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上神臂弓的呼嘯之聲,從未停歇,一名名企圖想要攻進堡內的,或者是想要解救那些被捆縛的同伴的,都被射倒在地上,而傷亡最重的,自然就是那些被一排排束縛在地上的原本的俘虜。

他們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而廣銳軍青壯箭手們,對他們可是沒有半分的憐憫之情。

魏武仍然在一板一眼地殂殺著看起來稍有身份的那些敵人。

嵬名遇的心在流血。

他猛然推開了擋在他前面的盾牌手,手執大刀,仰天高呼道:“党項男兒們,難道你們的雄心都被狗吃了嗎?眼看著宋狗如此屠殺你們的同胞,你們都無動於衷嗎?是党項真男子,就隨我殺呀,屠盡宋狗.”

嵬名遇悲愴的吼叫聲,讓遠處不少年輕的党項男人臉色羞慚,他們的手緩緩地握緊了刀柄,兩腿也不由自主地夾緊了馬匹,一股戰意,漸漸地在他們的心頭滋生。

但下一刻,族中那些年老的戰士、長老、貴人們卻是堅定不移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橫轉馬匹擋在了他們的前面,嚴厲地喝斥著他們,不許他們越雷池一步。

眼前的宋人,只不過是露出海面的那小小的冰山一角,伏在水下的,才是真正的巨無霸。

如果不清楚自己的實力,以為螞蟻能夠咬死大象,非要上去送死的話,那嵬名部去就好了,可不要拖累自己部族。

嵬名遇連呼再呼,卻發現遠處的党項各部連一點點反應也沒有,心下頓時便涼透了。

看看戰場,敵人三面壓來,而前方,堡壘如同巨獸攔住了自己。

想要殺的人,就站在堡上冷笑地看著自己如同一個小丑一般的上演著戲碼。

走。

必須得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嵬名遇撥轉馬頭,大聲吼道:“撤,撤退.”

話音未落,一箭飛來,正中其馬股,戰馬吃痛,嘶鳴著向前一個猛竄,將猝不及防的嵬名遇竟是給巔下了馬。

不過禍福難料的是,正是這一摔,他卻是避開了連續而二的數支羽箭。

可惜了!堡頂,魏武跺著腳,遺憾不已。

“想去殺敵就去吧!”

蕭誠看了一眼魏武,道。

“我走了,二郎這裡?”

蕭誠一伸手,兩柄短刀在手中閃現出來:“打群架我不行,自保還是可以的,再說現在這個狀況,你覺得敵人還有可能攻上堡來嗎?”

“已經落花流水了!”

魏武一聲大笑,一個轉身,沿著運兵坡道,飛一般地向著堡外奔去。

“朱老么,陳喬!”

蕭誠又叫了兩個青壯首領到了自己跟前。

“想去撈一筆嗎?”

蕭誠笑問道。

“當然想!”

朱老么舔了一下嘴唇,“早前跟著指揮使打仗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呢,能佔便宜的時候,總會讓我們上去佔點便宜,指揮使說,真刀真槍見點血,對以後有好處。

現在敵人已經沒了戰意,正是好時候.”

“選兩百精壯,按照以前的戰法,三人一組,一人攻,兩人守。

規矩一樣,所有的斬獲以及戰後的封鎖,五百青壯平分!”

蕭誠道。

“是,二郎!”

兩人都是喜笑顏開。

轉身離去的時候,兩人又爭論了幾句,最終陳喬以年輕力壯為由爭得出擊的機會,朱老么便只能在堡內留守。

馬超氣急敗壞地從榷場內殺了出來。

他現在明白,為什麼蕭誠一定堅持要他將五百士卒都帶上了。

他將兩百士卒冒充宋國商人呆在了榷場內,另外三百人隱藏在榷場之後,但他是真沒有想到,那幫孫子竟然是如此的厲害。

要不是那個韓鐵錘帶著幾個人從一開始就料理了一批最厲害的傢伙,今日這一戰,勝負還真不好說。

五百士卒,對上了三百敵人,馬超折損了三分之一,這才將這夥敵人徹底地擊敗,驅趕出了榷場。

如果不是他們最厲害的一批人打一開始就直衝羅綱的那間房子,從而被韓鐵錘一陣暴錘,打得流花流水的話,如果是這些人一開始就是與他交戰的話,一想到這裡,馬超脖子後面就絲絲地冒著冷汗。

一場在他看來,原本應當是輕鬆無比的戰鬥,竟然殺得如此的兇險。

好在總算是有驚無險啊,他馬超又度過了一劫。

渾身是血的馬超挺著朴刀從榷場內殺了出來,在他身後,同樣是一群殺紅了眼的永興軍士卒。

“馬爺爺在此,嵬名遇,快快前來受死!”

嗷嗷叫著的馬超,從後方又切進了戰場。

身後傳來了嘈嘈的腳步聲,蕭誠轉頭,便看見羅綱從堡下爬了上來,走到堡牆邊上,與他並肩而立。

“這一下,嵬名部算是完了吧?我們殺雞駭猴算是做到位了吧?”

羅綱問道。

“這不是殺雞駭猴,我們這是殺了一隻猴,嚇唬那些小雞,旁邊還有幾支強壯的猴兒,可是嚇不倒的.”

蕭誠笑道。

“那怎麼辦?”

“光殺當然不行了,接下來當然是談啊!給好處,做生意,用利益把雙方綁在一起啊!”

蕭誠笑道。

“沒有永遠的朋友,但卻有永遠的利益嘛!只要讓他們覺得跟著我們一齊幹,收穫遠遠大於失去,他們自然就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們。

嗯,當然,也許會有個別突然患了失心瘋的,但這樣的傢伙,到時候剔除去就是了.”

羅綱點了點頭,看著下面宛如修羅場一般的戰場,搖頭道:“慘了一些!”

他指得是那些被束縛在地上的俘虜,他們無法跑,無法躲,刀槍及身,羽箭來臨,除了身受之外,毫無辦法。

一根樹杆,拘著十人,此時有的樹杆之上十人已經死絕,有的死了五六個,有的死了七八個,剩下的人有的呆呆地坐在滿地的血泊之中,看著倒伏地上的同伴,目光呆滯,有的宛如瘋魔,嘶吼大叫,甚至於撿了刀子拼命地劈砍著腳下的樹杆,這樣的人,路過的宋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給他補上一刀,將他徹底了結。

“這一次腿不軟了?”

蕭誠笑看了一眼羅綱,“上一次看到死這麼多人,都險些站不住了,得扒著牆垛子才沒有坐一屁股墩兒?”

羅綱翻了一個白眼:“啥事兒不都有第一回嘛!過了第一回,不都習慣了嗎?”

“與你在汴梁聽那些說書人說得戰場不大相同吧?”

蕭誠問道。

羅綱點了點頭:“太不相同了.”

“這算是打得輕鬆的了。

因為我們提前得知了情報,而對手實力也不過爾爾,所以能壓著對方打,真要是實力對等的話,那才叫慘烈呢!”

說著這話,蕭誠看了一眼榷場:“呆會兒你去榷內場看看,馬超這一次可損失不小,回頭得好好安撫他一下.”

“作戰是軍人本份,怎麼安撫?”

“得加錢!”

蕭誠道:“人家是客軍,是來幫忙的,咱們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啊!得讓人家有勁頭繼續跟著我們幹啊!不加錢,就這樣傷亡率,誰還跟你打仗啊!”

羅綱臉色變了幾變,終是忍住了。

“定難軍比嵬名部厲害得多啊!”

“當然,如果沒有幾份真本事,人家李續怎麼有資格雄霸銀甘諸地,想要過一過當皇帝的癮頭呢?”

“他那是在做夢!”

羅綱怒道。

“那還真不見得!”

蕭誠搖頭道:“如果他能將橫山諸蕃都握在手中,徹底掌控了橫山,他這個皇帝癮,還是有可能的。

只不過橫山諸蕃之中也有明白人,隨著河北大宋與遼人陷入到了僵局當中,這些人便不想冒險了。

因為如此一來,橫山必然會成為雙方爭鬥的中心,那這些部族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誰想天天打仗呢?大宋多少人丁,橫山諸蕃多少人丁?大宋死得起,橫山諸蕃死不起。

你看過史書之上,一些大國與小國的戰爭吧,明明小國家大獲全勝,打得大國丟盔棄甲了,但最後,小國家還是不得不俯首稱臣,獻上貢品,質子,只求不再打仗,為什麼?只因為這樣的勝利,他們再來兩次,就要亡國滅種了。

而對於大國家而言呢,不過是皮毛之傷.”

“體量不同帶來的巨大優勢.”

羅綱點頭道。

“就是這個道理啊。

一頭大象,流一升血,照樣能活著,一頭小狗,流一升血,還能活嗎?”

蕭誠揹著手往堡下走去:“走吧,戰鬥快要結束了,接下來我們還有別的活兒要幹呢!”

神堂堡下的戰鬥,打了小半天,追擊戰,又是小半天,等到隊伍陸續返回神堂堡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了。

堡內已經擺好了宴席,收隊歸來計程車卒們立即便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而所有的將領們,卻被請進了大堂,在大堂裡一側,竟然已經坐了十幾個人了,卻正是今天抵達神堂堡準備交易的各小部族,他們一直沒有加入到這場戰鬥之中,算是兩不相幫,坐觀成敗。

但廣銳軍大勝,蕭誠可也不準備輕輕鬆鬆地放過他們了。

不拉上廣銳軍的戰車怎麼行呢?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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