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都是白雪皚皚,唯獨眼前卻有數百畝方園的地方,基本看不到積雪的存在。

這裡,便是這一次蕭定攻擊鹽州想要得到的重要目標之一,鹽湖。

這是大自然給予人類的慷慨饋贈,人要做的,就是將其挖掘出來然後進行一些簡單的加工,便能將他變成銅錢、糧食、布匹、藥品等等。

這個天然鹽湖並不大,周邊大大小小有百來間草廬,便是平素鹽工們的住所,離得稍遠的地方,有數間夯土而成的房子,則是原本那些官吏的住所了。

當然,現在這些官吏,已經不是官吏了,從高高在上的管理者,跌到了先前被他們管理的那些鹽工一般無二。

而真要論起真實的境況,這些人只怕還要更慘一些。

以前被他們欺負的那些人,現在倒是可以盡情地欺負回來,而他們,除了咬牙承受之外,並沒有什麼其它的辦法。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指揮使,時間太短,這裡是我們建起來的第一個工坊.”

一個青衣管事身子微躬,對身邊的蕭定道。

“這個鹽湖雖然面積不大,出產也不多,但在所有鹽湖之中,出產的鹽,質量倒是最好的.”

蕭定點了點頭,道:“大家辛苦了。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二弟為什麼還要你們這麼費心巴拉地重新建坊來煉製鹽,以前的接著用不就行了嗎?”

管事笑了起來,道:“指揮使,您以前吃的鹽,味道是一樣的嗎?”

蕭定皺了皺眉頭,道:“倒也不一樣,除了鹹之外,有的苦,有的澀,除了雪花鹽,其它的,都有些其它味道在裡頭.”

管事佩服地道:“也就是指揮使您這樣的人,縱然身份尊貴,也不忘與下頭的人同甘共苦,才能分辯出各類不同的鹽.”

蕭定笑了笑,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倒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出奇。

“這些苦、澀,其實便是鹽中的雜質,二郎說對人是有害的,所以我們呢,便要想辦法,讓這些鹽中的雜質,都被分離出去.”

管事道。

蕭定站住了腳步,有些遲疑地道:“按你這麼一說,豈不是都要變成雪花鹽,那能有多少人吃得起?”

一斤尋常鹽,不過十幾文,這玩意兒牽動著千家萬戶的神經,稍微漲價,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一斤雪花鹽,可就是以貫來論價了,除了官宦富庶人家,尋常人是根本吃不起的。

“指揮使所慮極是.”

管事道:“所以我們以後出產的鹽,也是分了等級的,一般的,也就十來文,但絕對比市面上的鹽質量要好得多,至少這些苦澀的味道是不會有的。

這裡是我們在建的第一個工坊,同時也還承擔著研究如何提高鹽的純度,提高鹽的產量,降低鹽的成本的功能,接下來還有十好幾間房子會建起來呢!”

“這些鹽湖,是接下來我們的財富之源,須得好生經營.”

蕭定叮嚀道。

現在他的麾下,二千多鐵鷂子,三千步跋子所需要的軍費,可不得都從這裡頭出來嗎?“指揮使放心.”

管事胸有成竹,引著蕭定走到了一間夯土房中,內裡,一個個的草袋子摞成了一個個的方形的垛。

管事從靴筒裡拔出一支短匕,哧地一聲扎進去,再抽出來,刀面之上便帶出了不少白雪一般的東西。

蕭定伸手蘸了一點放進嘴裡,略一嘗,驚道:“雪花鹽?”

管事點了點頭。

“現在就這麼一個小鹽湖,能正常工作的還只有一個坊,但我們也能日產這樣的雪花鹽數百斤.”

管事笑道:“指揮使,等到我們這裡的雪花鹽投入到市場之上,延安府,京兆府這些地方的鹽商,都要傻眼了,要麼他們來找我們進貨,要麼,便等著被我們擠垮.”

“我們的成本?”

蕭定問道。

“現在只有一個工坊,不到十個爐灶,綜合算下來成本在五十文左右.”

管事道:“隨著工坊的改建全部完成,成本將大幅度地下降.”

“賣出去多少錢?”

“五百文!”

管事咧開了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十倍的暴利,我們還給那些零售的商人留下了一倍的利潤。

當然如果拿貨多,我們還能降價。

不過這樣的鹽雖然賺得多,但銷量終是有限,真正賺錢的大頭,還是普通的鹽,不過即便是那樣的鹽,我們也有五六倍的利.”

蕭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每月能賺多少錢?”

“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也有個大致地估算,一切順利的話,頭三個月,大約每個月會有一萬貫左右的純利,然後每個月會遞增.”

管事道:“等到所有工坊建設完成,而銷售也完全開啟的話,每個月會有五萬貫左右。

這是隻針對橫山地區、甘寧以及整個陝西路而言.”

“我明白了!”

蕭定用力地揮了揮拳頭,每個月五萬貫,他所擔心的問題,就將不再是問題了。

“其實鹽這樣的東西,如果能賣往青塘、西域等地的話,利潤還會更高一些.”

管事笑道。

“這是以後的事情了.”

蕭定想起了蕭誠對未來的構想,不由也是笑了起來,這些個管事,看起來也是從二弟那裡聽來了不少他描繪的大餅,一個個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先是商隊進入,然後再是軍隊進入,接下來則是政府進入,最後是文化進入。

這四步完成,基本上也就完成了對一個地方的徹底佔領了。

這便是蕭誠給他講過的佔領一個地方的四部曲。

不過這對於蕭定來說還太過於遙遠,現在他還要求生存。

李續會反撲。

馬興會想法設法拿走他的勝利成果。

李續是敵人,很好應對。

無非就是鋼刀與長矛弩箭而已。

但來自馬興的壓力,就很麻煩了。

要是在以前,這對於蕭定來說,一點兒也不是問題。

但現在,這些,就成了大問題。

他拍了拍管事的肩膀:“鹽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對於鹽工,要寬容一些,前些時日我們為了儘快地攻下鹽州城,對他們極其嚴苛,他們死了很多人,這些都需要撫慰,想法子抹平這些仇恨.”

“指揮使放心。

這些事情,二郎都已經做了預案,厚厚的一本冊子呢!”

管事笑道。

蕭定攤了攤手:“好像沒什麼事情是我家二郎沒有想到的了,也罷,這些事情,他的確比我的思慮要周密得多,你按他所說的去做便了.”

在這裡聽到了接下來每月的入息,蕭定總算是安下了心。

至少接下來幾個月的軍費與馬上要到來的戰爭的費用,他是不用愁的了。

鹽州是個好地方啊,在佔領了府庫等地方之後,廣銳軍算是發了一筆橫財。

廣銳軍破鹽州城的速度太快,弄得左丘明想要毀了這些東西都沒有時間,全都便宜了蕭定。

離開鹽湖所在地,蕭定一路策馬狂奔,於天黑之前,終於看到了前方的一個軍營。

這裡,離鹽州城大約五十里,而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是由辛漸統率的二千餘鐵鷂子。

辛漸親自出營,將蕭定接進了大營。

一路打量著營內的陳設與佈置,蕭定卻是放下了心。

現在整個鐵鷂子裡的軍官,廣銳軍舊人與黨項人各佔一半,但士兵卻基本上都是党項人,早先在神堂堡時這些士兵們都很老實,但蕭定一直有些擔心這些人在戰爭之中還能不能一直保持住一個軍人該有的作風與紀律,現在看起來,辛漸管得不錯。

在朝廷眼中,蕃兵就是一個混亂的集體,是戰爭之中消磨敵人羽箭以及其它武器的東西,壓根兒就沒有把他們當同伴看。

以前蕭定也認為蕃兵難管,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難不難管,要看怎麼管,當然也要看管事者能不能把這些人真正當成自己的戰友、同伴。

想要獲得,怎能不給予呢?“指揮使!”

將蕭定迎進了自己的大帳,辛漸略有些驚訝,有些不明白蕭定怎麼會離開鹽州城出現在他這裡。

“數天以來,斥候已經放到了五十里開外,目前還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

“敵人越晚出現,就代表著我們將碰到的困難越大,萬萬不可放鬆警惕!”

蕭定坐在火塘邊,將幾乎凍僵的手放在火上烤著:“軍心士氣如何?”

“士氣高昂!”

辛漸笑道:“拿下鹽州城後,指揮使如此大方,賞賜如此之重,這些傢伙們什麼時候發過這樣的橫財,都指望著再接再勵呢!”

“仗有的打,不過想要發財,總得打贏了才行。

而想贏,首先就要有嚴格的軍紀.”

蕭定道:“即便是這樣的天氣,這般的時刻,該練兵的時候,也一定要練。

士兵,是絕不能讓他們閒下來的,閒下來,就容易出事.”

“我明白了,指揮使,接下來我一定給他們找些事兒做做.”

辛漸悚然,這些事情,在汴梁的時候,卻是學不到的。

“這一次,我其實是專門來找你的,有些事情,我要與你談一談.”

摩挲著雙手,蕭定明亮的眼光看向了辛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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