燈?他們一個個可都是吃肉的。

只要利益足夠大,他們拋棄你蕭氏兄弟,也是極容易的事情.”

“我能給他們的,別人給不了他們.”

蕭誠道:“即便是馬興也給不了他們.”

“你那是給他們畫了一個大餅,能不能兌現可是兩說!”

張元冷笑。

“我讓他們看到,現在我們已經在墾田撒種子了,接下來育苗,然後長成,最後收穫,這是需要時間,也需要努力的.”

蕭誠道:“希望還在,他們就會奔著這個去努力.”

“不是每個人都有拓拔揚威、仁多忠那樣的耐心。

財帛動人心,橫山之中可是有數十萬党項人呢!”

“所以我來找夫子你喝酒啊!”

蕭誠哈哈大笑:“夫子,在這裡教這些小娃娃有什麼意思?你的手段,可不是岑夫子那樣專門幫人考舉人進士的,怎麼樣?出山吧,橫山商貿大掌櫃的位置,我可是專門給你留著!”

“橫山商貿大掌櫃?”

張元愕然。

“夫子小看這個位置嗎?以後橫山商貿,便是掌控整個橫山党項的鑰匙!就像先生你說的,党項人中短視者不在少數,所以我需要先生這樣的人去掌控大局啊!”

蕭誠道:“我需要橫山党項永遠效忠的都是我蕭家而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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